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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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驶的车轮将天空碾得越来越蓝,蓝得越来越深,深成铺了一片碎星的黑色。

    度珍宝吃过感冒药,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呼吸均匀,但是不沉。

    邢博恩让度若飞停车,拿来了她和丘杉的白枕头,放在自己原本坐的位置,哄度珍宝躺下。

    度珍宝撑起身子说:“邢姐姐,我不困。我躺这儿你坐哪里?”

    邢博恩:“我和丘杉挤一挤。”

    度珍宝转头面对丘杉:“丘姐姐会累的。我没关系,实在困我就靠着车窗睡。”

    邢博恩轻声说:“丘杉不累,你快睡吧,不耽误时间了。”

    丘杉:“啊。”

    度珍宝有点难为情地说:“那好吧。谢谢邢姐姐丘姐姐。”

    丘杉把座椅往后调到副驾驶位置足够宽敞,邢博恩进来坐在丘杉腿上,上身挺直。

    汽车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邢博恩回头看度珍宝似乎睡着了,上身后倾靠在丘杉身上,脑袋枕着丘杉的右肩,小声说:“丘杉,坐在你腿上比坐后面凉快。如果你再胖点就更好了。”

    丘杉咧起嘴角笑了一下,敢情自己这是被当成汽车凉坐垫了,还是贴合全身款的,唯一的顾客刚才进行了反馈:面积有点小。丘杉心想真不好意思,我这款已经是最大码了,十四岁款面积更小,可能不够你坐呢,四岁款就只能横过来当屁股垫儿了。

    邢博恩又问:“我想这样靠着你,你介意吗?介意就说。”

    丘杉说:“不。”

    邢博恩笑笑:“贴着你太舒服了,天然降温,比吹空调健康。”

    丘杉也想感觉到邢博恩的温度,但只能想想。丘杉看了会儿邢博恩的头顶,邢博恩头枕的位置很靠近她受伤的位置,那里缺了一些肉,坑坑洼洼的。她抬头向上看,脑子里随意地想着事情,突然“嗡——”长长一声,车顶天窗打开了。

    丘杉愣了下,对度若飞道了声谢,便从天窗向外看去。

    车开得慢。天上的星星明亮,灿灿闪闪,让人觉得又平静又辉煌。这样真挚绚烂的星空在几天前一定是看不到的。人们没了,工厂空了,汽车废了,于是天空上的星星被人们尸体焚烧时的火焰照亮了。星星放出亮光,代替路灯射灯,照着空的工厂,废的汽车。

    度珍宝问她:觉不觉得人类正在经历的这场大规模的死亡,是自身招致的灾祸?丘杉现在想:度珍宝所说的“自身招致”,指的就是人类破坏自然的种种行径。度珍宝没看过日月云星,没看过花草树木,没看过江河湖海,没看过鱼鸟虫兽,却会想到这些,可见确实有一颗复杂的脑袋,不是个一般的小朋友。

    邢博恩问:“看什么?”

    丘杉说:“心,心。”

    邢博恩:“星星。”

    丘杉:“心,心。”

    邢博恩笑了,不再纠正丘杉的发音,说:“好看。我和爸妈回老家的时候,也能看到这么多星星。”

    “是,吗?”

    “是,很多,可能比这么多还多。我们老家种了一片菜园,坐在菜园里,一边看星星,一边听蛐蛐叫,感觉特别安心。有时候蛐蛐突然跳到脚背上,还是会吓一跳的。”

    “好。”

    “是啊,那种日子很令人怀念。”

    说这话的时候,邢博恩的语气中没有惆怅悲哀,只有对美好的回味与憧憬。丘杉心里泛起一阵突如其来的感动,她双手环抱住了邢博恩,虽然感觉不到邢博恩身体的温度,她却觉得充实温暖。

    开车的度若飞转头看了她们一眼,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仿佛内心在一瞬间经历了诧异、怀疑、思考、否定、再次怀疑、矛盾等一系列心理变化。

    夜间行车更要小心谨慎,因此度若飞看过一眼就搁下,不敢分神。

    这些废车当中,免不了有一些滞留的丧尸,车开过的声音也许不足以吸引它们的注意,即使它们听到,等它们爬出来也晚了,但撞车的声音扩散范围广,撞车后也很难立即离开现场,当四方丧尸都出动时,麻烦就不容易解决了。

    她们这辆车简直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鬼鬼祟祟,一米一米提心吊胆。好在丧尸不具有视觉,她们能大胆开着车灯照明前路。

    当然,也有可能那些车里没有丧尸,丧尸都走到别处去了,或者车里是没有感染的无害的尸体,但天黑路难,她们没有条件去一一查看,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

    这般如履薄冰,有惊无险,一辆车缓缓深入车海。

    夜如古井,不见底,不敢望。

    度珍宝还在沉睡,呼吸绵长。

    近光灯照射到的地方,车挨着车,无路可走;换了远光灯,就看到更多的,数不胜数的或交叉或挤挨的汽车。人能过,丧尸能过,车从这里不能过。

    度若飞停下车,一时没有说话。

    邢博恩同样震撼,面前阻滞的车这么密集,别说用人力了,请来推土机都不一定能推出条路。

    回头看了眼度珍宝,轻声说:“我们先下车。”

    除了度珍宝,其余人都出来站着。

    沉默片刻,邢博恩问:“你有什么想法?”

    度若飞说:“退回去,找地方下高速。或者在这儿过一晚,天亮再看前面的情况。”

    邢博恩:“还有多远?”

    度若飞:“大概……二十公里吧。”

    丘杉:“十,五。”

    邢博恩问:“十五公里进入中辞市范围?”

    丘杉点头。

    邢博恩抬头望入一片沉寂的黑暗,许久,她说:“如果走过去呢?”

    度若飞立即说:“这不可能,我们不知道车堵了多长,如果堵了五公里、十公里怎么办?你再看车跟车之间距离那么小,天黑不利于观察,人走过去太容易被丧尸攻击了。”

    “在这里等到天亮一样不安全。”邢博恩反驳道,“我有一个猜测:人在固定地方停留时间越长,就能被越远的丧尸发觉。如果我们真的留几个小时,我们周围全都是车,全都是隐患。”

    度若飞:“那就先退回去,找个安全的地方等。”

    “如果是丘杉去呢?”

    邢博恩忽然这么提出。说完她问丘杉:“你愿意去吗?”

    “啊。”

    她们离中辞市已经这么近了,越快进实验室丘杉越高兴,她当然是愿意的。她只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她离开期间假如有丧尸袭击,度若飞能不能护住邢博恩。

    显然,派出丘杉探路最合适不过,度若飞虽然明白这一点,但还有点犹豫:“丘杉,你一个小时能走多远?”

    丘杉:“一。”

    “一千米?”度若飞摇头,“太慢了。”

    邢博恩说:“那就只走一千米。”

    度若飞皱眉不语。

    邢博恩道:“只有十五公里了。现在我们下了高速,再上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度若飞咬了下牙:“好吧。”

    邢博恩对丘杉嘱咐:“最多走一个小时,没有看到人,你就回来。如果你看到人,我写一张纸你拿着,让他们想办法搭救我们,你就留在那边。”

    丘杉点了下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头。

    “怕不安全?对,万一他们误把你当作丧尸,你的头可能就保不住了。”

    “隔几十米远,不把她当丧尸才奇怪吧。”度若飞吐槽一句,接着说道,“我包里有个击剑面罩,可以借她用。”

    丘杉:“谢。”

    邢博恩继续嘱咐:“带手电筒,一定要小心,觉得情况不对就停下来,千万不要被误伤。”

    丘杉连连点头。

    邢博恩想了又想,没有其他方面要交代的了,她对丘杉的脑子很有信心,只是她和丘杉很少分开行动,这次可能要分开一两个小时,她放心不下。

    丘杉伸出手指,碰碰邢博恩的心脏位置,说:“好。”

    “我知道。”邢博恩说,“准备东西吧。”

    度若飞再次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们一眼。

    等丘杉出发后,度若飞和邢博恩一人半边检查周围车辆,度若飞那边干净,邢博恩发现一具丧尸,用匕首解决了,两人在车头会合。

    此时再看,就已看不到丘杉的身影了。

    度珍宝睡得熟,两人没去打扰,一起坐在车前盖上往前看着。晚上有点暖烘烘的小风,吹得人微醺。

    “你和度珍宝关系不太亲近?”邢博恩终于还是问了。

    “嗯。”度若飞大方回答,“我不常回家,所以和她见面次数不太多。”

    “哦,原来是这样。”

    或许是夜晚静,度若飞这会儿挺想说话的。“队里平时训练紧,有时候还要去外地比赛,很忙。到放假的时候,我一般和队里的朋友到处去玩,要么自己去,我和我爸妈关系其实挺好的,就是不爱回家。”

    “你喜欢旅行?”

    “喜欢登山。国内大大小小的山,出名的不出名的,去过很多了,一放假就去。出去比赛,比完了可能还得停两三天,我就去爬当地的山。退役以后时间多了,一直在外面,参加了几个登山协会,有活动就走。”

    “这次呢?”

    “这次是度珍宝要求的。成绩下来,家里说满足她一个愿望,那会儿我刚好空着在家,她说想让我带她爬山。我爸妈都支持,我就答应了。其实当时也是想到这么多年,我都没和她一起做过什么,很少带她玩,正好我还没爬过白宿山,等她报好志愿,就准备东西过来了。”

    “我看她挺想和你亲近起来的。”

    “是吗?”度若飞笑了笑,“小女孩,可能想有个姐姐陪着玩吧。我和她互相都不太了解,要是很熟悉,她就不会黏我了。”

    邢博恩道:“这次共同经历这么多,你们自然而然就会熟悉了。”

    “可能吧。总之我不会把她丢下,真到了生死关头,就算豁出命去,我也得让她活下来。”

    “我想她心里肯定知道这一点,才会对你这么黏。”

    度若飞笑而不语,挠了挠头皮,转头问邢博恩:“你问了我这么多,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和丘杉认识多久了?”

    “这怎么说……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是现在的样子了。”

    “哦?那你不怕她吗?”

    “不怕。”邢博恩不自觉微笑,“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以为她是丧尸,发疯打她,她只会跑,不会还手,但是马上她就杀了朝我扑过来的丧尸。我对她没有害怕的理由。”

    度若飞心里“啧”了一声,这描述,真是非常“友情”。

    邢博恩问:“你今年有二十……?”

    “二十九。”

    “度珍宝小你很多啊。”

    “十岁。”度若飞大概知道邢博恩想问什么,说道,“我被选进省击剑队那年,我家里从福利院收养了她。你们不会觉得我和她是亲生姐妹吧?见过我和她的人都说长得完全不像。”

    “不会。”邢博恩一边说着,还点了点头。

    度若飞仰头望着星空。

    风声渐响,摧树折草,夜,不再谧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