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 收贤才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在西汉的悠闲生活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陈邦彦仰头北望片刻,摇了摇头,轻叹了声道:“烈皇在时,北有东虏频频叩关,西有李闯肆虐陕甘,国朝危难之际,朝中衮衮诸公不仅没有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反倒承接党同伐异恶习,国难之时犹如太平无事之时,互相结党攻讦不休,终至北都沦陷,烈皇煤山殉国,甲申之祸与其说是流寇所为,不如说毁于党争。”

    朱由桦点了点头,对陈邦彦的耿介直言颇为惊喜,也颇有感触,自万历以来,士大夫喜好结党,互相倾轧,已成风气。俗话说,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但事情往往坏就坏在党同伐异上面了。

    万历朝以来迨自崇祯朝覆灭,大明朝政倾颓很大原因就是党争之祸,多少该办的事情,就是因为牵扯上了党争而废弃,多少不该做的,也都是因为党争而祸国殃民,陈邦彦虽是一介生员,没有官场的经历,却是个明白人。就这一点,比那些个东林大臣就强多了去了。

    陈邦彦继续侃侃而谈:“私党令公论不伸,朝纲不振,流弊之极!在此艰难之时,若想同仇敌忾,中兴皇明,必先消除党争。”

    “消除党争,话是不错,敢问先生,朕该如何做才能消除党争呢?”

    陈邦彦不答反问道:“陛下以为该如何呢?”

    朱由桦沉吟片刻,道:“凡引用之人,朕当一一告诫,须汲取教训,革新易意,勿怀私恩,勿泄私愤,赤心忠胆报效朝廷。”

    陈邦彦听完大摇其头,道:“党争由来已久,利益牵扯甚广,岂是告诫所能劝止的?”

    “那先生以为该如何?”朱由桦对陈邦彦的一丝无礼并不介意,反而似笑非笑的道。

    陈邦彦踱步片刻,沉声道:“学生主张道贵适中,刑赏所加,视其功过。”

    “贵道适中……”朱由桦脱口而出。陈邦彦立即点头:“道贵适中,不偏不倚和解朋党纷争,赏罚则视其功过,重立朝廷纲纪,以此或可消除党同伐异之陋习。”

    朱由桦听完并不怎么满意:“制止党争说起来容易,只怕施行起来就难了。”

    陈邦彦惭愧道:“学生有主意二无主张,让陛下见笑了。”

    “无妨,党争若那么容易消除,先皇也不会殚心竭虑十七年而素手无策了。”朱由桦大度的摆了摆手,又道:“先生方才说了第一种,不知这第二种又是什么呢?”

    陈邦彦微微顿了下,说道:“那就要从太祖爷制定的税赋之法来说了。

    三百年来我朝一直重农税,轻商税,国初时还好,只是到了如今丁口滋生众多,田地却大多被勋贵大臣们隐瞒蚕食了,百姓失去土地便只能沦为流民,朝廷农税也跟着日渐枯竭,却又碍于祖制无法通过商税得到补充。再遇到天不逢时,惩罚以水涝旱灾,自然民变四起,国事糜烂不堪。

    要说两宋时,赵官家一直重视商税,即便疆土日绌,朝廷财政依旧充裕,每年靠商税能岁入几千万贯。

    反观国朝,江南大士绅无不产业遍布,富甲一方,而朝廷却几乎收不到一丝一毫的商税。”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道:“崇祯十三年学生从邪报上得知,南直隶仅收到茶税六两,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两宋时,海贸发达,朝廷年收市舶税千万贯。国朝呢,泉州一带的海贸同样发达,每年的市舶税却只有四万两!

    自万历军兴以来,朝廷每年光军费就要千万两,而国库税入却只有两百多万两,天子碍于祖制,只能加重赋于百姓,逼得百姓都去当了流贼,朝廷剿贼,官军数量激增,军费不够,又得加赋,流民又增,以至于最后官军数量上百万,国事却愈发不可收拾。”

    大明的土地兼并情况至少在明孝宗时还不严重,顾炎武当时就称赞此时:“家居人足,居则有室,佃则有田”。但到了隆庆年间时,已经是“则尤异矣,末富居多,本富尽少,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起者独雄,落者辟易了”。到了万历崇祯时期,土地兼并,贫富悬殊就更是严重,“则迥异矣,富者百人而一,贫者十人而九,贫者不能敌富,少者反可以制多。金令司天,钱神卓地,贪婪罔极,骨肉相残。”

    近三百年下来,官[腐败]已近乎无药可救了,文官们疯狂敛财,恨不得对百姓敲骨吸髓,将他们榨干。

    官员们都说宗藩吃垮了大明,好像自己是在为大明默默奉献一样。宗藩固然是寄居在帝国身上的吸血虫,然而这些士绅大夫也不逊于吸血虫。就如外军军饷,按照惯例京官要分润六成,就算是在建奴入寇,乱军猖獗的时候都没有过分毫的让步。

    满朝上下虽然也有极少数的清正忠义之臣,然而这些人已经稀罕的无法撼动几百年的积习,更无法撼动那一条条的灰色利益链。

    “缙绅敛于下,污吏贪于上,商税不征,农税太苛,民岂能聊生?”陈邦彦说到这里,最终总结道:“说到底,我大明不仅受制于天灾、流贼、东虏和贪腐,更受制于钱法啊!”

    虽然陈邦彦之前只是一介布衣,但暗中却十分关心朝政,有着拳拳的报国之心,所以对朝政大事了如指掌。

    一番论解下来让朱由桦颇为惊喜,他不由得抚掌而叹:“先生此番见解真是字字珠玑,针针见血!”

    “学生一番浪言,让陛下见笑了。”

    “哪里哪里,先生所言深合朕心。”

    明朝后期,商业极度发达,特别是万历、天启、崇祯三朝时,海外贸易庞大,致使大量白银流入中国,不完全统计,明朝末期从海外流入中国的白银高达五亿两以上。

    然而商业的发达,白银的大量流入,都让那些商贾勋贵和文人士大夫们瓜分了,小民和朝廷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

    这个时候,国家的经济重心已经从农业向工商业转移,而此时,文官士大夫已经和商贾们相互勾结,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他们就是商贾的代言人,如果朝廷要加商税来提高国库的收入,就会受到他们的疯狂阻挠。

    明末的商人占有了当时国家的大部分财富,纳点商税本来就是应当的,让商人哭,总好过让农民哭。

    商人哭闹,国家只是小乱,农民哭闹,那就只能造反了,国家则有亡国之祸。

    万历皇帝没有妥协,顶住了压力,增开了不少商业税,降低了国内矛盾,不过却也在死后遭到了无耻文人的唾骂和满清的污蔑中。

    崇祯过分执拗于祖制,被文人士大夫们一顿忽悠,不敢越雷池一步,本来就没收上多少税款,还减免了不少,致使国家的财政负担都转嫁到小民自耕农身上,使富者越富,穷者越穷,社会矛盾不断加大,最后走上了亡国之路。

    对陈邦彦,朱由桦此刻内心充满了好感,他刚才一番针对大明根结的精辟言论,和朱由桦前世的认识所差无几,他顿时有种找到了知己的感觉。

    到了这时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不仅是为了这一个被埋没了的人才,更在为天下而哭,为黎民百姓而哭,为大明的江山社稷而哭!

    良久之后,他深吸了口气,道:“古人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依先生之见,我大明如何才能中兴?”

    见皇帝饱含着期盼的语气,陈邦彦突然忘记害怕,也忘记注意礼节,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地望着皇帝,朗声说道:“臣意:消党争、征商税、练新军,复疆土,收民心!如此,方可中兴皇明!”

    “好!好!好!”

    朱由桦连说了三个好字,神色之间仍旧难掩兴奋之色。

    短短的一句话,朱由桦已经清楚的确定这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不同于阮大铖的世故与圆滑,其一言一行,与因循守旧,颟顸无能的大多数文臣不同,有着强烈的锐意进取之心。

    特别是他高屋建瓴式的治政主张与自己不谋而合。

    消党争、征商税、练新军,诚为中兴三策也。

    这样的人才不重用,才有谁可用?

    转身,他走到陈邦彦跟前,执起其手,大声道:“贤卿,你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此番问对,不输于昔年诸葛武侯之隆中对,朕有你辅佐,何愁大明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