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两只黄鹂鸣翠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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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自从进到摘星阁做学徒起，他在这里已呆了近四十年，伴着摘星阁的兴衰荣辱一直走到今天，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nbsp:&nbsp:&nbsp:&nbsp:　　可是现在，孩子已病入膏肓，怎么都救不活了！

    &nbsp:&nbsp:&nbsp:&nbsp:　　小卓子眼神也黯淡下来，低下头，轻声问道：“谈好买家没有？”

    &nbsp:&nbsp:&nbsp:&nbsp:　　余之寿依旧闭着眼，声音显得很是苍老，“暂时还没有，不过从现在起，摘星阁就开始歇业了，关门吧”

    &nbsp:&nbsp:&nbsp:&nbsp:　　“哦！”小卓子刚应了一声，想到楼上还有两位正在等菜的客人，看了看楼上，又往厨房处看了看，不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nbsp:&nbsp:&nbsp:&nbsp:　　“我知道你也舍不得，但事已至此，我们都无能为力。”余之寿以为小卓了忍不下心，又劝了一句。

    &nbsp:&nbsp:&nbsp:&nbsp:　　小卓子知道这件事终究是瞒不过去，往楼上指了指道：“叔，店里还有两个客人准备吃饭呢，李思睿在炒菜。可这不关我的事，是他息做主张的。”

    &nbsp:&nbsp:&nbsp:&nbsp:　　“什么？”余之寿一惊之下猛地睁开眼，坐直身子，想了想，又道：“算了，反正也没办法了，李思睿应该会做点菜，只要菜能炒熟手，少放点盐就行，就先让他做完这一次吧”

    &nbsp:&nbsp:&nbsp:&nbsp:　　余之寿刚准备躺下，立马站了起来，道：“我先去厨房看看，你照顾好楼上的客人。”

    &nbsp:&nbsp:&nbsp:&nbsp:　　说完便向厨房走了，在离厨房还有一个拐的时候，就闻到一阵好些年都不曾闻过的香味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

    &nbsp:&nbsp:&nbsp:&nbsp:　　就边还守在厅内的小卓子也闻到了，几乎流着口水叫道：“咦，哪里来的味道，好香啊！”

    &nbsp:&nbsp:&nbsp:&nbsp:　　余之寿停了下来，闻着香味，皱眉道：“别的地方的香味飘不过来啊，莫非……”

    &nbsp:&nbsp:&nbsp:&nbsp:　　“哎，可惜啊……”他心头一凛，心里且喜且酸，再次迈开脚步向厨房走去。

    &nbsp:&nbsp:&nbsp:&nbsp:　　余之寿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见李思睿端着一个暗红色木盘走了出来，几乎与匆匆而来的余之寿撞在一起，“余叔，您回来了啊！”

    &nbsp:&nbsp:&nbsp:&nbsp:　　余之寿没有看李思睿，眼睛直盯着木盘里的两盘菜，眉头一皱。

    &nbsp:&nbsp:&nbsp:&nbsp:　　这两盘菜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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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一盘是青菜配鸡蛋！

    &nbsp:&nbsp:&nbsp:&nbsp:　　另一盘还是青菜配鸡蛋！

    &nbsp:&nbsp:&nbsp:&nbsp:　　青的翠，黄的金，白的净，还有一些暗红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　　菜上轻雾漫绕，隐有暗清香。

    &nbsp:&nbsp:&nbsp:&nbsp:　　“这……这是……”余之寿看着这两盘配色悦目却又极为简单的青菜鸡蛋，着实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nbsp:&nbsp:&nbsp:&nbsp:　　先前闻着特别的菜香，原本以为李思睿的菜色还会令人眼前一亮，可现在一看，除了色泽还有些亮点外，似乎比周师傅的手艺还差一些。

    &nbsp:&nbsp:&nbsp:&nbsp:　　呵呵，两个菜——青菜鸡蛋啊！！！

    &nbsp:&nbsp:&nbsp:&nbsp:　　哎，反正明天就不开了，客人再怎么说怎么骂都由他去。

    &nbsp:&nbsp:&nbsp:&nbsp:　　余之寿无耐地笑了笑，“算了，先给客人端上去吧，最后一单生意，就赠送了吧。”

    &nbsp:&nbsp:&nbsp:&nbsp:　　李思睿知道余叔的想法，也不辩解，端着菜向外走去，心想：“叔啊，这两盘菜我以前收五百一盘呢。”

    &nbsp:&nbsp:&nbsp:&nbsp:　　小卓子正在梯口等着，见李思睿端了菜出来，想到这家伙真的会做菜，满心欢喜地迎了上来，可一看这两盘菜，表情也与余之寿一般。

    &nbsp:&nbsp:&nbsp:&nbsp:　　不过没关系，反正是最后的一餐嘛！如果不是自己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小卓子都懒得上去。

    &nbsp:&nbsp:&nbsp:&nbsp:　　两人上到二楼，看到那黄袍公子站在窗前，望着河里慢慢划行的红船，眼噙笑意。

    &nbsp:&nbsp:&nbsp:&nbsp:　　那小厮站在边上，不时指着四周，在解说着什么。

    &nbsp:&nbsp:&nbsp:&nbsp:　　听到有人上楼，公子转过头，看到李思睿端上来的两盘菜，眼睛一亮。

    &nbsp:&nbsp:&nbsp:&nbsp:　　一盘是青菜丝上卧两只煮熟的蛋黄。

    &nbsp:&nbsp:&nbsp:&nbsp:　　一片青菜叶上摆一排蛋白。

    &nbsp:&nbsp:&nbsp:&nbsp:　　菜式虽素，可看在眼里却别有特色。

    &nbsp:&nbsp:&nbsp:&nbsp:　　李思睿将菜放在桌子上，笑道：“客官，本店鄙陋，今日备菜不及，只得两盘素菜，还请恕罪。”

    &nbsp:&nbsp:&nbsp:&nbsp:　　黄袍公子盯着桌上的这两道菜，先是一惊，后又笑道：“看来，这摘星阁今天真是打算歇业，今日打扰，倒是本公子冒昧了。”

    &nbsp:&nbsp:&nbsp:&nbsp:　　“嗯，清香阵阵，闻之生津，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黄袍公子并未因菜式单一而言出讥笑，反倒是很是派头地坐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　　黄袍公子将折扇一合，小厮早已拿起一双筷子，筷子在两个盘子之间犹豫了两个来回，最后一咬牙，将一蛋黄夹入碗中。

    &nbsp:&nbsp:&nbsp:&nbsp:　　毕竟这是菜里唯一的荤菜。

    &nbsp:&nbsp:&nbsp:&nbsp:　　小厮将碗筷放到那紫袍公子面前，略有不快地说道：“公子爷，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nbsp:&nbsp:&nbsp:&nbsp:　　公子笑了笑，道：“店家今天歇业都破例做了两个菜，你不觉得公子爷很有面子么？再说，偶尔清淡一点也不错。”

    &nbsp:&nbsp:&nbsp:&nbsp:　　说完拿起筷子，用筷子夹碎蛋黄放入嘴中，还未咀嚼，眼中陡然一亮，道：“蛋黄本就粗粝难咽，可这个蛋黄却入口如丝，舌头轻搅便可入喉，且极为鲜美，非常不错。”

    &nbsp:&nbsp:&nbsp:&nbsp:　　小厮听到主人如此夸口，惊异地看看他，又看看李思睿，不期然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nbsp:&nbsp:&nbsp:&nbsp:　　公子再亲自夹了一片青菜，只见青菜沾了些许汤，汤汁晶莹剔透，与青翠的青菜一起，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nbsp:&nbsp:&nbsp:&nbsp:　　他将青菜放进嘴里，闭着眼睛，边吃边说：“爽滑香浓，余味绕颊，很好很好。”

    &nbsp:&nbsp:&nbsp:&nbsp:　　小卓子原本以为李思睿这两盘菜只是糊弄客人的，却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客人连番称赞，也不由大为好奇。

    &nbsp:&nbsp:&nbsp:&nbsp:　　而那小厮更是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珠看着李思睿，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公子爷吃惯了山珍海味，见地非常之广，说是美食家也不为过，可从未见过公子毫不吝啬地赞赏一盘看似普通的青菜。

    &nbsp:&nbsp:&nbsp:&nbsp:　　公子睁开眼睛，看着李思睿，笑道：“本公子口腹之欲极强，但这等色香味俱佳之菜肴确实少见，但不知菜为何名？”

    &nbsp:&nbsp:&nbsp:&nbsp:　　李思睿笑道：“菜名为‘两只黄鹂鸣翠柳’，不过现在只剩一只黄鹂了。”

    &nbsp:&nbsp:&nbsp:&nbsp:　　公子先是一怔，看了盘里里还剩的一个蛋黄，忽长笑起来，片刻之后，道：“倒是本公子坏了景致了。”

    &nbsp:&nbsp:&nbsp:&nbsp:　　“‘两只黄鹂鸣翠柳’？‘两只黄鹂鸣翠柳’？”公子眼睛大放光芒，嘴里喃喃念道，“好名字，真是好名字，以如此诗意配菜名，菜如其名，堪为极致。”

    &nbsp:&nbsp:&nbsp:&nbsp:　　他看着另一盘几乎是相同的菜，眼神微有期待，问道：“这盘又是何名？”

    &nbsp:&nbsp:&nbsp:&nbsp:　　“‘一行白鹭上青天’！”李思睿应道。

    &nbsp:&nbsp:&nbsp:&nbsp: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好诗好意好菜名！”公子击桌而赞，站了起来，走到李思睿面前，道：“小兄弟非但厨艺非常，菜名更是独树一帜。厨诗相合，必为摘星阁一大景也。”

    &nbsp:&nbsp:&nbsp:&nbsp:　　小卓子以前倒是常常见到一些文人学子在摘星阁举办小型诗会，只道是些酸腐文人交友途径而已。

    &nbsp:&nbsp:&nbsp:&nbsp:　　可此刻听这位富家公子对乞丐出身的李思睿如此赞赏，兴奋之情毫无遮掩地流露出来。

    &nbsp:&nbsp:&nbsp:&nbsp:　　小厮见公子爷竟与一个厨子称兄道弟起来，后背一热，即有涔涔汗意。

    &nbsp:&nbsp:&nbsp:&nbsp:　　公子又坐了下来，看着另一盘菜，拿起筷子试了几下，却始终未曾下筷。

    &nbsp:&nbsp:&nbsp:&nbsp:　　“如此佳肴，如此诗意，若被本公子坏了意境，实为人生憾事，不忍，不忍啊。”他叹了口气，将筷子放在桌上，竟不再尝。

    &nbsp:&nbsp:&nbsp:&nbsp:　　李思睿本见这公子颇有气度，可现在看来，却是感觉有股子酸味。“我知道自己做的菜很不错，做出再好看的菜来都是要让人吃的，不是用来观赏的。”

    &nbsp:&nbsp:&nbsp:&nbsp:　　黄袍公子站起身来，朝着李思睿拱手，赞道：“想不到小兄弟年纪轻轻，厨艺却不输御厨，菜名更是无人可比，可否告知大名？”

    &nbsp:&nbsp:&nbsp:&nbsp:　　御厨？莫非他是宫里的人？

    &nbsp:&nbsp:&nbsp:&nbsp:　　“在下李思睿，一落魄厨子而已。”李思睿心头一紧，却是不动声色，抱拳道。

    &nbsp:&nbsp:&nbsp:&nbsp:　　“原来是李兄，既然李兄厨诗俱佳，他日定来讨扰。”黄袍公子朝着李思睿拱了拱手，又道那小厮道：“将‘一行白鹭上青天’原样带回，让家里厨子们看看。”

    &nbsp:&nbsp:&nbsp:&nbsp:　　说完径自下楼，也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告诉李思睿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　　小厮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元宝，递给李思睿，小声说道：“我家公子从来没有这样夸过人你好像是第一个。”

    &nbsp:&nbsp:&nbsp:&nbsp:　　说完直接端着那盘青菜蛋白的“一行白鹭上青天”走了，也没说可不可打包。

    &nbsp:&nbsp:&nbsp:&nbsp:　　小卓子看见李思睿手上的银子，一把便抢了过来，足足有五十两啊。

    &nbsp:&nbsp:&nbsp:&nbsp:　　摘星楼现在一个月的毛利都没有五十两，每个月反倒都要亏好几百两。

    &nbsp:&nbsp:&nbsp:&nbsp:　　李思睿知道，黄袍公子之所以十分赞赏这两道看起来普通的小菜，除了这是他那个时代的味道之外，菜名也是其中之一。

    &nbsp:&nbsp:&nbsp:&nbsp:　　难道这还是个吟诗作对的朝代？

    &nbsp:&nbsp:&nbsp:&nbsp:　　李思睿知道，在自己未穿越时的唐宋时期，是诗词大行其道的年代，也是诗词最鼎盛的年代。

    &nbsp:&nbsp:&nbsp:&nbsp:　　既然那位公子似未听过唐朝杜甫的这首《绝句》，那现在这个朝代应该不是自己所熟知的朝代。

    &nbsp:&nbsp:&nbsp:&nbsp:　　“李哥，你做的这黄鹂翠柳的，味道真是太好了。”李思睿听到小卓子的声音，回头就看见小卓子拿着筷子坐在桌前大口吃着。

    &nbsp:&nbsp:&nbsp:&nbsp:　　另一个“黄鹂”已然不见。

    &nbsp:&nbsp:&nbsp:&nbsp:　　就连闻声而来的余之寿也拿起了筷子，小尝一口，眼中满是讶意。

    &nbsp:&nbsp:&nbsp:&nbsp:　　“小兄弟，你的厨艺当真不错，比二十年前的周师傅都强多了。”余之寿连声称赞。

    &nbsp:&nbsp:&nbsp:&nbsp:　　“那当然。昨晚李哥说周师傅做的牛肉狗都不会吃时，我就知道李哥是个非常不错的厨师。”小卓子终于认同了李思睿，从“李公子”的讥讽到现在的“李哥”也只不过一个晚上而已。

    &nbsp:&nbsp:&nbsp:&nbsp:　　小卓子吃干净了盘子里的青菜，抹了抹嘴，满脸遗憾的说道：“可惜夫人要卖店了，不然让李哥当摘星阁大厨，生意肯定会好起来。”

    &nbsp:&nbsp:&nbsp:&nbsp:　　“摘星阁要卖？”李思睿好奇地问道：“余叔，是真的么？”

    &nbsp:&nbsp:&nbsp:&nbsp:　　尽管他知道摘星阁以现在的生意肯定撑不下去，只是没想到自己刚要有个歇脚之处，这里就要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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