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恶鬼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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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贱货！指甲还挺锋利的，抓得老娘脸上生疼，要不是老娘心善，还得留在那里要些医药钱呢，呸！”
周天香从人群里挤出来，到了无人的角落还暗暗庆幸自己溜得快，等了一会儿还未听见王家人叫打叫骂的声音，方才安下心来，这下子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老娘又不是作贼的，老娘怕个球，等会儿就上他家去！”
她往家走，嘴上还骂骂咧咧地直嘟囔。
刚走到巷子口，她就听见自己屋里一阵噼里啪啦翻墙倒柜的声音，莫不是自家屋里进了贼？
屋里还有两个孩子呢！
周天香三步并作两步，拿起巷子谁家闲置的椅子腿，赶到自己屋前，大吼一声，举起椅子腿便冲进屋里，“兀那畜生养的，竟敢偷到老娘家里来了！看老娘不把你打的屁股开花！”
那蹲在地上正在翻东西的人转过头来，一张仿佛纵欲过度的脸，眼圈黑得像是用炭涂上去的那般，更恐怖的是那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好似怒火正燃在里边，又像是被泡在血水中没有活力而萎缩的鱼眼睛。
“砰——”周天香手上的椅子腿掉了下来。
她的双腿战战发抖，牙齿彼此打架，忍不住发出互相撞击的声音，从心底冒上来一股寒意，好像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从地底里跑上来追债的恶鬼。
她恨不得马上跑出去，可是她的目光投向躲在墙角，尽力里离自己父亲远一些的姐弟俩，忽生出一股奇异的勇气，让她在这样惶惶不安的情况下，即使嘴唇哆嗦着，还是憋出了句，“花无绛，你回来作甚？”
“钱呢？”
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花无绛逼了过来，周天香几步退，直到抵到墙上无路可退。
这不是她的丈夫，这就是地狱来的恶鬼！
隔着男人的肩膀，周天香能够看到自己儿女蜷缩在一起，相互取暖似的，明娘子看到自家娘看过来的目光，突然像是知晓了些什么，她张了张嘴，却是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讲，只是用自己的手堵住宝哥儿的耳朵，让宝哥儿窝进自己怀里挡住他的视线。
“不要看，不要听……”
“我没有钱！花无绛，我们三娘俩在这屋里都要饿死了！你有没有良心，我们的钱都被你拿走了！”
“不要看，不要听……”
“贱货！快给我钱！我知道你一定藏了不少！”
便是一阵女人的尖叫，间或着头撞墙的闷声，明娘子闭上眼睛：“弟弟，我给你唱小曲儿……”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老娘就这一条命，有卵子就把老娘打死在这里！啊——要杀人了！来人啊！救命……”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1）
……
“花家郎君，你何故打自家妇人！莫再打了！要出人命了！”
却听慌乱的脚步声，或许是附近的妇人听见周天香的喊叫，怕打出了人命，便叫来自己的男人来扯架，虽是来得有点迟，但是好歹把花无绛拉扯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明娘子方才敢睁开眼，映入眼帘，满屋狼藉，箱子全部被翻开，木架、脸盆乱了一地，最为显眼的便是墙上那摊还在往下流的血迹，而被妇人们围起来的区域，母亲靠在墙角生死不明。
等周天香被人抬到床上后，明娘子才敢带着宝哥儿过来。
“真是，没见过对自己婆娘下手如此狠的男人，这真的往死命里打啊！”
“是啊，这以后可怎么过得下去啊……”
“这样的婆娘也是该打，你听说她干的缺德事了吗？听说王家因此现在闹成了一锅粥！”
“我可是围观了全场，那个场面……啧啧啧，你看到花家妇人的脸没，都是王家两个女人刮的……”
好心的妇人们还在唏嘘不已，有人说了些其他的话，突然发觉这屋里还有两个孩子，立马收了声，对视一眼，更是面露出复杂的表情，这两个孩子怕是把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还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是好。
“婶婶，我母亲怎么样了？”明娘子问道。
“你母亲……”
却听见床上正躺着有气无力的妇人开了口，“我很好，让各位看笑话了，我不便起身，明娘子替我送送各位。”
这本是他家之事，妇人们来扯架也是因为见着快要出人命了，见主人家送客，也就不多说，起身走。明娘子拉着自家弟弟乖乖地送她们到了门前，还行礼恭送她们离开，看起来倒是个知礼的小娘子，有个好心人偷偷对她说，“去给你母亲叫个大夫，伤到头这可是要命的大事。”
明娘子回到屋里，她看见自家母亲额头还残留着未被擦干净的血迹，正眼神呆板地看着还未被修理的屋顶，突然心里一酸，话从嘴中脱口而出，“母亲，我们去花家，我去和玉娘子说说情。即使寄人篱下，也比现在住在这里饥一顿饱一顿好啊！”
周天香半晌才给了点反应，“人家是云，我们是泥，云泥之别有如天大，之前已经被赶出来一次，他又怎么瞧得上我们？”
“那母亲的伤怎么办……总得医治吧。”
“你偷偷地去找街坊邻居，就说我叫你来拿钱救命，自是有人会点给你的，记住钱藏好，不要被你那爹发现。”
周天香闭上眼睛，养起了神来。
明娘子似懂非懂，但是她看到之前他父亲打母亲的那个架势也知道这个钱不能让父亲发现，她便怀着这样的心思出了门，却没注意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这个小姑娘聪慧，也知道这附近几家都被自家借了个遍，借钱都借出了仇，哪会有人肯再借，只恨不得她全家都死了才好，就往远些地方去。
她轻敲数下，那家夫人果然开了门，她环视了四周，方才叫小姑娘进了门。
关上门，那夫人却问，“我听见声响了，你母亲还好吗，伤得重不重？”
“伤得很重，”明娘子眼泪在眼眶里滚了滚，好歹还是没有落下，她哽咽地说着就要往下跪，“婶婶，求求你，救救我母亲吧，请您救救我母亲！”
那夫人有些为难，只是周天香的情况她也清楚，连吃饭都往王家蹭，哪里出得起请大夫的钱呢？
这一来二去，那家夫人下定注意，“小娘子在这里等着。”
明娘子在门口着急地徘徊，不一会儿，她眼睛一亮。
那家夫人跑过来把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给小娘子，“这些钱你先拿着，我们也拿不出多少钱，去找找你家富贵亲戚，想来你家亲戚自然是不会不管你家母亲的。”
明娘子拿着钱紧紧地抱在怀里，她感激地对那家夫人行了个大礼，“谢谢婶婶。”
她又按个敲了几家人的门，这怀中的银钱也慢慢多了起来。
她数了数钱袋中的银钱，太好了，这样母亲就有救了！
就在她跑回自己家的路上，从小巷窜出一个凶神恶煞的人物，便是她那父亲，恶狠狠地道，“我就知道那个贱婆娘一定背着我还藏了钱，原来是你这小贱货藏着呢，快给我拿过来！”
“我没有！”
“你娘是个骗子，生出你这个小骗子，快把钱给我！”
男子比女子力气大得多，更何况是成年男子与小娘子之间，即使明娘子咬着牙拼命抱着，还是被她父亲一把拽过钱袋，不知去向。
“还我钱来！那是救命钱啊……”
只剩她一人蹲坐在巷子口，失魂落魄地痛哭，只恨不得一头撞死。
许久之后，她才抹了抹眼泪，往家走去。
“什么钱被花无绛那个腌臜畜生，抢走了？”
周天香气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这一剧烈运气又是带来了一阵剧烈的头疼，差点害得她背过气，明娘子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又一顿，还是改变不了救命钱被自家父亲拿走了的事实。
周天香好不容易在床上躺一会儿缓过神来，听见明娘子的哭声越发心烦。
“……要是我注意一点就好了，要是我发现父亲跟着我，回家时换一条路走就不会遇见这样的事了……”明娘子抽泣着，哪有之前在玉娘子面前的嚣张模样，她身边坐着的宝哥儿什么也不知道，跟着姐姐一起抹眼泪。
周天香咬着牙坐起身，“你的娘还没死呢，哭什么哭？厨柜下边那个老鼠洞里摸摸，那里还有老娘存下来的一点银钱，你拿上钱上街给你弟弟买些吃食去，不用给老娘买了，老娘吃不下。”
“这么久了，那不是被老鼠给叼走了吗？”
“我们家穷得直透风，哪有老鼠到我们家来？来了也得被饿死。”
明娘子抹干眼泪，小步跑向厨房，她弯下腰，在老鼠洞里四处一摸，还真的摸到了一个小钱袋，她惊喜地拿出来，可打开钱袋一看零零碎碎几个铜子，哪够给自家母亲请大夫，甚至连吃饭都够呛。
“给，就这些了。母亲，这些钱都不够给您请大夫，更别说之后还要给您拿药……”
明娘子把钱给周天香，又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哭哭哭，就知道哭，怎么不像那天一样犟气，别生成和你爹一样的性子，出去吃和你弟弟吃些东西再回来，老娘不想见到你。”
周天香把钱袋塞到明娘子怀里，背过身去，又道，“要是老娘出了什么意外，记得不要跟着你爹，带着你弟去找裴家你姑母和花家你大伯，他们看在你爹面子上也得给你们俩留口饭吃……”
明娘子听到这话，原本还懵懵懂懂地应了声，牵着宝哥儿的手往院子外边走。
宝哥儿突然问自家姐姐，“母亲怎么了？”
他还不过三岁，被姐姐和母亲都保护得好，又正是爱玩闹的年纪，但在家里压抑的气氛下虽然疑惑，不敢问话，出了门才敢出声问自家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母亲？母亲为何不随我们一起去？”
明娘子突然醒悟。
她母亲这话是在托孤啊，想着是自己不想活了，给自己两个孩子留条路。
明娘子转身跑回自己房间，果然见着自己母亲正强撑着身子往房梁上挂衣服，只准备自己一头吊死在房间里，也给两个孩子省下钱饭钱。
明娘子悲从心里来，这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她没空多想，只顾着扑过去，一把抱住周天香的大腿，哭嚎道，“母亲，你怎么要做傻事啊！把我们留在这世上做什么？要就我们三个人一起死，在阴间还好继续做母子……”
宝哥儿走回屋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觉察姐姐和母亲心情都不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哪来的钱……”
话音骤停，原来是周天香越想事头越疼，最后疼得竟然让这个命硬得赶上老鼠的妇人晕过去了。
明娘子却是不知，一声惊叫努力护住自己母亲的头部，可她一个小娘子哪里有那么大的气力，被周天香压在身下，宝哥儿也知道事情不妙，跑去隔壁家叫大人过来。
等隔壁家的妇人赶过来，把这小娘子从她娘身下拉出了，小娘子也是不住地喘气，眼看又是要哭出声的模样。
她这一家在整个巷子都是出了名的讨人厌，若不是宝哥儿叫得急，隔壁那一家妇人都懒得出来理这一件闲事，又怎么会主动询问该如何帮周天香呢？不过是见明娘子要哭了，安慰几句后，又离开了。
只留下这两个孩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无助地暗暗流着眼泪。
“两个贱货！指甲还挺锋利的，抓得老娘脸上生疼，要不是老娘心善，还得留在那里要些医药钱呢，呸！”
周天香从人群里挤出来，到了无人的角落还暗暗庆幸自己溜得快，等了一会儿还未听见王家人叫打叫骂的声音，方才安下心来，这下子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老娘又不是作贼的，老娘怕个球，等会儿就上他家去！”
她往家走，嘴上还骂骂咧咧地直嘟囔。
刚走到巷子口，她就听见自己屋里一阵噼里啪啦翻墙倒柜的声音，莫不是自家屋里进了贼？
屋里还有两个孩子呢！
周天香三步并作两步，拿起巷子谁家闲置的椅子腿，赶到自己屋前，大吼一声，举起椅子腿便冲进屋里，“兀那畜生养的，竟敢偷到老娘家里来了！看老娘不把你打的屁股开花！”
那蹲在地上正在翻东西的人转过头来，一张仿佛纵欲过度的脸，眼圈黑得像是用炭涂上去的那般，更恐怖的是那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好似怒火正燃在里边，又像是被泡在血水中没有活力而萎缩的鱼眼睛。
“砰——”周天香手上的椅子腿掉了下来。
她的双腿战战发抖，牙齿彼此打架，忍不住发出互相撞击的声音，从心底冒上来一股寒意，好像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从地底里跑上来追债的恶鬼。
她恨不得马上跑出去，可是她的目光投向躲在墙角，尽力里离自己父亲远一些的姐弟俩，忽生出一股奇异的勇气，让她在这样惶惶不安的情况下，即使嘴唇哆嗦着，还是憋出了句，“花无绛，你回来作甚？”
“钱呢？”
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花无绛逼了过来，周天香几步退，直到抵到墙上无路可退。
这不是她的丈夫，这就是地狱来的恶鬼！
隔着男人的肩膀，周天香能够看到自己儿女蜷缩在一起，相互取暖似的，明娘子看到自家娘看过来的目光，突然像是知晓了些什么，她张了张嘴，却是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讲，只是用自己的手堵住宝哥儿的耳朵，让宝哥儿窝进自己怀里挡住他的视线。
“不要看，不要听……”
“我没有钱！花无绛，我们三娘俩在这屋里都要饿死了！你有没有良心，我们的钱都被你拿走了！”
“不要看，不要听……”
“贱货！快给我钱！我知道你一定藏了不少！”
便是一阵女人的尖叫，间或着头撞墙的闷声，明娘子闭上眼睛：“弟弟，我给你唱小曲儿……”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老娘就这一条命，有卵子就把老娘打死在这里！啊——要杀人了！来人啊！救命……”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1）
……
“花家郎君，你何故打自家妇人！莫再打了！要出人命了！”
却听慌乱的脚步声，或许是附近的妇人听见周天香的喊叫，怕打出了人命，便叫来自己的男人来扯架，虽是来得有点迟，但是好歹把花无绛拉扯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明娘子方才敢睁开眼，映入眼帘，满屋狼藉，箱子全部被翻开，木架、脸盆乱了一地，最为显眼的便是墙上那摊还在往下流的血迹，而被妇人们围起来的区域，母亲靠在墙角生死不明。
等周天香被人抬到床上后，明娘子才敢带着宝哥儿过来。
“真是，没见过对自己婆娘下手如此狠的男人，这真的往死命里打啊！”
“是啊，这以后可怎么过得下去啊……”
“这样的婆娘也是该打，你听说她干的缺德事了吗？听说王家因此现在闹成了一锅粥！”
“我可是围观了全场，那个场面……啧啧啧，你看到花家妇人的脸没，都是王家两个女人刮的……”
好心的妇人们还在唏嘘不已，有人说了些其他的话，突然发觉这屋里还有两个孩子，立马收了声，对视一眼，更是面露出复杂的表情，这两个孩子怕是把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还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是好。
“婶婶，我母亲怎么样了？”明娘子问道。
“你母亲……”
却听见床上正躺着有气无力的妇人开了口，“我很好，让各位看笑话了，我不便起身，明娘子替我送送各位。”
这本是他家之事，妇人们来扯架也是因为见着快要出人命了，见主人家送客，也就不多说，起身走。明娘子拉着自家弟弟乖乖地送她们到了门前，还行礼恭送她们离开，看起来倒是个知礼的小娘子，有个好心人偷偷对她说，“去给你母亲叫个大夫，伤到头这可是要命的大事。”
明娘子回到屋里，她看见自家母亲额头还残留着未被擦干净的血迹，正眼神呆板地看着还未被修理的屋顶，突然心里一酸，话从嘴中脱口而出，“母亲，我们去花家，我去和玉娘子说说情。即使寄人篱下，也比现在住在这里饥一顿饱一顿好啊！”
周天香半晌才给了点反应，“人家是云，我们是泥，云泥之别有如天大，之前已经被赶出来一次，他又怎么瞧得上我们？”
“那母亲的伤怎么办……总得医治吧。”
“你偷偷地去找街坊邻居，就说我叫你来拿钱救命，自是有人会点给你的，记住钱藏好，不要被你那爹发现。”
周天香闭上眼睛，养起了神来。
明娘子似懂非懂，但是她看到之前他父亲打母亲的那个架势也知道这个钱不能让父亲发现，她便怀着这样的心思出了门，却没注意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这个小姑娘聪慧，也知道这附近几家都被自家借了个遍，借钱都借出了仇，哪会有人肯再借，只恨不得她全家都死了才好，就往远些地方去。
她轻敲数下，那家夫人果然开了门，她环视了四周，方才叫小姑娘进了门。
关上门，那夫人却问，“我听见声响了，你母亲还好吗，伤得重不重？”
“伤得很重，”明娘子眼泪在眼眶里滚了滚，好歹还是没有落下，她哽咽地说着就要往下跪，“婶婶，求求你，救救我母亲吧，请您救救我母亲！”
那夫人有些为难，只是周天香的情况她也清楚，连吃饭都往王家蹭，哪里出得起请大夫的钱呢？
这一来二去，那家夫人下定注意，“小娘子在这里等着。”
明娘子在门口着急地徘徊，不一会儿，她眼睛一亮。
那家夫人跑过来把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给小娘子，“这些钱你先拿着，我们也拿不出多少钱，去找找你家富贵亲戚，想来你家亲戚自然是不会不管你家母亲的。”
明娘子拿着钱紧紧地抱在怀里，她感激地对那家夫人行了个大礼，“谢谢婶婶。”
她又按个敲了几家人的门，这怀中的银钱也慢慢多了起来。
她数了数钱袋中的银钱，太好了，这样母亲就有救了！
就在她跑回自己家的路上，从小巷窜出一个凶神恶煞的人物，便是她那父亲，恶狠狠地道，“我就知道那个贱婆娘一定背着我还藏了钱，原来是你这小贱货藏着呢，快给我拿过来！”
“我没有！”
“你娘是个骗子，生出你这个小骗子，快把钱给我！”
男子比女子力气大得多，更何况是成年男子与小娘子之间，即使明娘子咬着牙拼命抱着，还是被她父亲一把拽过钱袋，不知去向。
“还我钱来！那是救命钱啊……”
只剩她一人蹲坐在巷子口，失魂落魄地痛哭，只恨不得一头撞死。
许久之后，她才抹了抹眼泪，往家走去。
“什么钱被花无绛那个腌臜畜生，抢走了？”
周天香气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这一剧烈运气又是带来了一阵剧烈的头疼，差点害得她背过气，明娘子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又一顿，还是改变不了救命钱被自家父亲拿走了的事实。
周天香好不容易在床上躺一会儿缓过神来，听见明娘子的哭声越发心烦。
“……要是我注意一点就好了，要是我发现父亲跟着我，回家时换一条路走就不会遇见这样的事了……”明娘子抽泣着，哪有之前在玉娘子面前的嚣张模样，她身边坐着的宝哥儿什么也不知道，跟着姐姐一起抹眼泪。
周天香咬着牙坐起身，“你的娘还没死呢，哭什么哭？厨柜下边那个老鼠洞里摸摸，那里还有老娘存下来的一点银钱，你拿上钱上街给你弟弟买些吃食去，不用给老娘买了，老娘吃不下。”
“这么久了，那不是被老鼠给叼走了吗？”
“我们家穷得直透风，哪有老鼠到我们家来？来了也得被饿死。”
明娘子抹干眼泪，小步跑向厨房，她弯下腰，在老鼠洞里四处一摸，还真的摸到了一个小钱袋，她惊喜地拿出来，可打开钱袋一看零零碎碎几个铜子，哪够给自家母亲请大夫，甚至连吃饭都够呛。
“给，就这些了。母亲，这些钱都不够给您请大夫，更别说之后还要给您拿药……”
明娘子把钱给周天香，又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哭哭哭，就知道哭，怎么不像那天一样犟气，别生成和你爹一样的性子，出去吃和你弟弟吃些东西再回来，老娘不想见到你。”
周天香把钱袋塞到明娘子怀里，背过身去，又道，“要是老娘出了什么意外，记得不要跟着你爹，带着你弟去找裴家你姑母和花家你大伯，他们看在你爹面子上也得给你们俩留口饭吃……”
明娘子听到这话，原本还懵懵懂懂地应了声，牵着宝哥儿的手往院子外边走。
宝哥儿突然问自家姐姐，“母亲怎么了？”
他还不过三岁，被姐姐和母亲都保护得好，又正是爱玩闹的年纪，但在家里压抑的气氛下虽然疑惑，不敢问话，出了门才敢出声问自家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母亲？母亲为何不随我们一起去？”
明娘子突然醒悟。
她母亲这话是在托孤啊，想着是自己不想活了，给自己两个孩子留条路。
明娘子转身跑回自己房间，果然见着自己母亲正强撑着身子往房梁上挂衣服，只准备自己一头吊死在房间里，也给两个孩子省下钱饭钱。
明娘子悲从心里来，这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她没空多想，只顾着扑过去，一把抱住周天香的大腿，哭嚎道，“母亲，你怎么要做傻事啊！把我们留在这世上做什么？要就我们三个人一起死，在阴间还好继续做母子……”
宝哥儿走回屋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觉察姐姐和母亲心情都不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哪来的钱……”
话音骤停，原来是周天香越想事头越疼，最后疼得竟然让这个命硬得赶上老鼠的妇人晕过去了。
明娘子却是不知，一声惊叫努力护住自己母亲的头部，可她一个小娘子哪里有那么大的气力，被周天香压在身下，宝哥儿也知道事情不妙，跑去隔壁家叫大人过来。
等隔壁家的妇人赶过来，把这小娘子从她娘身下拉出了，小娘子也是不住地喘气，眼看又是要哭出声的模样。
她这一家在整个巷子都是出了名的讨人厌，若不是宝哥儿叫得急，隔壁那一家妇人都懒得出来理这一件闲事，又怎么会主动询问该如何帮周天香呢？不过是见明娘子要哭了，安慰几句后，又离开了。
只留下这两个孩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无助地暗暗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