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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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爸爸送给你的?”

    “啊。”

    邢博恩把匕首从盒子里拿出来,拔开木鞘。光滑的刀面照映出她的眼睛,忽地一滴雨水打在刀面,她眨了下眼,将匕首还回刀鞘:“这么好看,弄脏就可惜了。”

    匕首入鞘隐去锋芒,仿木纹刀柄与木鞘宛若一体,这不像是一件武器,倒像是件珍贵的收藏品。

    丘杉压住她的手,不让她把匕首放回去。

    邢博恩看着丘杉的眼睛。

    丘杉:“丝,丝哦,咦。”

    “送我?”

    丘杉点头。

    邢博恩看到丘杉眼神坚定不移,推辞的话只好咽了回去,道:“好,我收下。等我们到了中辞,安全了,我就还给你。”

    “呵嗷。”

    邢博恩一边低头解开腰带把刀鞘穿上去,一边说:“分开发音虽然听上去更接近正确的读音,但不能长久用,如果你对这种方法产生依赖心理,以后说话很成问题。要多练,好吗?”

    丘杉吸一口气,憋住一秒,而后胸腔用力,把这口气从口中喷出:“好!”

    “扑哧!”邢博恩扭头笑了几声,转回来对丘杉点两下头,“很棒,加油。”

    丘杉认真地点点头。

    匕首已经挂好了,邢博恩坐进车后座,拿出早上存着的零食开始吃午饭。丘杉绕着周围巡逻,打算顺便找找她们能用上的东西带回来。

    这雨看着是没个停的时候了,丘杉淋多了也就习惯了,不过她总想,邢博恩的长发淋湿了肯定很不舒服,这种时候又没地方洗头,她收拾背包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带个吹风机?其实吹风机挺有用的——特指在有插座的情况下。

    巡逻半径一圈圈绕大,丘杉走到两条街外的时候,听见些细微的声响,就停下分辨出声音的来源,朝着更远的一条街走去。一股不算陌生的味道随着她的走近而越来越浓。走到路口,丘杉朝右看了一眼。

    双目圆瞪的农妇躺在血泊中,一具丧尸跪在新鲜的尸体旁边,裹满血液的手还在瘪下去的肚子里掏着,捞出些不明身体组织向嘴里送。

    丘杉立刻转身往回走。

    丧尸吃人。丧尸都想吃人。那位农妇下场悲惨,她心中当然会震荡,但她现在更怕回得晚了邢博恩遭遇危险。丘杉心中忧急交加,身体前倾想要增加一点速度,然而并没有明显的效果。

    这附近的丧尸虽然少,聚在一起也不容易对付。看那尸体肚子已经被吃空,应该死去有几分钟了,也许就有丧尸在朝这个方向移动,经过邢博恩……丘杉不敢再想,一步步拔脚向前。

    终于看到邢博恩所在的车,丘杉这才敢歇一步,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心道幸好。

    车周围安静得几近平和,丘杉慢慢走过去,鞋底擦过的地面的规律的“沙沙”声令她的心绪逐渐平静。

    后车门关着,丘杉走过去,弯腰敲了敲玻璃。

    腿上垫着枕头,正在本子上写字的邢博恩抬起头,面容沉静淡然,看到丘杉时微微笑了一下。

    丘杉脑海中忽然响了一声心跳。

    邢博恩打开车门说:“我在写记录,再等我一分钟,马上就写好了。”

    丘杉点下头,推动车门关上,直起身子,右胳膊搭在车顶,身体倚着车门,向四周张望。她想起昨天她们见第一面的时候,邢博恩表现得冷漠凶悍,她觉得邢博恩像个变态科学家,没想到猜中了一半,邢博恩真的是个科学家。

    邢博恩非常守时,说一分钟就一分钟。

    重新上路后,邢博恩就一直朝前开,遇到岔路由丘杉指方向,基本上保持车不靠近市中心,偏进去一点马上绕出来。白宿市靠外围的道路是由较短的许多段路接在一起的,没有一条清晰的长直的主干道,因此开起来很费时。

    遇上修路封道就更难受,如果恰好没有岔路能就近绕过施工路段,那就得退回到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换条路走到完全不同的方向去。

    现在邢博恩和丘杉就遇上了这种情况。

    邢博恩左手搭着方向盘,右手挠了挠脖子,看着前面整齐一排蓝得不像话的施工围挡问:“怎么走?掉头?”

    “啊。”

    这条路是双向两车道,对邢博恩来说绝对不算宽,邢博恩一点一点往前往后往前往后,不折不挠耐心十足,花了一刻钟成功把车掉头。往回开了不少路,丘杉才拍车,邢博恩转弯开入另一个方向,继续走。

    走了不久她们就发现了,新路线上的丧尸稍微有点多。丘杉的菜刀隔一会儿就得脏一回,下个没完的雨也就总在这种时候能派上用处,让丘杉不用拎着把沾血带浆的刀回车里。

    邢博恩道:“这辆车还能开三四个小时,等到车没油的时候天也黑了,再找车不方便,我们提前换车吧。”

    “啊。”

    “之前不是能说‘好’了吗?再试一次。”

    丘杉吸气:“号!”

    “不对,再来。”

    丘杉再吸气:“好!”

    “对了!”邢博恩忽然挺有成就感,“学驾照难吗?”

    “啊啊。”

    邢博恩严肃道:“不行,你要多说多练。跟我说,不——”

    “木——”

    “不。”

    “木。”

    “嘴唇,注意嘴唇。”邢博恩看前面没有障碍物,转头对丘杉说,“你观察我嘴的动作。”

    丘杉盯着她的嘴。

    邢博恩“哈”地吸口气,慢动作发出一个长音:“不——”

    丘杉:“……木。”

    邢博恩右手脱离方向盘,举着食指在空气中摇着,边摇边说,活像个执教多年的老师,连语气都很神似:“非常好,基本上都对了,只差一点,知道是哪一点吗?”

    丘杉:“……”

    “你少了一口气。”邢博恩自问自答,“发音之前,你先吸一小口气,把它憋在口腔里,然后让它冲破嘴唇,就像气球爆炸的那种感觉,明白吗?”

    丘杉想:邢博恩的比喻用得真是惨不忍睹。

    丘杉:“噗。”

    “嘴唇,再抿进去一点,像抿口红那样。”邢博恩做了个示范。

    丘杉:“不。”

    “对!就是这样!找到感觉了吗?”邢博恩转过弯,见左前方有三具丧尸围成堆,就靠右行驶,继续辅导丘杉发音。

    “恩。”丘杉看向车外。

    “注意力集中。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恩!”丘杉声音比刚才大了点。

    “你这么积极我很高兴。那就来吧?”

    “恩恩!”丘杉拍了下储物箱,指向邢博恩左边。

    邢博恩不明所以,转头去看,她们正从围成堆的三具丧尸边上开过。附近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丘杉应该指的就是那些丧尸,邢博恩慢慢踩了刹车,滑一段停住。

    “怎么……”邢博恩认真一看,立刻就发现了——

    那不是三具丧尸,而是两具丧尸和一个人!

    邢博恩二话不说推开车门冲过去!两具丧尸正在与“食物”对抗,这给了邢博恩可趁之机,她迅速跑到其中一具丧尸近前抽出匕首从它耳朵插-进去,拔-出匕首后邢博恩没有喘息立即以同样的方式解决了另一具丧尸。两具丧尸倒地,丘杉才走到邢博恩身边。

    她们看着面前惊恐地叫喊着的中年男人,他的手臂和胸口鲜血淋漓,被雨水洇开,伤口不可数。

    邢博恩开口道:“你暂时安全了。”

    中年男人没听见似的又喊了一会儿,猛地全身一僵,转头盯着邢博恩,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低头看看地上那两具嘴上还涂着他的血液的丧尸,又抬头看向丘杉。

    这一看,他马上激动起来,大喊着抬脚踹向丘杉。

    “住手!”邢博恩情急之下朝着他的支撑腿踹过去,中年男人歪倒趴在丧尸的躯体上,立刻连滚带爬地翻下来。

    邢博恩护在丘杉身前道:“她不是丧尸!”

    丘杉缓慢地站起来。

    “你,你,你放屁!”中年男人坐在地上不住喘气,双眼直直瞪着丘杉,似因忌惮邢博恩手中的匕首一时不敢妄动。

    “刚才是我救了你,我没有必要骗你。她不是丧尸,她不会伤害你。”

    丘杉配合地点头。

    中年男人将信将疑,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她跟丧尸一模一样。”

    “她不是。”邢博恩没有多作解释,他想信自然会信,他不想信,她说再多也没用。

    中年男人狐疑地看着她们两个,半晌点头:“行。”

    “你有同伴吗?”邢博恩问。人是救下来了,但救下来以后怎么办她没想过,现在这个人明显体力不足,放在这就是活饵。

    几句话的工夫中年男人伤口就已经结痂,血也止住,他的神情却更加痛苦。他幅度很小地摇头,喘着气说:“都死了,都死了。”

    邢博恩看着丘杉小声问:“可不可以……”

    丘杉点头。

    邢博恩向她递个感激的眼神,问中年男人道:“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走?走去哪?”

    “我们去中辞市。”

    “那么远?唉……”中年男人头往后一仰,雨水连续落在脸上,他垂下头说,“行,谢谢你们了。”

    他手撑着地,艰难地站起来,脚步虚浮,跟着她们往车里走。丘杉引他往右边走,让他坐在副驾驶后面的座位。

    邢博恩发动汽车。

    “姑娘,谢谢你们。我,我叫赵学富。”他上身靠着椅背,似乎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邢博恩说:“不用谢。”

    赵学富喘了一会儿,问道:“姑娘,你变成这样,也是给咬了吧?我问你,你被咬的时候,也这么疼吗?我他妈疼得、话都没力气说。”

    丘杉回答:“啊。”

    邢博恩轻声道:“她说,是的。”

    赵学富呵呵笑了两声:“你一个姑娘都能忍过来,我也没脸喊疼了。”

    之后赵学富咬着牙,真的没再叫过一声。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只有忽轻忽重的喘气声能证明他还醒着。

    开了半个小时,邢博恩回头看了一眼,转回来又看了一眼丘杉。

    丘杉:“不,不,不……”

    “有多疼?”邢博恩忽然问。

    丘杉回答:“很。”

    邢博恩没说话,过了片刻,腾出右手伸过去。

    丘杉看见她手伸到自己脑袋后面,又看见她胳膊上下移动两次,估计她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湿漉漉黏糊糊的头发。

    手感肯定特别不好,丘杉想。

    “嘶——啊——!我操!着火……着火了,操!”后座的赵学富突然从牙缝挤出几个字,眼睛紧闭,满头大汗。

    高烧开始了,丘杉心里想道,高烧会持续很久,直到失去知觉。

    很疼,非常疼,丘杉记得当时的感觉,那是她绞尽脑汁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的疼痛。但也不算太难熬,一直忍、忍下去,会有结束的时候。她明白邢博恩刚才的动作是想安慰她,她感谢邢博恩的好意,只是她不觉得自己需要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