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往事如烟一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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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门虚掩着，我在门前徘徊，心里忐忑不安，大脑飞速运转，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地方会有我的什么故人。

    &nbsp:&nbsp:&nbsp:&nbsp:　　我推门进去，女部长背对着门站着，高高的发髻，油光可鉴；颀长的脖颈，宛如蝤蛴；高挑的身材，优美的曲线，只是一个背影便让我心潮起伏、陡生波澜！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道：“‘好人’来了，部长大人请吩咐。”

    &nbsp:&nbsp:&nbsp:&nbsp:　　女部长不说话，空气凝固了一般。我心里更加忐忑，莫不是女部长真的要吃了我？

    &nbsp:&nbsp:&nbsp:&nbsp:　　女部长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你是不是叫沙子？你是不是沙河镇的？”

    &nbsp:&nbsp:&nbsp:&nbsp:　　啊？女部长真的认识我啊！我惊呆了，迟迟疑疑道：“是，是啊，……你，你是……”

    &nbsp:&nbsp:&nbsp:&nbsp:　　女部长缓缓转过身，一刹那，我被冰冻了。

    &nbsp:&nbsp:&nbsp:&nbsp:　　“小蝴蝶！”

    &nbsp:&nbsp:&nbsp:&nbsp:　　二十多年了，我本以为她已经从我的生命里消逝，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我还是一眼便认出她，但她已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小蝴蝶了：她的大眼睛不再纯净、明澈，脸上铅华已遮不住岁月的尘霜。她的大眼睛里盛满了迷茫，还有淡淡的残泪。

    &nbsp:&nbsp:&nbsp:&nbsp:　　我沉睡的记忆瞬间苏醒。

    &nbsp:&nbsp:&nbsp:&nbsp:　　严格来说，柳雪并不是我的初恋。我的“情史”可以追溯到小学二年级。只是那时还小，后来竟给忘却了。

    &nbsp:&nbsp:&nbsp:&nbsp:　　人的记忆是多么不可靠啊！

    &nbsp:&nbsp:&nbsp:&nbsp:　　那时我八岁，小蝶也八岁。小蝶和我一个村，她爸爸是我们村第一批走出去的人。在她四岁的时候，他爸爸开着崭新的小轿车，在全村人无比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把小蝶和妈妈一起接走了。

    &nbsp:&nbsp:&nbsp:&nbsp:　　四年之后，妈妈把小蝶一个人送回来交给奶奶，头也不回地走了。

    &nbsp:&nbsp:&nbsp:&nbsp:　　我已经记不确切小蝶当时模样了，只记得她头上扎着火红的蝴蝶结，穿着漂亮的花裙子。眼睛挺大，永远那么水汪汪的，似乎盛满了眼泪。她永远那么干净，即使哭的时候也不会淌长长的大鼻涕。比起班上那些鼻子上经常挂着两桶“粉条”，身上和我们这些男孩子一样脏兮兮的女生，小蝶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子。

    &nbsp:&nbsp:&nbsp:&nbsp:　　小蝶成绩不太好，老师把帮助小蝶的光荣任务交给了我。我很骄傲，为了这个，还和另一个男生打了一架。那时我刚刚开始换牙，一颗乳牙赖着不肯挪窝，也给那个男生一拳打掉了。

    &nbsp:&nbsp:&nbsp:&nbsp:　　就这样，小蝶成了我第一个女同桌。小蝶很努力，但却总是学不好。乘法口诀我教了她三个星期还是总背错。我忍不住骂她笨，她就哭，很伤心地，没完没了的哭。她一哭，我就要挨老师的骂。慢慢地，我开始烦这个漂亮的女同桌了，直到那次元旦联欢会。

    &nbsp:&nbsp:&nbsp:&nbsp:　　在那次联欢会上，小蝶成了名副其实的明星。小蝶在台上边舞边歌：

    &nbsp:&nbsp:&nbsp:&nbsp:　　“花儿都开了，杨柳树枝对着我们弯弯腰；

    &nbsp:&nbsp:&nbsp:&nbsp:　　蝴蝶姑娘飞来了，蜜蜂嗡嗡叫。

    &nbsp:&nbsp:&nbsp:&nbsp:　　小白兔儿一跳一跳又一跳，

    &nbsp:&nbsp:&nbsp:&nbsp:　　春天天气真好。

    &nbsp:&nbsp:&nbsp:&nbsp:　　花儿都开了，燕子双双归来衔泥筑窝巢；

    &nbsp:&nbsp:&nbsp:&nbsp:　　蝴蝶姑娘飞来了，蜜蜂嗡嗡叫。

    &nbsp:&nbsp:&nbsp:&nbsp:　　树上鸟儿有了可爱的小宝宝，

    &nbsp:&nbsp:&nbsp:&nbsp:　　春天天气真好。

    &nbsp:&nbsp:&nbsp:&nbsp:　　……

    &nbsp:&nbsp:&nbsp:&nbsp:　　舞台上的小蝶真的像穿越在花丛中的小蝴蝶，声音就像树林里的黄莺鸟，乱哄哄的学校礼堂一下子沉静了，人们仿佛到了另一个奇异而美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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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从此我把小蝶当做仙女一样崇拜着，再也不嫌弃她笨了，亲切的叫她小蝴蝶。每天放学和周末，我都会去找小蝶，耐心的帮她补习功课，而小蝶会教我唱歌。我总是唱跑调，很难听，于是就小蝶唱，我听，听得我好像飘到了云端。

    &nbsp:&nbsp:&nbsp:&nbsp:　　期末考试，小蝶数学考了八十二分。领完通知书回来，小蝶夸张的抱住我就亲。小蝶的唾液粘在我的嘴唇上，滑滑黏黏的，我居然没有恶心呕吐，反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喜欢和沉迷。

    &nbsp:&nbsp:&nbsp:&nbsp:　　“小沙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考这么好。”小蝶说着，居然眼泪汪汪的，“你对我太好了，我，我长大了就嫁给你，你不会嫌我笨，不要我吧？”

    &nbsp:&nbsp:&nbsp:&nbsp:　　我连忙道：“不，不会！”

    &nbsp:&nbsp:&nbsp:&nbsp:　　“那你遇到了别的漂亮女孩，会不会离开我，不要我了？”

    &nbsp:&nbsp:&nbsp:&nbsp:　　“不会，不会。”

    &nbsp:&nbsp:&nbsp:&nbsp:　　“我爸爸就是遇到了别的女人不要我妈妈了。”小蝶说着，眼泪哗哗地流淌，一直流到我的小心脏里，我的心都化了。

    &nbsp:&nbsp:&nbsp:&nbsp:　　我紧紧地抱住小蝶，替她擦着眼泪道：“我不会，你是我永远的小蝴蝶！”

    &nbsp:&nbsp:&nbsp:&nbsp:　　小蝶破涕为笑：“你是我永远的小沙子！”

    &nbsp:&nbsp:&nbsp:&nbsp:　　“来，拉钩！”

    &nbsp:&nbsp:&nbsp:&nbsp: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nbsp:&nbsp:&nbsp:&nbsp:　　没有哪个承诺能坚持一百年。一年后，小蝶的奶奶去世了，小蝶的爸爸又把小蝶接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nbsp:&nbsp:&nbsp:&nbsp:　　一开始我流了很多眼泪，常常远远地望着小蝶奶奶家的方向，望着，望着，小蝶忽然就在朦胧视野里出现了，就像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我大喊，小——蝴——蝶，定睛一看，眼前却只有残破的院墙和墙头随风摇摆的荒草，我的心头像刀割一样疼。

    &nbsp:&nbsp:&nbsp:&nbsp:　　渐渐的，小蝶的形象不那么清晰了，想起她的时候我心头也不那么疼了，只是经过小蝶奶奶家的时候，会愣那么一会儿，随即就丢开了。

    &nbsp:&nbsp:&nbsp:&nbsp:　　时光不声不响地溜走，没有小蝶的日子，我渐渐长大。我已经很少再想起小蝶了，更记不起那百年不变的承诺了。

    &nbsp:&nbsp:&nbsp:&nbsp:　　“你，你怎么在这里？”从回忆里苏醒，我问了一个傻傻的问题。

    &nbsp:&nbsp:&nbsp:&nbsp:　　“我在这里上班啊。你怎么也……？”她也问了一个傻傻的问题。

    &nbsp:&nbsp:&nbsp:&nbsp:　　彼此对视着愣了一会儿，都“呵呵呵”笑了，笑着笑着声音就变了味道。

    &nbsp:&nbsp:&nbsp:&nbsp:　　“在这里工作好啊，又轻松，又赚钱。”我尴尬的笑道。

    &nbsp:&nbsp:&nbsp:&nbsp:　　小蝶白了我一眼，幽然道：“是挺赚钱的。可是把我赚的钱都给你，你还愿意娶我做老婆吗？”

    &nbsp:&nbsp:&nbsp:&nbsp:　　“愿意”两个字刚蹦到嗓子眼里，憋了许久，又溜了回去：这两个字和此情此景多么不协调啊。二十多年前的青梅竹马、百年不变的承诺，再次重逢，一个成了妓女，一个成了嫖客。多么狗血的剧情、多么惊心的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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