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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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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二月的江城,春寒料峭,章迩的心也一如这天气般寒风潇潇。自从马丁突然地不辞而别,音信全无,章迩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天,天空依旧阴阴沉沉、灰灰暗暗,寒风卷着漫天飘洒的细雨扑面而来,让人感觉阵阵寒意。刚下课的章迩不禁把外套裹紧了些,瑟缩着往寝室走,迎面就见肖菲笑嘻嘻的冲她扬着手。

    “章迩,什么情况?连着三封信,一看就是同一个人写的,不过邮戳嘛——成都、峨眉山、还有雅江。我滴个乖乖。”边说边好奇地把信封翻来覆去、左看右看,似乎想捕捉点蛛丝马迹。

    章迩一把从肖菲手里夺过信,“哎,小朋友,是不是四川的来信你都要这么紧张审查啊?”

    见章迩神色有些不悦,肖菲连忙吐吐舌头,赔笑道:“章姐姐,逗你的,别生气哈。我还有课,拜。”话没说完就赶紧溜了。

    章迩手握着三封来信,仔细地端详着。字迹有些陌生,但凭直觉,章迩认定来信的一定是马丁。她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看看邮戳,撕开了最早的一封。

    ******

    《云端来信》(一)

    “章:

    谢谢你的信。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我这么久才敢提笔给你写第一封信。

    你的信让我手足无措。它就像天上来的黄河之水,不复回地冲击着我的身心。这样的速度,这样的气势,惊涛骇浪,把我冲刷得溃不成形。

    说出来很艰难,可是我不得不说:你信中的那个马丁,他太完美,那不是我。我羡慕他的洒脱不羁,羡慕他对你的深深吸引,羡慕他拥有你的一往情深,更羡慕他得到你始终如一的爱恋……可真实的我,和他却是天上人间,无舟可渡。我承载不了你那份秋天般深邃的恋情。他,对于我,就像我心目中的你一样,神圣、高不可攀,令我自惭形秽……

    但是,我愿意,我愿意去寻找,我愿意到世界最高的地方去寻找那条通向他,也通向你的路。我要去西藏,如果南迦巴瓦群峰对我云开雾散,也许我可以找到通向你的那条路。

    我已经出发在路上,今天到成都了,在一间青年客栈等着搭便车去拉萨。

    祝福我吧。

    小马”

    ******

    《云端来信》(二)

    “章:

    你大概无法想象,我给你写第一封信的时候,需要多少勇气,毋宁于一个把自己放上手术台的医生。

    可那封信一写完,却一下子感觉轻松了许多。在你面前,我愿意摘下一切面具,撕开一切伪装,把自己完完整整、毫无保留地呈现给你。让你看清楚什么是真实的我,也让我看清楚什么是真实的自己。之前的我,从未有过想找人倾诉的愿望,也从未想过要找人倾吐我的所思所想。可是现在,我猛然有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想把旅途上的所见、所闻、所感,都讲给你听。我在旅途中,地址不确定,不期待你的回信。况且,我还真没有做好准备再读到你的文字。就当我是一部收音机吧。我讲,你听。什么时候不愿意听了,就把旋钮关上。

    因为有着你的眷顾,一路上我的运气真是不错。我已经搭上车了,是一辆现代。车主姓赖,有点神叨叨的,别人都称他酷王。起初我还觉得奇怪,看着很热情一个人,怎么就‘酷’了呢。后来才明白,原来是‘裤王’,专业做秋裤。他曾经的口号是:做中国秋裤大王。开始生意红火的那几年,他还是赚了不少钱。这两年,小商品经济不行了,他就不做裤子了,改行东颠西跑,筹建希望小学,很善良的一个人。他喜欢别人喊他校长,可那‘裤王’的外号被叫顺口了,想甩也甩不掉。

    他每年都进藏,他说每进一次西藏,心灵就得到一次洗涤净化,真的会让人上瘾。车上还有一人,姓董,他就更神了。裤王敬称他为‘太阳’。他话不多,可偶尔被裤王某句话触动了,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总之高深莫测,等路上相处了解多点再讲给你听。

    今天游览峨眉山,我们坐缆车到了位于峨眉山腹地的万年寺。万年寺是座千年古刹,又名白水寺,是普贤菩萨的道场。不知为什么,来到佛缘之地,轻雾弥漫间思想便开始发散,望着脚下的青苔、连绵的山脉、清透的天空,心就慢慢沉静下来。拾级而上,耳边不断回响着那段很老的歌词:‘繁华落尽,一身憔悴在风里,回头时无晴也无雨。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明天我们就要爬二郎山了。还记得上中学的时候,年级主任教过我们的那首歌吗?“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古树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岗;羊肠小道难行走,康藏交通被它挡。”希望现在二郎山的路没那么难行啦。

    小马”

    ******

    《云端来信》(三)

    “章:

    你现在在哪里,都在干什么呢?

    给你写信,仿佛这一路都有你的陪伴,令我心静、心定、心安,那颗曾经溃败的心也渐渐被拾起。在放下骄傲,没有虚矫,没有自我,从零开始以后,感觉一切都变得那么容易,那么自然。所以,我想,也许人间也是有路可以通往天上的。

    知道吗,今天我们到了折多山,折多山垭口海拔4298米,是重要的藏汉分界线。所谓折多,就是山路曲折比较多的意思。当地人有句话叫:‘吓死人的二郎山,翻死人的折多山。’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就像游戏里复杂迂回的赛车道,只不过立体起来了。它是从成都出来川藏线上第一座需要完整翻越的高山垭口,有‘康巴第一关’之称。翻过折多山,就正式进入康巴藏区了。一路上天阴得如暮色,濛濛飘着雨雪,所幸雪不大,对行车没有太大影响。.老赖和‘太阳’两人轮流开车,他们车开得很谨慎,还算安全。途中遇见了三五个骑车爬山的人,真心佩服骑行进藏人的体力和胆量。我原先也计划骑车去拉萨的,可最终还是放弃了。真庆幸,能搭上老赖和‘太阳’的车,他们淡泊的人世态度和诸多的人生感悟让我受益匪浅。遇上他们,这一路简直太值了。

    我们经过的318国道越来越坎坷难行,坡陡、多弯。我们开始向高尔寺山进发,不知不觉中,车行进了雪山之域。连绵的高山草甸,峰顶白雪皑皑,山间云雾缭绕,对面的雪山在雾气的掩映下时隐时现。我们一路迂回摸索着终于来到垭口,垭口的天空却是异常晴朗,云海在脚下翻涌,山上的积雪已没过脚背。我们兴奋地大喊着,回头再俯瞰来路的远山,竟不免唏嘘。

    人生的路是不是就像这弯弯曲曲的山路,云雾弥漫,看不清走向。

    可是总会云开雾散,柳暗花明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的吧?

    小马”

    ******

    看完三封信,章迩竟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骤然间却感觉自己腰酸背痛,这才发觉刚才身体一直紧绷着。

    她蹲下身来,用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可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章迩连续做了十几次深呼吸,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她又站了起来,虔诚地对着西北方向,颔首默念:“谢谢你!小马,我没有看错人,我的直觉是对的。茫茫人海中你我一定可以对上暗号。谢谢你的出走,谢谢你愿意为了我放弃自己,重新出发。我又何尝不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你我之间的那份情。一路平安,我的骑士。我的心将追随着你前行的足迹。南迦云开,我等着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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