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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一章 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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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分祭祖后,昼夜对分,郭圣通总觉得睡不足,白日里老是提不起精神来。

    可夜里她睡的不算晚,晨间起的更算不上早,怎么就能精神不足呢?

    是太无聊了没事做吗?

    也不是啊。

    她的目光落向满满一书架的医书,那都是刘秀使人为她四处重金买来的。

    学医起初虽是为了寻找怪烧的原因,但后来她发现那确实是她心之所爱。

    可为什么从前能整日里捧着医书津津有味地读,如今翻开后就是读不下去呢?

    她的心前所未有地浮躁。

    常常是浑浑噩噩地混过一天后,等着夜间刘秀回来问起这一天做了些什么,她嘴都张不开。

    她做什么了?

    她也不知道啊。

    就连庭间的桃花败了兰花又开,她都不知道。

    她对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起来。

    母亲在她出了月子后就回真定了,况儿和刘秀都忙得人影见不着,没人能管着她。

    她常常一歇午便睡到了暮间才懒懒地起身。

    羽年和常夏想尽了千方百计想叫她活跃起来,但她觉得那些说说笑笑的欢乐时光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提不起劲来,只想自个儿静静。

    一静,她就无端地悲切,特别特别地想哭。

    为什么哭?

    她也不知道。

    她的胃口一天比一天坏,不过一旬时间双下巴就瘦了回去。

    可镜子里的她,怎么那么丑呢?

    肌肤仍是白的像玉一般,但失了光彩后惨白得跟古墓里爬出来的女鬼一样。

    唇边的笑意也不见了,双眸死寂无神。

    她自己看着都讨厌自己。

    她也知道自己太消极了,但是想一想那么努力地活着为什么了?

    就为了锦衣玉食吗?

    就为了留住他的心吗?

    就为了号令天下吗?

    如今想想都没意思的很,再努力地活着,到最后不还是尘归尘土归土,谁的结局不是一捧黄土盖脸?

    什么都没意思,没意思。

    她深叹了口气,撂下床帐,重又躺了回去。

    外间的常夏和羽年听着动静,只得蹑手蹑脚地又退了回去。

    两个人到了廊下,望着喧闹春光谁都没心思看。

    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浓到化不开的愁色。

    “夫人是怎么了?成天闷闷不乐。”羽年说着话又忍不住往屋里望。

    常夏蹙眉,“是因为君候太忙了,没空陪她吗?”

    还不等羽年说话,她就自己把自己给否定了:“夫人不是黏人的性子,自怀上小公子,君候陪了夫人几天?可夫人不也一直开开心心的吗?

    夫人心里定是委屈,但她很能开解自己。

    如今到底是怎么了?”

    羽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她和常夏自小便伺候郭圣通,可到如今也不能说全然了解她。

    人性善变复杂,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看通透的?

    何况,再简单的人心里一旦存了事,也会立刻变得深不见底。

    庭院里花木葳蕤,在温暖的日光下,嫩绿的叶粉红的花朵连成片,仰着头望着嗡嗡的蜜蜂。

    风吹来,轻柔极了,刮得心底都漫开涟漪。

    春光这般喜人,可她们俩都耷拉着脑袋没心情去踏青戴花。

    郭圣通这一觉又睡到了黄昏时。

    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迷迷糊糊地醒来。

    下雨了?

    她又阖上眼,也不想去管。

    雨始终没下大,珠帘般地笼住天地。

    它们汇聚到一处后顺着屋檐淌下,打到廊下摆着的兰花上,把纤长浓绿的叶片洗得透亮,滴滴答答地清越如耳。

    刘秀好容易早些回来一次,进得屋来第一句话就问郭圣通。

    听说她还没起来,眉头不觉就皱了起来。

    “医者都怎么说?”

    羽年摇头,为难地道:“夫人不让,她说她自己懂医,没什么好看的。”

    他有些搓火,怎么就这么犟呢?

    医者不自医的道理她不可能不懂,若是没病看看也好叫他安心啊。

    他没说话,沉默地盥洗更衣后往里间去。

    不看也就不看吧。

    依着他想,她若是有病,多半也是心病。

    可怎么就有心病了呢?

    因为怀孕期间他始终没什么空闲陪她吗?

    还是因为之后他的失踪吓着了她?

    可坐月子期间不还好好的吗?

    岳母一直陪着她,若是心里有事难道不会对岳母倾诉一二吗?

    就这么活生生地把自己憋病了?

    刘秀心下乱糟糟地,转过了榻屏到了榻前。

    榻上人本就没多少睡意了,听着脚步声早就睁开眼了。

    只是也没理他,就那么楞楞地望着帐子顶。

    他心下又是窝火又是心疼,她哪不痛快就不能和他说吗?

    夫妻一体,有什么不能说的?

    可是到底还是心疼多过那无奈的窝火,她才多大,又没吃过什么苦,岳母原先肯定是盼着她嫁个稳当人,一生平安喜乐。

    而跟着他,福没享多少,担惊受怕却是少不了的。

    他缓缓坐到她榻边,做出热烈快乐的样子。

    “怎么一睡就睡到了这时候?可真跟疆儿一样变成了个小懒猪了。”

    刚出生的孩子除了吃可不就是睡吗?

    加之刘疆又是亥时出生的,刘秀便昵称他小懒猪。

    提起孩子来,郭圣通空洞的双眸中总算有了些活气。

    “你回来后瞧过他了吗?”

    刘秀笑:“睡得正沉呢。”

    他俯身拿起榻前的丝履示意她下地来,“该用晚膳了,起来散散吧。孩子你别担心,乳母好生带着呢。”

    她泛起的活气又沉了下去,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偏颇。

    她时常想,那到底是她的孩子还是乳母的孩子?

    为什么她不能自己亲力亲为地带着?

    她这么跟母亲说过。

    母亲颇为惊讶地一笑:“怎么好端端地想起这茬来?”

    母亲说自春秋战国时士夫之子便有食母,这本就是定例。

    “疆儿又不是乡野孩子没那条件,你自己黑天白夜地带累先不说,一个不慎没注意孩子生了病你都不知道。”

    母亲说得郭圣通的头越来越低。

    是啊,请来的乳母都是极有经验的,她们能稳稳妥妥地把孩子养大。

    换了她来带,只怕半天就得抓瞎。

    那么小的孩子,一点风雨都经不起。

    母亲又道:“你也别担心孩子和你不亲,乳母和亲生母亲能是一个意思吗?”

    郭圣通恹恹地地摆手:“我就那么一说,您倒长篇大论起来。”

    母亲笑笑,也没放在心里。

    再之后,郭圣通有次去瞧孩子。

    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站在门口竟没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