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红尘浅欢 > 第一章 卿本佳人(8)

第一章 卿本佳人(8)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天底下知道江浅女儿身份的人,一个巴掌便数得过来,就连护国公府里住着的祖母,战场上一块儿长大的师兄,都不曾知道自己女儿的身份。

    “你是何人?”刚被解开束缚的江浅,压着嗓子问,那把云泥小刃的刀锋直指祁霖玉。

    祁霖玉拾起她刚刚用来喝酒的杯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并没准备和她兜圈子:“你舅舅人就在京都,我受他所托寻你,若你打算今夜从晏水出城,那尚且不必,我有的是办法保你出去。”

    江浅一听,刀刃不由自主低垂下来,看得出江浅是十分信服长儒的。不过那神情也只是一瞬,江浅眼梢忽的黯淡一扫,刀锋又一次栖上来,“在荣王府你便已认出了我,那时为何不说?”

    “人多眼杂!”言简意赅,让人无言反驳。

    不过江浅的行踪恐怕也是在王府里泄露的,他日日防范竟还混了鱼目进去。

    江浅没有收刀,目光里带着审视:“你会武功!”

    祁霖玉怡然靠在围子上,淡漠清冷的面孔上忽有一丝促狭掠过,“不会。”

    “那你刚才……”江浅声音里有那么点气急败坏,只说了四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他摆了个面无表情的思考模样,隔了一会才说:“本王略懂拳脚,至于将军所说的什么功法……许是你看错了。”

    “你……”江浅见过的无赖多了,可从没见过这么一本正经的无赖。

    祁霖玉对她的鄙视视若无睹,悠悠然的喝着酒。

    江浅别过脸去,她虽然是女儿身,但十五年来自认为身上的潇洒和磊落不输男儿,何曾如今日这样扭捏憋闷气恼过。

    “怎么,你还是想从晏水游出去吗?”

    “我说了,我要送人出去,人送走我便将云泥小刃归还。”

    “哦?”祁霖玉斜着眼睛瞟她:“你不打算出城?”

    “我不走。”

    她表情平平淡淡,一点情绪都没出现在脸上。祁霖玉被她那副神情晃得一怔,多少感到意外。

    他经历的事情多了,看到背负着家狠情仇的人也不少,一个女郎远胜于男儿的镇静,这是第一次见到。

    他想到长儒之前与他说过的计策,不觉皱了皱眉头。江浅的容貌或许是她隐市的优势,但她眉眼间掩饰不掉的英气,还是会让有心人生疑。

    祁霖玉不禁问她:“你可知道江帅和你兄长都已经陨命,渠延大营如今已被刘舂放接管”

    江浅眉目略疑,祖帅和兄长的死讯她不久前已经得知,但刘舂放这人……

    “那谁接管隆川大营?”

    祁霖玉不得不佩服江浅作为军人的敏锐嗅觉,隆川大营距离京郊最近,向来是皇权最稳固的后盾,刘舂放在隆川做了七年副帅,如今调离他必然已有重将调任。

    “是虎啸将军,王录。”

    江浅其实已猜中的八分,再由祁霖玉亲口证实,江浅不由现出忧心的表情。这无疑是她听到最坏的结局,渠关地情险要,防守十分困难,他们江家精于布阵,才与东境有了胜局之势。满朝武将中与他们江家一样精通防守的,只有京都王氏,王录更是为数不多能与祖帅推演切磋之人。而刘舂放却是个侯军出身的儒将,攻守都不是他的强项,仅在军队治理上有些许建树。

    景帝这么安排还是不放心羽驰军,防着自己的军队叛乱,竟连外敌隐患都顾不上了。

    江浅思及军事时,神采和容态均与平时不同,又因祁霖玉将边关之事坦然相告,两人之间的气氛多少有点松弛。

    这时船身忽然晃了一晃,便听船夫在舱外唤道,“王爷,到岸了。”

    这是个极其荒凉的河岸,与冋巷水泊距离并不太远,因远离繁华之地,平日来的船只少之又少,是一个偏僻幽静的地方。

    江浅从船舱里走出来,站在甲板上朝四周巡了一眼,心里思索着,虽然祁霖玉这个人不像是藏了祸心的,但关乎边关的事她还是打算绕过他去做。何况他身上流着的血仍是沾着“皇”字的。

    晏水河岸丝竹喧嚣声此起彼伏的传过来,江浅迎着头顶上一轮漂亮的满月,走下船,转过身朝祁霖玉看了一眼,诚恳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祁霖玉唇边掠过一丝不明所以的苦笑,忽然叫了他的名字,江浅错愕回头,却听他问:“听说四年前你杀了那若?”

    江浅知道这件事被世人传得沸沸扬扬,她也因此事得了白龙小将军的徽号,但是……

    “那若不是我杀的,我放了他的血,但在他气息尚存的时候被一个武功高强的蠢货捷足先登,所以你大可不必如世人那样崇拜我。”她做了个道别的姿态,反手将披散开来的青丝挽成髻,施施然踏入夜色中了。

    她刚一走,甫占便从另一侧的黑暗里踱了出来,吓得船夫一屁股跌坐在岸上。

    甫占扔给他一锭金子,“想活命便封住嘴,明日再到此处寻船吧。”

    船夫捧着金子一面倒退一面磕头,不一会儿就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甫占凑近祁霖玉,正要回禀,却见王爷脸上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笑意。甫占伴随王爷身侧已有十余载,却是头一回见到他笑进了眼里,一时间竟然怔住了。

    却听王爷似在问他又似在自语:“本王的模样有那么难记吗?”他的怅然只在一瞬,随即便侧首朝甫占做询问状。

    甫占稍有些懵,停了停才回禀道:“长儒先生已经备好马车等在东门了。”

    甫占说完还不忘去打量祁霖玉的反应,以来判断自己是否应该回答这句,见祁霖玉略点头,甫占才将心放下,再度退进夜色中去了。

    江浅在冋巷水泊等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便见暗影中悉悉索索的潜来一人,她坐在老树的枝叉上,一直等到人影逼近,才腾空落地,“二英!”

    江浅唤了一声方觉不对,刘二英身上的棉袄破破烂烂,显然是同人打斗过的。

    江浅一步迈过去:“发生何事?”

    刘二英瞧见江浅安然无事,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放心笑容,但马上冷肃道:“刘东他们先一步反水,我刚出北城便遇到了官兵,一路逃过来又见晏水也在排查。”

    江浅从牙缝里骂出一句脏话,凝眉:“秦戊呢?”

    刘二英满心愧疚:“被抓了。”

    江浅咬了咬唇,都是七尺男儿,谁不想建功立业告老归家,英雄末路,就算死也得死在沙场上。

    刘二英又说:“可也奇怪,我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行踪,他们又怎么知道你我在晏水汇合呢?”

    “刘东他们不知道我们在晏水汇合,应该是荣王府的人给城防军泄了密。”

    刘二英不明白荣王府于此中干系,却说:“我在北城潜了半个时辰,城防兵在北城没有寻到人,似是恼了秦戊,还牵连了桥风洞十七个乞丐,如今都被抓去城防营问话了。”

    刘二英和这群乞丐相处了几日,知道那都是一些无辜之人,不过她对羽驰亲兵都很放心,秦戊既然能在京城里躲了三年,也必然有活下去的本事,她反倒担心江浅……

    江浅漆黑双眸中稍稍晦涩,她曾答应过母亲“不杀无辜之人”,可是如今,她江浅却不知碍了什么人的路,竟人人都想送她去死。

    刘二英觉察出她的情绪,劝道:“今后城中定然更加严峻,将军,您还是同二英一块儿回渠延吧,羽驰大军定然听候将军之令,到时咱们一路杀回京都替江帅和三夫人报仇。”

    江浅“嚯”的一下瞪圆双目,厉喝:“休得胡说。”

    在刘二英的观念里,谁对她好,谁对她有恩,她便会为谁去死。她和江浅不一样,护国公府三百余口的性命对刘二英来说与草芥无异,二英看不到忠与孝,只看的到江帅和三夫人的枉死。

    可是江浅又如何能责怪于她呢,三百多口全都死了,谁不是到死都在忠孝呢?结果又换回了什么?

    可是有些话刘二英能说,可她江浅连想都不能去想,江浅郑重道:“刘二英,我最后说一遍,军人的首要职责便是守护,我娘、我爷爷的仇是家仇,和边关将领没有任何关系,你若再将国仇家恨混为一谈,从此便不要追随我江浅。”

    刘二英何曾见过江浅这般疾言厉色,忙双膝跪地:“属下失言!”她说这话着实违心,但江帅走了,三夫人走了,刘二英唯有江浅一人之令可听。

    江浅扶起她,把“云泥小刃”塞进她手里,说:“渠延局势有变,刘舂放接了渠关帅印,现在唯独没有师兄任何消息,你到渠延之后切勿太过走动,找到师兄后让他想办法离开渠延,到隆川大营里效力,现在隆川军帅是王录将军,凭他和祖帅的交情定会安置好师兄,切勿让他轻举妄动。”

    刘二英用心听着,垂声:“是,二英记住了。”

    “找到师兄后你便不要在渠延久留,回京城找我。”江浅顿了一下,说:“我每月初十,会去老巷孙记茶楼听书。”

    刘二英拱手:“好!”

    说罢刘二英便要入水,但出乎意料的是,江浅也跟着走下河床,刘二英回首纳闷:“你下去干嘛?”

    江浅指着刘二英别在腰间的小刃:“说好了借的,你用完我还要还回去。”

    刘二英呆呆看着她家将军,奇怪,她什么时候开始注重诚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