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驾崩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谢秋然今年已经虚岁五岁了,谢恭然是九岁。

    两人这几年都是跟着谢念一起长大,因此特别依赖谢念。

    谢念待二人一视同仁,不曾有任何偏颇,又有小马氏的叮嘱在,因此谢恭然虽是庶子,却也跟谢念很亲近。

    见谢念这次不许他骑马,就在牛车里奇怪的问谢念缘故。

    “阿姐,我已经九岁啦!阿兄这个年纪时,早就会骑马啦!而且,我的马还是阿兄特特送来的小马驹,我喜欢它,它也不怕我,不会出事的!”

    谢念摸了摸虎头虎脑的谢恭然的脑袋,笑道:“可是,小马驹走得慢,牛车更快一些,不是么?”

    谢恭然闻言憨憨一笑,想了一会,就点头:“那也成。我能早些看到阿兄。”然后就掀了帘子往外看,神采飞扬,过了一会,又放下帘子转头对谢念有些期期艾艾的道,“对了,阿姐,我、我……我的骑射师傅说我功夫练得还成。阿姐,你说,若我去求阿兄,阿兄这次肯不肯也带着我去战场?我虽然小,可是,我也可以跟着去阿兄身边照顾阿兄的,是不是?”

    谢念看着谢恭然满是期待和濡慕的目光,心头动了动,还是摇头道:“这件事,且再等等。你还小,你阿兄定然是舍不得你现在就去战场。”说着,她摸了摸谢恭然的脑袋,又摸了摸在一旁静静听着的谢秋然的脑袋,带着几分无奈的笑道,“你阿兄自己吃过的那些苦,又如何舍得你们再去吃?至少,你们现下还小,纵然男儿当自立,也要再长大些才是。更何况……”

    谢念顿了顿,没有将接下去的话说下去。

    谢恭然一脸茫然,谢秋然却想了想,比起常人要苍白上几分的小脸微微扬起,道:“四姐,二皇伯、阿爹、四皇叔今日都进了长安,是不是说,阿翁快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望了望外面,道,“若当真如此,咱们还需快马加鞭,让阿兄能快些进宫。无论如何,阿兄既来了,就该见阿翁最后一面才是。毕竟,阿翁那般喜欢阿兄,阿兄心中也惦念着阿翁,咱们且要更快一些。”

    谢念一怔:“现下已经足够快了。”

    谢恭然却掀开帘子,往外头又看了一眼,很是镇定的对谢念道:“不,阿姐。阿爹他们已经进宫了,阿翁心事若能了结,必然能安心而去;阿翁若心事不能了结,必然动怒而去。无论是哪一种,阿兄都有可能见不到阿翁最后一面。若阿翁见不到阿兄,那么,此次阿兄擅自离开边境一事,必被朝廷诸臣拿来说事。纵然阿兄有法子应对,但是,咱们何不再快一些,令阿兄能真正见阿翁一面,也免了此次责罚?”

    谢恭然在一旁恍然大悟道:“是了,四姐,六弟说的是,既如此,那咱们就先挑了善骑之人,去跟阿兄说,让阿兄先赶来好了。”

    谢念看了谢秋然一会,微微笑道:“秋然果然是随了阿远,和阿远一样聪明。”她轻轻一叹,转而却又道,“只是,纵然天下皆知阿翁今日只怕就要……”她顿了顿,又道,“可是,只要消息没有传来,咱们便不可更衣,不可伤悲,不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催促……否则,那,才是大罪。”

    谢恭然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脑袋里却也没有想太多,只觉,他将来只要跟着大哥,至于其他,却不需他多想。

    而谢秋然却低了头,半晌才有些垂头丧气的道:“四姐,是我想错了。”

    谢念只道:“六郎爱惜手足,担忧兄长,何错之有?只是你年纪太小,身体又……”她看着谢秋然因经常病着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还有瘦弱的身体,叹道,“你年纪小小,便能想到此节,已是甚好。只是,正因你年纪小,见到的人和事太少,才有许多事情不曾想到,亦是正常。这些,待你身体再好些,阿姐就亲自教你这些,可好?”

    谢秋然这才抬起头,对谢念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谢念见状,也只能在心中叹息——彼时阿娘怀了秋然时,若阿爹能多在意这个孩子几分,请旨令阿娘不必急着从北地赶到长安,就算来了,在刘皇后葬礼之后,若能留在长安好生歇上些时候,再回北地,或许,秋然的身体,就不会像此刻这般虚弱多病。

    且秋然虽聪慧过人,却又心思细腻。如此这般,秋然的身体就越发差了。

    谢念甚至忍不住想,若是秋然笨上一些,像恭然那般的没心没肺一些,或许,秋然就不会这样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病上一次。

    只是谢念对谢秋然的担忧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们就都出了城,迎上了急急策马而来的谢远还有他的近身亲卫。

    谢恭然从帘子里一眼就看到了谢远,忍不住就高声喊:“阿兄!阿兄!”喊罢,就仗着自己身体灵巧,大叫一声停车,就从牛车上跳了下去,朝着谢远奔去。

    谢念轻喝一声,却也没有太多指责,亦要下车,就见谢秋然面上一脸的羡慕和焦急。

    谢念心中一叹,没有立刻下车,道:“莫怕,你大哥定不会忘了你。”

    谢秋然面上依旧苍白,一双眼睛却是格外清亮。

    谢远当然忘不了他们。

    待他下马,抱起谢恭然看了一会后,就笑:“好阿弟,长大了。”

    谢恭然眼圈一红,立刻就要哭。

    ——他自小就是跟着谢远长大的,对谢远自是依赖万分。就是谢远走了,每每写信送东西,也从来不会少了他的。就连他的文武师傅,阿爹不管不问,也全都是阿兄辛辛苦苦帮他寻来的。谢恭然心中,如何能不喜欢这个阿兄?

    谢远瞧他要哭,就凑在谢恭然耳边道:“好阿弟,来不及了,先莫要哭,好不好?”

    谢恭然素来听话,尤其是听谢远的话,闻言立刻一抹眼睛,大声道:“我听阿兄的!阿兄让我不哭,我就不哭!”

    谢远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放在地上,又道:“待会你和你阿姐他们回府。阿兄带了不少礼物给你们。”说着,就拉着谢恭然往牛车边去。

    谢念已经牵着一脸紧张严肃的谢秋然站在牛车旁。

    谢远看一眼谢念,喉头微微哽塞。

    谢念则是立刻红了眼眶,落下泪来,牵着谢秋然上前道:“阿远!”

    谢远微微笑道:“阿姐,素来可好?”

    谢念却答不出来,只觉一开口,声音都要发颤。于是便一推谢秋然。

    谢秋然瘦瘦小小,脸色苍白,有些紧张,却还是规规矩矩的朝谢远行礼。

    谢远瞧见他,微微惊讶,随即就皱了皱眉。

    “秋然的身体……”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将谢秋然抱起掂了掂,温柔到,“阿兄那里有个老军医最擅长为人调理身体,阿兄今日回去,便写信请他来为你瞧瞧身子,可好?只是那老军医的药汁子最是苦,药浴也颇折磨人,唔,他还会一套养生的拳法,阿兄也想法子让他将那套拳法交给秋然,秋然可怕吃苦,可愿意学?”

    谢秋然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红,立刻就点头道:“我愿意!我、我、我本来,就在每日吃药。不过是换些药吃罢了。”

    谢远心下一叹,还是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莫怕,就算他不行,民间多能手,咱们只要用心些,便定能找到好大夫。”

    他又抱着谢秋然与谢念低声说了几句话。

    谢念已经缓了过来,对他低低到:“阿远,快些进宫罢。阿爹和敬王、显王已然进宫。而其他三位藩王,现下也留在长安。只怕这一次……”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却也足以让谢远明白现下的时间紧急了。

    谢远面上微微一肃,点了点头,将谢秋然放下,低低的道:“阿姐且先带他们回去。无论如何,先让他们吃些东西垫垫,身上的衣裳也换厚实些,膝盖和小腿处尤其要绵软些,小心缝上块皮子也使得。再为他们选上一二机灵的人带着。恭然虽好却年纪小,秋然身子太差,让那侍从瞧着些,一旦二人身上有甚不好,便请太医。……放心,太孙不会因此怪罪,切莫让含英因此让身子再亏空了才是。阿姐亦是如此,万万要珍重自觉。”

    谢念都一一应下,便催促谢远快些进宫。

    再不进宫,只怕,就来不及了。

    谢远低头看了一眼一齐仰头看他的谢恭然和谢秋然一眼,对谢念又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迟疑,便骑上他那匹白马,策马往城门奔去。

    待行得城门口处,谢远忽然调转马头,往后看去——

    他先看了依旧站在原地看他的谢念三人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了那些侍卫中间。

    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面容很黑的少年身上,微微一顿,随即,唇角轻轻一扬,再次调转马头,策马离开。

    而那个面容很黑的少年,却是觉得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是他的阿远。

    依旧是芝兰玉树,翩若惊鸿,却偏偏,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温柔。

    殷守想,纵然四载不曾相见,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依旧是那个想要纠缠阿远的阿守,阿远,也依旧是那个他想继续缠着的人。

    如此,于他,便也足矣。

    而谢远一路疾行,待到了宫门处,刚要下马,就听一名熟悉的宫人道:“昭宁侯,太孙殿下说了,您可以直接骑马去紫宸殿。”

    谢远看他一眼,见他是谢含英身边侍候的人,便点了点头,继续骑马奔向紫宸殿。

    而紫宸殿中,之前的剑拔弩张,也终于退去。

    元朔帝靠在床榻上,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的三个儿子,道:“你们今日既都立下了誓言,便该将誓言谨记。切莫反悔才是。”

    定王、敬王与显王俱都叩头应是。

    元朔帝又道:“郝善,将朕立的最后一份旨意念给他们听。”

    郝善其实也没有见过那最后一份圣旨。因为这份圣旨说是最后一份,其实是元朔帝一年前所写。只是写的时候,元朔帝便驱散了众人,写完后才让他好生收了起来。

    前些日子,还几次让他将这份旨意拿出来,有两次,还想让他将这份旨意直接投入房间里的火盆里。可是,终究元朔帝也没有让他真的这样做。

    郝善心中奇怪,可还是将那份旨意拿了出来。

    他正要将旨意打开,就听元朔帝忽道:“且慢!”然后朝郝善伸手。

    郝善便将那份圣旨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元朔帝拿着那份圣旨,苍老的双手微微抚摸着,良久,他目光落在房间里的没有点燃的蜡烛上。

    郝善心头一动,道:“圣人,可是要火……”

    元朔帝面上更加复杂,然而,他犹豫许久,还是道:“不必。念给他们听罢。”

    郝善接过圣旨,双目一扫,险些就将圣旨丢在地上。

    定王、敬王与显王同时看向郝善。

    郝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开始念起圣旨来。

    待圣旨念罢,敬王怔住,呆立原地,定王、显王迟疑片刻,立刻就膝行上前,高声道:“阿爹!您怎可……怎可如此?那谢远本就是三弟的儿子,若让他独领一藩地,那,将来又要让儿、让含英如何自处?您刚刚告诫了咱们,又怎能再多出一位藩王?”

    敬王亦不知该有甚表情,犹豫后,才道:“阿远虽与我亲近的时候不多,但他总归是儿的孩子。儿,不舍将其过继大哥。”

    定王、显王俱都冷笑。不舍?不舍,却不是不愿。

    敬王啊敬王,当真是好心思!

    元朔帝却摆手道:“朕心意已决,再无更改。此事……”他重要说甚么,就听外头谢含英在敲门,声音里还带着惊喜。

    “阿翁,阿远来了。阿翁,孙儿让阿远进来,可好?”

    元朔帝一怔,随即就接连摆手:“不必,不必!不要让阿远进来!”他一指郝善,瞧见他手上的圣旨,微微一顿,便指着显王,高声道,“你去隔门说与含英,让阿远走,朕,不见他!”

    其实根本不必显王来说,站在门口的谢含英与谢远便都听到了。

    二人俱是怔住。

    谢含英先回过神来,对谢远勉强一笑,道:“阿翁,许是有要事要说与三位皇叔。阿远,你且跟为兄来……”

    谢远愣了一会,方声音有些干涩的道:“不必了。阿兄,阿翁正是要紧时候,我、我且在殿外候着便是。”

    谢含英抓着谢远的手,不想让他离开。

    而内殿之中,元朔帝忽然又将那份圣旨从郝善手中拿了过来,做出要撕掉的模样。

    可是最终,元朔帝犹豫了那么久,还是道:“都出去,宣读圣旨。”

    郝善迟疑道:“奴再找个内侍陪着您?”

    元朔帝摆手:“都出去!”

    郝善与定王三人,便只能依次退了出去。

    他们出去时,谢远正挣脱了谢含英的手,想要离开。

    闻声转身,就见郝善面上有些奇怪的道:“昭宁侯,且留一留!接旨!”

    谢远怔住,看了一眼谢含英,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昭宁侯谢远人品贵重,聪慧过人,允文允武,类端睿太子谢玉斐。端睿太子膝下仅有二子,朕心下彷徨担忧,便令昭宁侯自今日始,过继端睿太子膝下,赐号昭,为昭王,并赐藩地北地以东,渤海以西,鲁州以北。……”

    旨意到了这里,却都不算是甚么灾难。

    可是,旨意还没有完。

    而谢远心头,只觉是大大的不妙。

    就听旨意接着道:“……允其拥兵。然,昭王继任者,当从谢含英之子中择一,不得由昭王亲子担任下一任昭王……钦此。”

    谢远心头的那块大石却终于落了下来。

    他明白了,阿翁,元朔帝,是要他做谢含英的后盾,做谢含英的最后一只盾牌。

    就像他当年所言,愿为马前卒,护大庆朝百姓安危,护圣人安危。

    只是,待这场灾难之后,这藩王之位,元朔帝却是并不能让谢远的孩子保留。

    他缓缓跪下:“臣,谢远,领旨谢恩。”

    谢远猜到的,谢含英也猜到了。他怔了许久,才起身,直接往内殿冲去。

    谢含英起身了,其余人也都渐次起身,往内殿走去。

    谢远没有动,站在原地。

    而内殿之中,众人看到的就是一脸严肃的端坐床上的元朔帝,双目圆睁,锐利又睿智。

    可是……

    谢含英唤了元朔帝好几次,见元朔帝始终没有反应,待轻轻一推,元朔帝轻易的被推倒在床榻之上。

    众人这才发现,元朔帝,驾崩了。

    “阿翁——”

    “阿爹——”

    哀嚎痛哭之声传出,谢远缓缓撩起衣摆,跪在殿外。

    他想,他终于知道,为甚自元朔帝病重以来,及至方才,元朔帝为甚不肯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