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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残灯无焰影憧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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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章

    陈斯年神思一转,自明晓,这话,是与他说的。

    于是心头不禁感慨,皇家亲缘淡薄,便是兄弟,也多是同根生,相煎急,手足情分,他向来是未存信的。

    现今儿他正落魄失意,亏得这三弟,未生了落井下石的小人心,还满心为他打算,又肯顾念他心思……

    思来想去,竟真生了几分兄弟相惜之意,撑直那病弱身子,诚道:

    “弟以诚待我,兄如何不知,只是求娶那岳国公主一事,消了此念,快快地莫提,你虽为助我,可此事一来与你无益,二来父皇听了,只当你贪美色,朝堂大局也不顾得,嫌厌了你,如何是好?”

    陈暮成听他语气诚挚,竟是对他渐渐上心了。

    他心头嘲讽,面上却自在,还挟了缕漫不经心:

    “父皇九五至尊,暮成也不愿白讨些不自在,可他若真存了心要嫌厌暮成,弟竟是不挂心的,由得他去罢。”

    陈斯年眼里多了深思,嘴边却笑道:

    “弟这话,听着像赌气使气性,为兄的,竟不能信了。”

    是着实不能信,便是没有那攀高登顶的心思,讨了父皇好,多的是瞧得见瞧不见的好处,哪能真敢惹他厌弃,心头没一分半分在乎的。

    陈暮成也回了一笑,遂又认真道:

    “弟未曾说笑,是真真地不往心头去,宫里跟红顶白的人最多,瞧着我母妃不受宠,出身又微贱,自小,便成日的变法子折辱我,您瞧着父皇可多问过我一句,料想是心中没我这个儿,方才由我死生,也是我如今长进了些,父皇瞧着我尚有用处,多与我说上几句话,我日子方好过了些,可这心头,到底是瞧透了。”

    陈斯年想了想,又试探道:

    “许是父皇勤政事忙,顾不上,也是有的,弟委实犯不着心生间隙。”

    陈暮成轻轻一叹:

    “兄好意相劝,弟不敢不听,间隙断不敢再有,怕落了人耳,倒说我忤逆不孝,只是暮成行事,端不是看人眼色的,只求个无愧于心,兄长若真顾念暮成,来日荣登大宝,不忘兄弟情分,便实在是暮成的造化了。”

    陈斯年自然不再劝。

    一来,这陈暮成求娶了公主,实与他有益处。

    二来他不讨父皇喜,不愿讨父皇喜,他这心头,倒更能放心。

    于是只轻道:

    “弟执意如此,为兄的,多说也无益,只能将你这心意,辛苦,时常在心里念着,我就算君临天下了,也做不来那过河拆桥的事,必也是要提携依靠你的,你只管放这心。”

    陈斯年想了想,又道:

    “至于那昭和公主,模样倒不算亏欠了你,又是有几分贤惠能干的,瞧着,也不像是那让家宅不宁的祸害,你只忍她几年,待我得了势,再发落了她,到时你欢喜哪家闺秀,只管娶去,往后夫唱妇随,那才是好日子。”

    陈暮成心头冷笑连连,只管做你的春秋大头梦,几时你梦醒,也合该是你死期了。

    面上却是感激道:

    “兄长能仔细替暮成打算,暮成心足得很,暮成回府后,就遣人去打探打探。”

    陈斯年点了点头,却仍存了一分不放心,嘱咐道:

    “她若口里松动了,你也与我捎个信儿,我心头也有个底,还有,这几日,我是不便打外头去的,宫里宫外,你还得替我多盯着。”

    陈暮成自然含笑应是:

    “若有风吹草动,暮成定头个禀与兄长。”

    说罢便起身,与陈斯年告了辞。

    陈暮成迈步出了太子府邸,身旁长衫玉立的人,欲言又止。

    陈暮成瞥了他一眼,淡道:

    “司长,我虽变了心性,圆滑,会算计人了,可那虚与委蛇的功夫,何曾与你过半点?你如今谨慎了,不轻易言辞,我只当你对我防备戒心,心头失望,寒得很。”

    弓司长听他这般说,怔了怔,旋即赔笑道:

    “殿下这是哪里话,司长瞧着便是那般笨人,真起了防备心思,还在脸上摆着,明面上露着?”

    陈暮成缓了几分面色:

    “既是如此,你就免了这思来想去,欲言又止的功夫,少些弯绕,我也清静。”

    弓司长略略一想,终是道:

    “司长是想着,如今太子这头虽妥了,可那昭和公主,不定依从。”

    他觑了眼陈暮成,缓缓道:

    “她本是个最有心思成算的人,有极有主见,如何肯听我们摆布?说句殿下不爱听的话,您对她三番两次的示好,她也瞧见了,这心头,可起了半分风花雪月的心思,倒惹她添了恼,您与她,实不像有缘。”

    陈暮成冷着脸道:

    “有缘无缘,不是区区几句话,便能断的。”

    弓司长轻轻一叹:

    “公主才入关时,在那秋空霁海客栈小住几日时,您遣司长去试探她,可还记得?”

    陈暮成自是点头:

    “不是久远事,自然记得。”

    弓司长于是摇头:

    “那您非是忘了,公主说过的话,‘缘到无时莫强求,冤家宜解不宜结。’她还说‘您如若不消歇这心思,往后非但不能为盟为友,还要结冤家仇。’这些个利害话,听着尚是能转圜的?”

    陈暮成沉着脸道:

    “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我是唐突了她,她不摆脸色,作筏子,反倒轻浮了,你如何,连这些都瞧不透,竟被她三言两语唬住了?”

    弓司长暗暗苦笑。

    他早知,他说了,他定是不肯信,不愿信的。

    陈暮成又道:

    “如今我打定主意,要再试她一试,思来想去,还是你这个熟脸的人去说,最合适,她是个最聪明不过的人,你也不消讲情讲爱,只将利害关系,透几分与她听便是,她想透了,未免不会依从我。”

    他愈说,愈有底气,眼里有灼灼炎光:

    “我相貌不输人,又非饮酒寻欢惯了的浪荡子,能成事,且能照料她,往后她柔情,也该牵系我身上。”

    弓司长听他执意如此,推脱不得,只好应下:

    “既是如此,司长再登门拜访去,若成事了,自然两相欢喜,如若不成,还望殿下莫逼得太急紧,也是彼此留一线的意思。”

    陈暮成勉强听着,不耐点头,算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