第70章 潮之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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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卷起海浪，空气中带着咸湿的味道，混杂着消散不掉的血腥味儿，充斥着阿雪的鼻腔。那是经年战争才能留下的味道，这是时代的记忆，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妖刀，眼前的鸭舌帽少年，很显然和阿雪一样，是从一把刀幻化而来的妖刀之魂。在武器早已不流通的如今，还能残留的妖刀，大多都是存在上百年甚至千年的老家伙，即使面庞看起来年轻，论年龄也足够做任何主人的祖辈了。
一瞬间，同类的气息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百年前，那时候的他还游走在刀光剑影之中，见过无数流着血的人，在残酷的战场上拼杀，有活下来的，但更多的死去了。他永远都记得他的最后一任主人，一个年仅16岁的少年，那是他几百年作为武器的生涯里最充满怒意和恨意的一个人，那是他唯一一次觉得自己丧事了作为武器的尊严。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抛开麻木的思绪，阿雪冷冷地说。
谁知对方却在此时摘下了帽子，露出稍显稚嫩的脸庞：“不，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圆圆的脸蛋，浓眉大眼，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就像个憨实的孩子，然而那精明的目光与整张脸不符合，也正是这个眼神，让阿雪的心一瞬间揪了起来。
“竟然是你！”
竟然，是故人相逢。
“你又找到新主人了？”鸭舌帽少年笑意连连，像老朋友聊天一般放松。
“管你何事？”
“呀，我只是没想到追我到这个地步的会是你罢了。”少年耸耸肩，“怎么，被我捅了一刀的艺人跟你家主人有关联？”
对着问题，阿雪避而不答：“你呢，你又是跟了什么主人？现在可不比从前，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可能。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的时代结束了吗？或许是吧。”少年无所谓的笑着，“确实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了战争，作为武器刀的意义早就消失了。不过啊，人性的黑暗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吧？我们看着这个土地看了几百年之久，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属于我们的时代还会来临。”
“如果不来呢？”
“不来？那就再创一个。”轻松的语调，却是说着骇人听闻的话题。
“你现在的主人就是这种思想？”
“别那么紧张，兄弟。”少年又笑了，“我可不像你，对主人失望过一次了竟然还会再次签约，如今的我可是自由身。”
阿雪瞳孔一缩：“那你为什么要对人下手？”
“因为……我如今是佣兵啊，被人雇佣的关系。”
“雇佣？”
“拿钱干活。”
“我们要人类的钱干什么？”阿雪冷笑。
“因为可以作为一个人活下去。”少年却是说道。
“我可以拿钱买衣服，瞧我身上这些，都是拿人类的钱币换来的。还可以买东西吃，虽然吃下去并没有什么味道，但是抵在舌尖的触感却很有趣。还可以进电影院，瞧瞧那些明明看不见妖怪的人眼里的妖怪又是什么样的。哦对了，你知道网上有个很火的网络写手吗？我打赌他是个除妖师，因为描写太真实了。总之，只要是不涉及身份的事情我都可以做，而且……”少年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
“够了！”阿雪忍不住打断他。
“羡慕了？”少年微笑。
羡慕？或许是有一点吧，不受束缚，不受冷眼，自由自在。只要不碰到除妖师，根本不会被拆穿自己不是人类的身份。不需要听从主人的命令，不需要拼死拼活去与什么家伙搏斗，任何事凭着自己的意志，没有人可以命令他。是啊，真不错呢，阿雪不得不承认。然而游荡了近百年，他还是签了契约，和殷阳这个人。
“你觉得那个人该死吗？”
“谁？”
“被你捅了一刀的人。”
“不该吧？不如说我还挺喜欢听他的广播和配音的。”在这点上，少年比阿雪更加贴近人类。
“可你还是下手了。”
“因为雇主要我动手啊。”
“理由？”
“有钱拿就够了，这种事还需要什么理由？”少年笑得很欢快，仿佛在笑话阿雪问得天真，“我是不知道你跟了个什么样的主人，不过啊，你确定自己还能对你的主人毫无芥蒂？或者说，你对人类能毫无芥蒂地奉献一切？”
“不能。”阿雪毫不犹豫地说。
少年点点头：“我想也是，毕竟你可是连自己的主人都杀了的人哪。”
记忆忽得如海潮般再次涌进脑海，少女惊慌失措的尖叫、少年恼羞成怒的谩骂，还有大人们恶心的笑声，都如昨日般清晰。那时候的他还是一把通体锃亮的刀，愈是在战场上厮杀，愈是光亮照人。当它被死去的主人遗忘在墙角时，将他捡起来的，是一个叫张山的少年。
少年瘦小又羸弱，不久前敌人冲进他的家，杀害了他所有的亲人，他抱着头求饶，才躲过一劫，最后被当成了俘虏送上了路。也是机缘巧合，他看到了泥水中几乎被淹没的阿雪，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拾起，贴身藏了起来。冬天破旧的棉袄切实掩盖住了刀的痕迹，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瘦小的男孩将一把锋利的武器带在了身边。
一开始阿雪很不乐意拥有这样一个主人，它幻化成妖的日子即将来临，几乎是只要再经历几场战争的事情，却在这个时候碰到了张山。普普通通的名字，一听就是没什么文化的人取的，孱弱的身体也提示这少年贫穷的家境。而胆小懦弱的性格更是与阿雪期望的主人不符，让它空有成妖的心思，没有杀敌的机会。
好在，张山似乎一直很想逃走，或许它大显身手的机会很快就会来临。
那是早春的一个清晨，被迫送去工地干活的张山被人押着路过了一个巷子，迎面走来一个穷人家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扎着麻花辫，穿着破布衣，紧紧弓着身子看起来很冷。早春的清晨露气很重，穿着棉袄的张山也忍不住缩手缩脚，在看到少女的一刹那眼睛一亮，仿佛干枯的大地上突然间多了一抹属于春天的绿色。
押着张山的男人嘴角一咧，笑得疯癫，如得了宝一般眼睛发亮，丢下张山就朝女孩儿走去，瞬间将她提起，在少女如兔子般惊吓的表情中得意地朝张山望了一眼，随后就丢下了张山，开始对女孩儿动手动脚。
机会！阿雪呐喊，这正是张山逃走的机会！
“过来，帮我按着她！”这是男子却对他命令道。
“跑！”阿雪喊，无奈张山听不见。
张山似是被魔音吸引，两眼无神乖乖地走到了男人身边，战战兢兢地看了女孩绝望的表情一眼，就主动按住了女孩的一只手，正准备去抓另一只，忽然胸前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直冲脑门，千钧一发之际张山后退了一步，与白光擦过。
“呸！”男人大骂，“居然还带着刀——”
愕然的表情定格，再向下探，只见刀身深深插入男人的胸口，只留了一个刀柄。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始料不及！
“张山，杀了她！”男人气极，用最后的力气吼道，随后摇摇晃晃地倒下。
“怎么回事？”巷子拐角处，又有男人的同伙出现，远远瞧见同伴浑身是血，正要赶来。
“跑！”阿雪再次喊道，这是张山最好的逃跑机会！
然而阿雪一辈子都不会想到的，是张山接下来的举动。似乎是吓傻了的张山忽然从身上抽出了藏了许久的刀，猛得举起，对着人就扎——不是看管他的男人，而是那个女孩！
“你疯了！”阿雪身不由己，只能怒吼。刀身闪着内行人眼中极度亮眼的白色灵气，它闪动着，闪动着，无奈被张山握得紧紧的。
一下，一下，又是一下，阿雪从来没有觉得杀人是这样屈辱的一件事。女孩难以置信的面庞近在眼前，还有那扭曲的憎恨，至今都深深印刻在阿雪的脑海中。
“张山，是她杀了麻子？”男人的同伙终于赶了过来。
张山满头大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木木地点着头。
“等等，你的刀是哪来的？”
张山手一指：“抢的。”
女孩憎恶的目光看着张山，失血过多的她只能用最后的力气诅咒张山：“你也会死在刀下，千刀万剐！”那只杀了男人的手忽然紧紧抓住了刺进她胸口的阿雪，鲜血涂满了白色又美丽的刀身，妖艳、绝美。
也就是那一刻，阿雪似乎听到了灵魂的共鸣，它期待已久的那一刻终于降临。
夜风卷起海浪，空气中带着咸湿的味道，混杂着消散不掉的血腥味儿，充斥着阿雪的鼻腔。那是经年战争才能留下的味道，这是时代的记忆，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妖刀，眼前的鸭舌帽少年，很显然和阿雪一样，是从一把刀幻化而来的妖刀之魂。在武器早已不流通的如今，还能残留的妖刀，大多都是存在上百年甚至千年的老家伙，即使面庞看起来年轻，论年龄也足够做任何主人的祖辈了。
一瞬间，同类的气息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百年前，那时候的他还游走在刀光剑影之中，见过无数流着血的人，在残酷的战场上拼杀，有活下来的，但更多的死去了。他永远都记得他的最后一任主人，一个年仅16岁的少年，那是他几百年作为武器的生涯里最充满怒意和恨意的一个人，那是他唯一一次觉得自己丧事了作为武器的尊严。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抛开麻木的思绪，阿雪冷冷地说。
谁知对方却在此时摘下了帽子，露出稍显稚嫩的脸庞：“不，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圆圆的脸蛋，浓眉大眼，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就像个憨实的孩子，然而那精明的目光与整张脸不符合，也正是这个眼神，让阿雪的心一瞬间揪了起来。
“竟然是你！”
竟然，是故人相逢。
“你又找到新主人了？”鸭舌帽少年笑意连连，像老朋友聊天一般放松。
“管你何事？”
“呀，我只是没想到追我到这个地步的会是你罢了。”少年耸耸肩，“怎么，被我捅了一刀的艺人跟你家主人有关联？”
对着问题，阿雪避而不答：“你呢，你又是跟了什么主人？现在可不比从前，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可能。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的时代结束了吗？或许是吧。”少年无所谓的笑着，“确实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了战争，作为武器刀的意义早就消失了。不过啊，人性的黑暗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吧？我们看着这个土地看了几百年之久，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属于我们的时代还会来临。”
“如果不来呢？”
“不来？那就再创一个。”轻松的语调，却是说着骇人听闻的话题。
“你现在的主人就是这种思想？”
“别那么紧张，兄弟。”少年又笑了，“我可不像你，对主人失望过一次了竟然还会再次签约，如今的我可是自由身。”
阿雪瞳孔一缩：“那你为什么要对人下手？”
“因为……我如今是佣兵啊，被人雇佣的关系。”
“雇佣？”
“拿钱干活。”
“我们要人类的钱干什么？”阿雪冷笑。
“因为可以作为一个人活下去。”少年却是说道。
“我可以拿钱买衣服，瞧我身上这些，都是拿人类的钱币换来的。还可以买东西吃，虽然吃下去并没有什么味道，但是抵在舌尖的触感却很有趣。还可以进电影院，瞧瞧那些明明看不见妖怪的人眼里的妖怪又是什么样的。哦对了，你知道网上有个很火的网络写手吗？我打赌他是个除妖师，因为描写太真实了。总之，只要是不涉及身份的事情我都可以做，而且……”少年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
“够了！”阿雪忍不住打断他。
“羡慕了？”少年微笑。
羡慕？或许是有一点吧，不受束缚，不受冷眼，自由自在。只要不碰到除妖师，根本不会被拆穿自己不是人类的身份。不需要听从主人的命令，不需要拼死拼活去与什么家伙搏斗，任何事凭着自己的意志，没有人可以命令他。是啊，真不错呢，阿雪不得不承认。然而游荡了近百年，他还是签了契约，和殷阳这个人。
“你觉得那个人该死吗？”
“谁？”
“被你捅了一刀的人。”
“不该吧？不如说我还挺喜欢听他的广播和配音的。”在这点上，少年比阿雪更加贴近人类。
“可你还是下手了。”
“因为雇主要我动手啊。”
“理由？”
“有钱拿就够了，这种事还需要什么理由？”少年笑得很欢快，仿佛在笑话阿雪问得天真，“我是不知道你跟了个什么样的主人，不过啊，你确定自己还能对你的主人毫无芥蒂？或者说，你对人类能毫无芥蒂地奉献一切？”
“不能。”阿雪毫不犹豫地说。
少年点点头：“我想也是，毕竟你可是连自己的主人都杀了的人哪。”
记忆忽得如海潮般再次涌进脑海，少女惊慌失措的尖叫、少年恼羞成怒的谩骂，还有大人们恶心的笑声，都如昨日般清晰。那时候的他还是一把通体锃亮的刀，愈是在战场上厮杀，愈是光亮照人。当它被死去的主人遗忘在墙角时，将他捡起来的，是一个叫张山的少年。
少年瘦小又羸弱，不久前敌人冲进他的家，杀害了他所有的亲人，他抱着头求饶，才躲过一劫，最后被当成了俘虏送上了路。也是机缘巧合，他看到了泥水中几乎被淹没的阿雪，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拾起，贴身藏了起来。冬天破旧的棉袄切实掩盖住了刀的痕迹，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瘦小的男孩将一把锋利的武器带在了身边。
一开始阿雪很不乐意拥有这样一个主人，它幻化成妖的日子即将来临，几乎是只要再经历几场战争的事情，却在这个时候碰到了张山。普普通通的名字，一听就是没什么文化的人取的，孱弱的身体也提示这少年贫穷的家境。而胆小懦弱的性格更是与阿雪期望的主人不符，让它空有成妖的心思，没有杀敌的机会。
好在，张山似乎一直很想逃走，或许它大显身手的机会很快就会来临。
那是早春的一个清晨，被迫送去工地干活的张山被人押着路过了一个巷子，迎面走来一个穷人家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扎着麻花辫，穿着破布衣，紧紧弓着身子看起来很冷。早春的清晨露气很重，穿着棉袄的张山也忍不住缩手缩脚，在看到少女的一刹那眼睛一亮，仿佛干枯的大地上突然间多了一抹属于春天的绿色。
押着张山的男人嘴角一咧，笑得疯癫，如得了宝一般眼睛发亮，丢下张山就朝女孩儿走去，瞬间将她提起，在少女如兔子般惊吓的表情中得意地朝张山望了一眼，随后就丢下了张山，开始对女孩儿动手动脚。
机会！阿雪呐喊，这正是张山逃走的机会！
“过来，帮我按着她！”这是男子却对他命令道。
“跑！”阿雪喊，无奈张山听不见。
张山似是被魔音吸引，两眼无神乖乖地走到了男人身边，战战兢兢地看了女孩绝望的表情一眼，就主动按住了女孩的一只手，正准备去抓另一只，忽然胸前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直冲脑门，千钧一发之际张山后退了一步，与白光擦过。
“呸！”男人大骂，“居然还带着刀——”
愕然的表情定格，再向下探，只见刀身深深插入男人的胸口，只留了一个刀柄。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始料不及！
“张山，杀了她！”男人气极，用最后的力气吼道，随后摇摇晃晃地倒下。
“怎么回事？”巷子拐角处，又有男人的同伙出现，远远瞧见同伴浑身是血，正要赶来。
“跑！”阿雪再次喊道，这是张山最好的逃跑机会！
然而阿雪一辈子都不会想到的，是张山接下来的举动。似乎是吓傻了的张山忽然从身上抽出了藏了许久的刀，猛得举起，对着人就扎——不是看管他的男人，而是那个女孩！
“你疯了！”阿雪身不由己，只能怒吼。刀身闪着内行人眼中极度亮眼的白色灵气，它闪动着，闪动着，无奈被张山握得紧紧的。
一下，一下，又是一下，阿雪从来没有觉得杀人是这样屈辱的一件事。女孩难以置信的面庞近在眼前，还有那扭曲的憎恨，至今都深深印刻在阿雪的脑海中。
“张山，是她杀了麻子？”男人的同伙终于赶了过来。
张山满头大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木木地点着头。
“等等，你的刀是哪来的？”
张山手一指：“抢的。”
女孩憎恶的目光看着张山，失血过多的她只能用最后的力气诅咒张山：“你也会死在刀下，千刀万剐！”那只杀了男人的手忽然紧紧抓住了刺进她胸口的阿雪，鲜血涂满了白色又美丽的刀身，妖艳、绝美。
也就是那一刻，阿雪似乎听到了灵魂的共鸣，它期待已久的那一刻终于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