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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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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天酷暑难耐,唯有早晚是清凉怡人的,尤其是立在荷塘边吹风更叫人心旷神怡。

    硕大椭圆的荷叶一片接一片,把静然盛开的荷花团团围住。

    青叶白花,清丽非常。

    黎明时分,下了场雨。

    风蒲猎猎中卷得荷叶上残留的雨珠东奔西走,在朝阳映照中折射出炫目的光彩来。

    经了雨的荷花,愈发娇嫩水润,在风中渲染开丝丝缕缕淡淡的清香。

    郭圣通和刘得并肩站在荷塘前吹风说话。

    自决定要和表哥培养出感情后,她便对他亲近了许多。

    这亲近,和从前表兄妹的亲近是很有很大区别的。

    母亲看的出,大舅母更看的出。

    于是,表哥借着些许小事的由头往郭府来的时候越来越多,郭圣通前去真定王宫陪伴大舅母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既然两个孩子的婚事是说好了的,两家长辈便只有盼着他们两相倾心的。

    至于会不会越了雷池,生出些不合乎礼法的事来,长辈们也并不担心。

    因为两个孩子纵便是单独相处,身边也有长辈身边的侍女们看着。

    只是又怕孩子们脸皮薄,叫人盯着话都不好意思说了,便叫侍女们落后十几步跟着不要逼得太紧。

    是以,郭圣通先时虽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时日长了也就忘记身后还有人盯着。

    左右也只是说些闲话,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呢?

    “表哥最近念什么书呢?”

    刘得便把近来念过的书细细说给她听。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温和清明,落在耳中煞是好听。

    郭圣通脸上不觉多了些笑意。

    她虽然还没对表哥生出一星半点男女之情,但就近来的深入了解来看,她和表哥相同的爱好有许多,称得上志趣相投。

    将来成了婚,想必不至于相对无言,该是很有趣才是。

    一束朝阳越过荷塘,漫洒在她脸上身上。

    她唇边淡淡的笑意,却比阳光还要明媚耀眼。

    刘得望着她的笑脸,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无端跃入脑海中。

    在分别的这两年里,桐儿变了许多。

    她脱去了稚嫩,变得明艳起来。

    刘得望着郭圣通明眸善睐的笑眼,突然忘了接下去要说什么。

    “唔……那个……”

    郭圣通忍不住微微莞尔,“想不起来就罢了,我也许多时候说着说着就忘了要说什么,等想起来的时候再说吧。”

    刘得见她不在意,便也笑着点头。

    郭圣通又道:“表哥,太阳越升越高,要热起来了,我们进屋里去吧。”

    刘得点头。

    两人便并肩而行,缓缓走在清幽的花园中。

    绿荫蔽日,绿叶繁花。

    偶有风来,浮动满院花香。

    刘得一路走来,只觉得荷花那清幽的香味始终萦绕在鼻翼边,竟盖过了馥郁的茉莉。

    他心下奇怪,这荷花什么时候如那桂花一样香飘十里了?

    他偏过头去问郭圣通道:“今年荷花怎么格外香?都走出这老远了,香味却还不淡去。”

    郭圣通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举起袖子凑到刘得鼻前:“是不是更浓了?”

    刘得明白过来,“原来桐儿拿了这荷花来熏衣裳。”

    郭圣通落下袖子,点头道:“我不喜欢那些醉人的香味,太浓了叫人发腻,这样清清淡淡的正好。”

    她说这话时,那荷花的清香味仍旧萦绕着刘得。

    想到这是郭圣通身上的香味,刘得的脸上热了起来。

    他嗯了一声,有些不敢去看郭圣通了。

    郭圣通只当他对女儿家的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也不以为意,继续往漆里舍走。

    她心无旁骛,却不知道身边的刘得已然是心猿意马。

    少年人血气方刚,对女子的向往是发自天性的。

    何况刘得又无意间知了人事,越发知道女子的好处。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红绫被翻波滚浪,粉黛弛落,发乱钗脱。

    回想起那时情景,刘得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那是去年的一个冬日,他不小心吃醉了酒,一时不觉竟将身边的侍女问雪幸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最重礼法,正妻尚未进门怎可先纳妾?

    便是通房也不可,同样是对正妻的轻视。

    李昭宁事后知晓后,倒也没有责怪刘得孟浪,只说少年人嘴馋也是正常,却得学会克制守礼。

    刘得又羞又悔,半句话都没有说,只一直点头以示受教了。

    问雪转头就叫李昭宁给打发到庄子去了,只私下里叫管事的多注意些。

    若是没怀上身子,便把她远远嫁了了事。

    谁知道她福气不小,等到开年后竟传回了她有孕的消息。

    李昭宁又惊又喜,真定刘氏一脉子嗣向来稀薄。

    郭圣通虽还没过门,她却已经打算好了。

    将来若是郭圣通能三年抱俩,使得刘氏枝繁叶茂,她决计是不会给刘得纳妾的。

    但若是郭圣通也像她这般艰难,她怎么都要说服小姑子刘旻同意刘得纳妾。

    她想,刘旻和郭圣通都会同意的,毕竟任谁都越不过郭圣通这个嫡妻正室去。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说服刘旻的这天会来得这般快。

    快到她都还没做好准备,更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刘旻。

    正妻尚未进门,便先有了庶出子女,这便是破落人家也做不出这样的事,何况他们还是前朝皇室。

    李昭宁最正确的做法便是趁这事谁都还不知晓,灌那问雪一碗打胎药再将其发卖。

    这样即便将来东窗事发,刘旻也是没有什么可发难的了。

    可,李昭宁下不了这个狠心。

    怎么说,那也是她的亲孙子,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她自己这些年想尽了办法来求子,虽未见效,却听说了不少异事。

    没成型的孩子也是有灵的,许多人家主母就是因为发落了身怀有孕的婢女妾侍损了阴德,弄得自己都终生无出。

    李昭宁很怕损了祖上的阴德,更怕万一那是刘得命中唯一的子嗣呢?

    她心乱如麻,犹豫蹉跎了许久。

    眼看那问雪的肚子越来越来,李昭宁终于下定了决心,这孩子她要留着。

    孩子既然留着,母亲自然也得有个身份,好叫问雪安心养胎。

    李昭宁便许了问雪孺子的位份。

    但若是将来郭圣通过门后瞧她不惯,非要将其打发了,李昭宁也是无话可说的。

    无他,妾乃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