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陇虞东十一所偃玖院,九皇子的居所,离养心殿较远,是个清静的地儿。

    九皇子邵子瑜正端坐在蒲团上行师礼,他对面坐着太傅仲慈,位列三公,属正一品,可参与各项军国大事,亦有资格上朝。

    太傅,代表着恩宠的荣誉官职。仲慈是晋太宗时期的军机大臣,曾教导过还是太子的晋成帝,故而被封为太傅,因其在军事、文学上的造诣,晋成帝特下旨意,命他继续教导各位皇子的学业。

    邵子瑜与七皇子、八皇子只差了几个月,晋朝有规定,皇子年满十六要要出宫建府,理论上来说,如果皇帝没有差事下来,他们即便成年了还是要继续到尚书房念书,这是从他们六岁就定下的规矩。像之前七皇子痴傻了,才会免去读书,但若好了,原来该怎么样,现在还是照旧。

    如今邵子瑜与其他没有差事的皇子一样需要上课,他规规矩矩地对仲慈执弟子礼完毕后才开始泡茶。清风从外边徐徐吹来,将纱幔吹起,屋内烛光晃动,庭院百花绽放,带来阵阵花香,两人安静地对坐。

    邵子瑜端着茶壶,用腾腾热气的山间晨露缓缓冲入壶内,泡饮的过程中以围圈的形式淋洗,茶洗后才能将茶的内意提炼,再进行第二次泡饮,不能急不能燥,第二道工序完成后,以食指按着壶顶,中指拇指夹着壶把,注水后倒一半水,不断循环这个过程让茶汤能够厚味浓郁,气息绵长,此道“巡城”。

    行茶点将入杯后,将之递给上首仲慈,对方微微一笑,仲慈虽满鬓银丝,那双眼却目光如炬,暗藏锦绣篇章,他接过茶杯细细品茗,“口齿留香,后味无穷,好!”

    最后一字,道出其中滋味。

    邵子瑜展颜而笑,谦和有礼,“太傅谬赞,子瑜不敢当。说来还是某在国师的观星楼品过三哥的一回茶,至今难忘。”

    邵子瑜说的是国师的弟子,三皇子邵安麟。

    “子瑜莫要过谦,茶艺只是小道。”

    “太傅教训的是。”

    两人静静品茗,此时门外太监的通报声就显得有些突兀了,“殿下,重华宫来人求见。”

    邵子瑜神色凝然,他与邵华池无甚交集,怎会此刻派人过来,望了一眼正品啜完的仲慈,仲慈微笑,无声起身退于帘后。

    邵子瑜才道:“请他进来吧。”

    进来的是诡未,一身灰袍太监服,与普通太监没什么两样,他将七皇子的信封递给邵子瑜,就退了下去。

    打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字,邵子瑜手指忽的顿了下,“太傅,您猜七哥给了我什么?”

    “可是卖你情报?”从帘后走出,仲慈问道。

    “正是,上面写了二哥的名字。”邵子瑜闻了闻信纸的味道,“白木香,味浓,非沉香,而是取自白木香根部的木材,是为迦南香,后宫中偏爱这类浓郁暗沉香味的,是祺贵嫔。”

    邵子瑜过目不忘,故有神童之名。

    “二皇子的名,祺贵嫔的香……凑长了一个,合。”太傅思索道。

    “合,二皇子有祺贵嫔所在的叶家支持,早已联合,所以此合非彼合,不是公事就是私事。难道是与祺贵嫔私下通合,虽难以置信,却是最有可能的。香,为挥发物,却又被隐藏在这信封中,七哥是在告诉我,这件事已被他知晓,但大部分人都被瞒在鼓里,最后落款上写了一个犬字,犬字整体张扬凌厉太过,最后一笔较为突出,不像七哥平日的笔锋,突出……突……是说有犬被放出,张扬……说的是这犬凶猛,恐已伤人,犬字一点在超过上首,伤的人恐怕位高权重,是父皇、母后,亦或是四妃?而祺贵嫔养犬,这事定与她有关。而七哥派人直接送信,意思是这件事正在发生,而我若要有所行动,就是现在。”根据信封上的几个字,邵子瑜慢慢推测。

    “借刀杀人,而你不得不领情。”仲慈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确是如此,某与二哥自嵩山一别后,便多有摩擦,二哥将某之属臣悉数罢免,某一直牢记心中。”嵩山大片山麓,被皇家圈定为春秋季的围猎之处,多有猛禽类,邵子瑜曾被邵华池引入猛兽巢穴,险些丧命,而后支持九皇子的党羽被右相以诸多理由贬官、罢免、流放,让邵子瑜几近无人可用,捉襟见肘。

    “七殿下无继位可能,他这是在向您表达善意亦或是……投诚。”

    邵子瑜点头,“某猜测,一、七哥将如此重要的消息给我,在表示他不会自立门户;二、刚才来送信的护卫,与我接触时略用外家功夫加了两层力道,说明他是七哥的亲信,以亲信来送信,亦是说明信任我,此人可为我所用,也是我与七哥间的沟通之人,七哥表现出他的诚意了;三、七哥无需自己出面,只要将这消息传递与我,我便能设法构陷于二哥,此为借刀杀人,但我确是承他的情,两相抵过,即便我不领情也各不相欠;四、他与磐乐族公主定下亲事后,自有一些依仗,又有父皇的少许情谊,之前被二哥多次加以施暴,定然会在大哥与我之间选择,他是在试探我的意思,等待我回复……”

    “与臣推测相差无几,殿下还漏了一点,信纸上只有二皇子的名字与一个犬字,这本身就是一种联系,能与二皇子有联系,又是宫中高位,那么伤的人恐怕是那一位……”仲慈没有指名道姓,但邵子瑜何等人物,立马上就想到了其中关键,继续道,“七殿下此人阴沉低调,有些刻薄,虽不失为一员良才,也颇有心思,但过于深沉叵测,从此信中便能看出几分,殿下若将之收之羽下恐会养虎为患。”

    邵子瑜沉思片刻,道:“邵华池无继位可能,即便是虎,也是拔了牙的,不足为惧。邵华池此前无甚用处,众人皆将他忽略,排斥在外,如今看来也有可取之处,可与之共谋,是一招暗棋。某现下正是无人可用之时,他无疑是现成人选,出其不意才能险中求胜。”

    “殿下既心有算计,臣就不多言了,只望您防之一二。”

    “某铭记于心,有太傅在,是某之幸也。”

    “那么,接下来,您作何打算?”

    “大哥很有野心,却冲动易怒,又有郭二支持,您说,这事他知道了,待如何?”

    边说着,邵子瑜边走向书房,摊开几张信纸,下笔有神,将二皇子与祺贵嫔的笔法运用自如,几可乱真。

    ——晋.江.独.家——

    内务府。

    门口出现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

    “李爷,不好了!”

    “咱家哪里不好了,活腻味了吗?”李祥英正在让几个小太监为自己修剪指甲,挑了挑眉,不满地看着这没大没小的太监。

    小太监喘着粗气,“不是您,是狗……哦,不,好多血!有狗被放出来了,大家都说是祺贵嫔养着的,现在到处咬人,好多人被咬伤了!”

    小太监有些语无伦次,李祥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打算继续斥责这个小太监的,听到后面,才猛然从高位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李祥英简直懵了,他才刚当值多久,就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祺贵嫔可是他的命里贵人,不能出事啊!

    在屋内不停踱步,对、对了!

    祺贵嫔曾说过,若有事可寻二皇子,叶家是二皇子党羽,定然会出手帮助。

    没时间了,他必须马上想办法找到二皇子!

    .

    睿郡王府。

    睿郡王,是二皇子封号。

    邵华阳觉得自己今儿一定是邪门了,宫里来人说母妃出事了,现在十五离开了,他又少了一个臂膀,还指望着母后肚子里的那个给自己加筹码,怎么能这个时候出意外,偏偏那个李祥英来消息说,还与祺贵嫔有关。

    那贱人!胸大无脑,要不是看在她是叶家嫡女,长得妖魅动人,容易上钩,他又需要叶家支持,才不会与她暗通款曲。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邵华阳咬牙切齿,将一桌子的果盘、茶水扔到了地上。

    本来要提枪上阵,也中途被灭了兴致。把跨坐在身上的舞姬打发走,其中一个也不知怎么的,把一盘烤味倒在了他身上,这身衣服还怎么穿到皇宫去!

    母后出事了,他还在吃烤味?别人会怎么想?

    一旁的贴身太监五菱眼疾手快,为七皇子快速拿了替换的衣服。

    他赞赏地看了眼这个小太监,不愧是母后给的人,就是机灵。

    全部换好后,才道:“五菱,找蒋太医,把这封信交于他,这事也只有你去做,我才放心。”

    他还是很紧迫的,这是他的母后,也是大晋朝的皇后,而他是最有可能的皇储,不能在这最重要的时间里闹幺蛾子。

    “是,奴才马上就去。”

    五菱望着匆匆坐上马车赶入宫内的邵华阳,恭敬之色荡然无存。

    “果真,被娘娘说中了。殿下,多行不义必自毙。”

    .

    同一时间,皇后的长宁宫却乱作了一团,里面时不时传来皇帝的怒吼声:“太医,快宣太医!”

    远处,匆匆跑来一群太医,他们个个脑门出汗,上下气不顺,却不敢丝毫耽搁,听闻曾经珍懿皇贵妃薨逝当天,所有太医院的医师都被问斩,从那以后,但凡晋成帝有需要,太医院上上下下都鼓足了吃奶的劲儿。

    外面过道上到处都是哀嚎和鲜血,不少太监都遭了秧,半数当值的侍卫都被调派过来,整个皇宫到处寻找。

    而那只逞凶的黑犬相当聪明,它躲起来了,时不时伏击一次就消失,这让指挥使鄂洪峰焦头烂额,“给我找!一定要把它找出来,格杀勿论!”

    指挥使,全名为正留守都督指挥使,正二品官职,所有御前、行走侍卫听命于他。

    他今日刚下差没多久,晚上的差事由副指挥使敖泽来担任,正要赶回去吃一口热乎乎的膳食。他住的离滦京较远,究其原因就是买不起房,这是滦京在职官员的现状,官员的俸禄并不少,只是这里是京城,房价非常高,要是不受贿赂,可能致仕的年岁中都要靠着租房子度日,在傅辰那个时空,曾经北宋的历史中,苏辙就有这样一句名言,“盎中粟将尽,橐中金亦殚”,说的就是这个情况。

    但就这节骨眼,出事儿了,今日别说晚膳了,恐怕还要受大罪责,他赶紧打起精神,召集所有驻守士兵前去支援。

    皇宫里出现一只疯犬,伤了不少人,袭击了皇后的长宁宫,皇后受了惊吓,恐有小产之象。

    身为指挥使,他要是抓不到那只疯犬,怪罪下来轻则贬官,重则流放。

    他赶到的时候,地面上到处都几个被咬伤的太监,路上有些血迹斑斑。

    “带他们去太医院,把所有的医师都喊上!”边说着,边围剿那群四散的狗。

    狗的数量实在不少,它们眼看着同伴被打死,吓得四处躲闪,但也躲不过侍卫们的围剿。这些狗并不咬人,它们跑出来只是想出来走走,但出了那条恶犬后,侍卫们可管不了那么多,全部一杆儿打死。

    这时,说好的调派来的太监还没来,内务府现在的总管是新上任的,对调派事务并不熟。

    鄂洪峰心中低咒了一句:那姓李的,平日有赏时来得最快,出了事儿了连调个人手都如此慢,与刘纵真是不能比,那两个总管公公是瞎了眼吗。

    其实这也怪不得李祥英,他才刚上差没多久,本来就对内务府不是很熟悉,现在祺贵嫔的狗被放了出来,他火烧眉毛只能顾得一件事,正在动用自己的办法寻找二皇子解决燃眉之急,哪里有空去调动太监们。

    就在鄂洪峰火气上来时,就看到一个穿着茶色外袍,从三品孔雀补子的太监朝这里过来,身后还是一群灰袍太监和几个正四品、从四品的,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哪里管它有没有品级。

    “奴才傅辰,内务府当值,这位大人,奴才等……”带头的太监上前见礼。

    “都什么时候了,还行什么礼!好小子,你上面人不靠谱,你倒是不错,叫这些人分头找狗,这狗通体黑色,毛发油亮,半人高,它太过滑溜,也不知藏在哪里,你们去各个旮旯犄角里找找看!”

    傅辰身后的是监栏院他院子里的人,还加上刘纵的老部下,这些部下原本跟着他一起去掖亭湖找过丽妃的尸首,是熟识,两队人马加起来人数也不算少了。

    “大家分头找,就按我之前说的做。”傅辰说道。

    其他人应声,他们都很有规划地离开,因为傅辰在来之前已经把这些狗可能出没的地方都画过简略图纸,让他们不至于盲目寻找。刚开始监栏院的人看到还一脸不敢相信,他们并不知道傅辰会画图。这时候内务府这群跟过傅辰做事的人,就一脸鄙夷:你们不是说一直跟着傅辰的吗?不知道了吧,还说什么了解傅辰,都吹牛呢吧,还没咱知道他!

    监栏院的人一个个脸孔火辣辣的,心里憋着一股气,知道对方品级比他们都高,不顶嘴,闷声不响更是卯足劲找狗了。

    两队人马各有目的地离开,看上去丝毫不乱,这让鄂洪峰有些惊奇,“你刚才说,按照什么做?”

    “是这个。”傅辰看似有些羞赧地拿出一张图纸,标注了这些狗的可能藏身之处,“奴才随手涂鸦,让您见笑了。”

    “你……”鄂洪峰看了看傅辰,又看了看标注了各个地点,让人一目了然的地图。如此心细如发,这样的人就算现在毫不起眼,将来也难说,鄂洪峰一直觉得自己看人挺准的,他收敛刚才的颐指气使,语气好了一些,常年行走在宫里,他与太监打交道可不是一次两次,轻易不得罪这些性儿扭曲的阉人,特别是有前途的,“不错,可否将这图纸借我观之?”

    “您不嫌弃的话,请用。”

    拿到图纸,再仔细分析了下,更发现其中的一些容易忽视的盲点,“这位小公公叫傅辰?我记住了,我是鄂洪峰。”

    “鄂大人安好。”

    “叫我名字吧,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不用大人不大人的。”鄂洪峰也是看人下菜的,见傅辰小小年纪,已身居从三品,也不拿乔。

    就在这时,鄂洪峰肚子咕噜噜打起了响雷。

    他极为尴尬,傅辰马上掏出常年备在身上的糕点,交给鄂洪峰。

    “你怎么会有吃食?”他也不客气,拿了就往嘴里塞,对傅辰说话间,比刚才公事公办的模样稍有区别,一个是客气,一个却有点类似对半数不生的人。

    “偶尔上差,怕积食,就会多带些在身上。”太监怕上差出恭次数多被责罚,常会选择饿肚子,但傅辰是个在任何环境下都尽可能不亏待自己的人,他选择少食多餐。以前是问膳食房的老八胡要的,现在是福熙宫的内膳房,主子们吃剩下的吃食偶尔能剩点,他也是能分到的。

    鄂洪峰点头表示了解,太监这么干,他们侍卫又哪里不是,这么想着觉得傅辰这办法不错。

    里面皇帝又喊了,似乎皇后要不好了。

    傅辰一看,就道:“那奴才先去找了。”

    “好,要是找到了那黑犬,爱上喊人将之打死!”

    “奴才遵命,是否要钟鸣?”

    钟鸣由钟鼓司管理,钟鼓司是四司之一,晋朝内宫官宦机构有二,一是掌管内务的内务府六监,二是掌管外务的隰治府,有四司八局,与内务府内外六监共十二监并立。

    如早朝的钟鼓,大型庆典的钟鼓,皇宫内院有紧急事务等等都需要钟鼓司,

    鄂洪峰哎呀了一声,“马上钟鸣,方才海公公已有示意,事情一多我就给忘了这茬了,你赶紧去钟鼓司!”

    鄂洪峰看向傅辰的目光,再次亲切了小半分。

    虽然只是小半分,但这一点点不同,就已经是积少成多的基础,也是埋下人脉的暗线之一。

    鄂洪峰见人都派出去了,身边还有几个近身侍卫,独独那恶犬不见踪影,“找,继续找!魏亮,拿着我的令牌,去请禁卫军统领,让他派些士兵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末将领命!”魏亮,御前带刀侍卫长,从二品。

    晋朝的正规皇朝军队被称为禁卫军,除了镇守在皇都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外,分番调戍重要关卡和边境,如有战况,比如东北之前正在与羌芜的战事,必须通过枢密院发了兵符才能出兵,枢密院隶属军机处。

    若是平日里,侍卫除了定期巡逻外,就是日常的当值,这些当值实行轮班制,常驻守宫内各个关卡,皇帝出行配有御前侍卫、御前行走,这人数就不好说了,并不固定。皇帝自己也不太喜欢到哪儿都有那么一群人跟着,大部分时候多为太监宫女随侍。

    怪就怪在那黑犬好像盯准了皇帝,也幸好这次皇帝身边跟着侍卫,挡下了几次攻击。黑犬聪明无比,攻击不着就躲起来,藏也不知藏在何处。

    长宁宫内,医女和产婆阻止皇帝的脚步。

    “皇上,屋内有血光,请移至屋外。”在晋朝,越是尊贵的男子,越是不能进产房这类血腥气重的地方,这是非常不吉利的。

    晋成帝看着屋内已经昏迷过去的皇后,沉重点头,晋成帝这年纪能有个孩子,这让他兴奋了许久,他孩子虽然不少,只是这些年每况愈下,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妃子怀孕,就是房事也要借助国师配置的仙丹才能银枪不倒。对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很期待的,出这样的事,他对罪魁祸首恨之入骨。

    一刻钟后,皇后因大崩血差点儿救不回来。

    “用朕的库房里最好的药材,朕要你们用尽办法救回皇后,救不回来通通斩首!”晋成帝激动得眼中布满血丝。

    须臾,产婆从屋内出来,她怀里抱着用布包裹的物体,那里是几乎已经快成型的婴孩,掀开布,晋成帝痛苦得阖上了,是个男孩,心中对皇后的愧疚无以复加,对唆使狗的人记恨更深。。

    “皇后呢?”

    “娘娘平安,只是出血过多,太医说人虽暂时救回来了,但恐怕还有危险。”

    晋成帝蹙眉,现在国师正在闭关,若国师在,定然能化险为夷。但此前,国师已说不能前去打扰,这么多年,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国师在闭关,就什么人都不见,晋成帝也曾派过好几次人手,但大部分时候国师都不会过来。

    国师是为晋朝祈福,晋成帝犹豫片刻,道:“派人去观星楼找国师。你们,用一切办法,救回皇后!”

    二皇子羽翼渐丰,党羽众多,甚至朝廷都有势力,这让晋成帝不喜,甚至隐隐感到了威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出于警告,也出于一个父亲的心,晋成帝让十五去羌芜当了质子。

    而七皇子也有了新用处,用来拉拢磐乐族。

    这样的安排让晋成帝非常满意,可以说这两个皇子的作用都派上了。

    对皇后那儿他是没有什么愧疚的,将邵华阳教成这样,难道皇后没责任吗?

    当然,皇帝从来不会认为自己也有错。

    只是现在,这些都转化为了对皇后的愧疚。

    皇帝黑着脸,对指挥使鄂洪峰低吼道:“把叶氏那贱人带过来!”

    “诺。”鄂洪峰带着侍卫前去风吟阁逮人。

    皇帝连祺贵嫔的封号都不想喊了,足见有多生气。

    那么多狗,除了那无名黑犬外,哪一只不是祺贵嫔院里的,这事要是与叶氏无关,谁信?

    这时,钟鸣响起,连续二十下,这是宫中有大事发生,基本各宫主事,太监宫女等等都是要来集合的。

    没一会,长宁宫前就跪了一地的人,包括所有皇子和皇妃,有的脸上惊愕,有的迷茫,有的若有所思,千姿百态。

    傅辰“没”找到那黑犬,他与内务府的太监们跪在一块,他跪的地方非常隐蔽,正好是一株植物下方。中途看到李祥英,只见他脸上有明显的如释重负,也许是找到了救祺贵嫔的办法。

    傅辰默默移开了视线,却恰巧碰与匆匆赶过来的七皇子邵华池对上视线,那人半边脸隐于面具中,半边如画面容正往他的方向看来,转瞬移开,好像只是碰巧看到一样。

    而就在那瞬间,傅辰快速眨了下眼睛。

    大庭广众下不可能做什么明显的动作、表情,他不会给自己留这样的把柄。他不知道邵华池能不能明白这隐晦的暗示,如果抓不到机会,那么也没办法。

    邵华池身边是一群穿着皇子蟒袍的人,他们大多没到出宫建府的年纪,这自然赶过来比较快,这也是傅辰第一看到几乎所有皇子的模样,结合三年来搜集的信息加上德妃曾经给的人物联系图,在脑海中渐渐将容貌与名字、性格、所处势力对上号,有些对不上号的,也不急。

    这个关系网,正在傅辰脑海里形成最初步的架构。

    记这些不一定有用,这只是傅辰上辈子做人事总监带来的习惯,了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利于平日行事。

    相比之下成年的皇子到的就比较晚,陆陆续续从宫外赶来,跪在皇子之列,其中三皇子因处理灾银的事,如今不在滦京。

    晋成帝面色阴沉地看着晚到的七皇子,其他年长的皇子晚到便也罢了,那些人都建府了,过来需要时间,但老七是怎么回事,明明在宫里,却那么晚!

    因心中对七皇子还有丽妃的歉意,让晋成帝压下了斥责,心中的不喜却挥之不去。

    如果不是当时有确凿证据,那侍卫是与宫女强行发生关系后,来的丽妃的宫里,最终导致一代美人香消玉殒,晋成帝现在就想把七皇子给叉出去。

    一个毁容又有痴傻历史的皇子,简直是他人生的污点。

    此时鄂洪峰等人已经将昏迷中的祺贵嫔带了过来。

    祺贵嫔此刻脸色还惨白着,没丝毫血色,但却再也引不起皇帝的怜惜。

    “把她弄醒。”

    啪!啪啪啪!

    鄂洪峰已经吩咐人,将一盆盆水浇在祺贵嫔身上,啪啦啦的。

    被冷水惊醒,她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浑浑噩噩地不停后退,她极为狼狈,身上的衣服有股异味,那是她之前失禁产生的,头发松散着,脸上的神情是惊疑不定的。

    她捂着头,不停地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只记得顿折不听她的话,居然要攻击她,好像后来还跑了出去?

    为什么顿折会不听话?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如何回忆,脑中始终一片模糊。

    她不停摇头,根本没注意到皇帝看她的冰冷眼神,也没发现周围跪满了一圈人。

    吩咐完,晋成帝转而面对黑压压的一片人。“今日,宫内出现犬类扰乱,霍及朕与皇后,罪魁已带来,皇妃犯法与庶民同罪,朕绝不徇私舞弊,现赐祺贵嫔梨樱落。”

    梨樱落是比较好听的名字,晋朝内庭的刑法有不少,比如一开始对陈作仁他们的是杖责,其余的还有板责、鞭刑等,鞭刑有分大鞭、法鞭、小鞭。其中梨樱落属于鞭刑和杖责合并,先是用鞭子一寸寸抽出血肉,需要很有经验的鞭刑师傅,血肉要血沫似的溅开才好,这过程很漫长,抽筋剥皮得痛,只会也来越痛,等血肉差不多没了,才上杖责,把那里面的白骨一寸寸给敲断了,成为碎末,偏偏这人还不能死。

    当血沫与白骨混在一块儿,就成了梨花与樱花飘落。

    听到的人好些颤抖着,犹如一只只鹌鹑。宫里没人不知道这刑法,往往小太监刚进宫,有的不懂事的,上头就会有人告诉他们宫里各种惩罚制度,往往能吓尿一群人。

    这下,祺贵嫔才回神了,“梨樱落?不,我不要梨樱落!皇上,求您开恩呐!”

    她扑倒晋成帝脚边,哀嚎出声。

    此时,有太监来报,“皇上,简亲王求见。”

    简亲王,就是祺贵嫔的父亲,开国功臣之后,世袭亲王。

    “不见!”皇帝这次是铁了心了,他就是对这些开国功臣太仁慈,才容得他们一次次挑衅皇权。

    纵狗咬人,好似还冲着朕来的!

    朕还想好好问问简秦王,把女儿送进宫按得什么心,是不是让这皇朝改个姓?

    祺贵嫔猛然看向皇子中的邵华阳,似乎想说什么,但邵华阳的目光冷如寒铁,让她忽如醍醐灌顶,她知道如果今天说了,以二皇子跋扈狠毒的性子,绝对不会放过她,不能说!曝光了这段关系,他们两人都会完蛋的!

    傅辰隐匿在太监中,看着祺贵嫔抱着皇帝的腿,怎么也不愿撒手,而皇帝抬脚想要甩开她,一旁的侍卫正在准备杖板,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都忘了那条一直躲起来,到现在还没找到的黑犬。

    傅辰看了下一直关注着皇帝周遭的七皇子,又看向暗处,一双绿油油的眼。

    记住那味道了吧,现在,就攻击他!

    那黑犬,在无人设防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皇帝。

    黑圈身形庞大,此刻这样冲过来,侍卫一下子毫无防备,一下子根本挡不住。

    它露出了血盆大口,那里残留着鲜血的味道,牙缝里还嵌着肉丝,好不可怖。

    离皇帝跪地最近的就是皇子跪着的那一排,几乎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躲避危险。

    而在之前看完傅辰那一丝暗示后,默默等待突发事件,抓住时机的邵华池,站起扑向皇帝。

    那黑犬离皇帝很近,近到它已经咬住了晋成帝手臂上的肉,晋成帝虽身怀武艺,但他常年沉溺于酒色,反应并不快,加上身形微胖,他从未感觉到死亡离他如此近。

    此时脸上铁青,就在黑犬要咬掉他一块肉的时候,一旁的大力将他推开,邵华池让自己代替上去。

    “父皇,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邵华池已经被咬到了!鲜血飙出到了晋成帝脸上,触感是温暖的。

    就在那一怛刹时间里,邵华池被黑犬叼住肩膀倒在地上。

    而其他皇子,有的比如大皇子邵慕戬早就逃得远远的,另外皇子有的吓傻在原地,有的还在犹豫,在那瞬间,晋成帝似乎看到了谁是真正孝顺的人。

    他还记得曾经对老七的评价,此子过于阴邪,难堪大任。

    但现在就是在他看来深沉阴郁的皇子,他心中的耻辱,在所有人退却时,冲了出来,甚至不惜以命换命。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是没有反应时间的,那都是身体的本能,而他做了什么,他刚才居然还觉得此子来的太晚,对宫中事不在乎,特别是出事的还是他现在的母妃皇后,居然杉杉来迟,不敬不孝,枉费皇后待他如此好。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七皇子!”晋成帝对一群还没反应的侍卫吼叫道,又看向邵华池,“老七!”

    晋成帝走了几步,却被阻止,邵华池忍着痛,艰难道:“父皇,你快走,我没事!”

    晋成帝一愣,看着这个他好像从来没正眼看过的七皇子。

    他的孩子太多了,其中优秀的孩子更是数不胜数,比如仁慈心善也是下任国师的三皇子邵安麟,拥有生财天赋时不时充盈国库的六皇子邵瑾潭,像极了他年轻时的二皇子邵华阳,聪明也骄傲的八皇子,有神童之称为人谦和的九皇子邵子瑜……太多优秀的孩子,这个畸形儿对晋成帝来说是想抹去的存在,即使知道那是毒素作用,但在帝王眼里就是不完美的。

    但现在这个不完美的皇子,冒着随时死亡的危险,不让他靠近分毫。

    赤子之心!老七这孩子看似不讨喜,却藏着颗至纯的孝心。

    他活了大半辈子,却始终看不清人心,父皇说的没错,他的眼睛是被糊了。

    晋成帝的怒吼后,侍卫们才冲过去,将那狗打得血肉模糊,可即使两边身子断了,黑犬在断气前,还咬着口中的人肉。

    前前后后可能还没几个瞬息,邵华池的肩膀已经鲜血淋淋,半边身子都浸泡成血人。

    邵华池昏迷前,余光看向人群中跪地的傅辰:这就是你提醒我的事吧?

    你是想让我以命博得一丝关注还是恨不得我死?

    刚才那种情况,我随时都会没命。

    傅辰,你道我心思深。

    但又有谁看得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