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羽符船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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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夜色将尽，朦雾迷眼，丝丝清寒的风撩起雾缕，渐升渐高，缱绻痴绵。天地交接的一线被风吹淡了颜色，露出一抹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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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须臾，鱼肚白渐染霞色，天之赤野忽响鸡啼。清厚昂扬的鸣声响彻云霄时，一轮红日自鱼肚白里一跃而起，万道鸿蒙直斩天幕，破杀雾晓，渐暖黎明。

    &nbsp:&nbsp:&nbsp:&nbsp:　　此时天地，方一驱未央之默。

    &nbsp:&nbsp:&nbsp:&nbsp:　　光景大好。

    &nbsp:&nbsp:&nbsp:&nbsp:　　千万顷日光笼罩四野，轻柔而浅暖，天也柔云，境也无风。生灵万物欣欣向荣。

    &nbsp:&nbsp:&nbsp:&nbsp:　　日色下的缘慕仙山主峰占地方圆三千里，拔地而起三千丈，峰笋入云，直干九霄。绰绰约约千丝万缕云蔼掩住峰腰，树影朦胧，没入光影十色的滚云里，犹如入画。云层之上的峰顶日光大好，云彩凝实，骄阳似火，入目的景致无一不是色彩浓丽。

    &nbsp:&nbsp:&nbsp:&nbsp:　　然而最为惹人眼球的，却并不在此。

    &nbsp:&nbsp:&nbsp:&nbsp:　　 登上峰顶，一方形体硕大的巨船首先破入眼帘。只见它横在山体与云层分界的一线上，巨锚肆意地抛在峰崖一角。船上建一座广厦宫阁，琉瓦璃墙，朱窗赤檐，螭吻高翘着，在日光下耀耀生辉。船身上刻画一片密密麻麻、弯弯绕绕的禁制，大体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走向，蜿蜒盘桓，笼住整个船体。竟整体凌空而立，势无所依，安安稳稳的泊在了那里。

    &nbsp:&nbsp:&nbsp:&nbsp:　　靠近船身，一袭清风拂面而来，带着些新冷的朝气，醒人神识，洗人疲究惫。迎了新阳，才看清凌立的船究竟有多大，光是那片背阳的影子，也足以覆住半个山头。缓缓走进那片阴影，太阳的暖意立马消散无形，一股幽寒从人脊背绕了上来，和那阵清风相和，叫人遍体生寒。

    &nbsp:&nbsp:&nbsp:&nbsp:　　最前面的人止了步伐，教整个行伍都熙熙攘攘起来，停在了大片的阴影里。多数人机械地找到各自门人站好，只有少数三两个没有门派的散修，来时站在哪里，等旁人动作好了，仍旧还在那里。等这些人‘自便’过后，缘慕仙山的后勤人员就被自动分了出来，细细清点一二，兰颜便领着人朝巨船走去。离船最近的人面向他们，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清傲得让人畏惧，那是缘慕仙山的山主大人。

    &nbsp:&nbsp:&nbsp:&nbsp:　　兰颜领着人检验船身禁制时，他正说了话，让身心疲惫的人们稍作休整，以待出发。

    &nbsp:&nbsp:&nbsp:&nbsp:　　环视船身一周回来，众人正三三两两作一团，散在旷地上休息。不少人把目光投过来，审视一眼，又默默收回，整理了衣衫，又站好了。兰颜把目光转向山主大人，点点头，默默走到他身后站好。

    &nbsp:&nbsp:&nbsp:&nbsp:　　“登船。”

    &nbsp:&nbsp:&nbsp:&nbsp:　　收回垂视的目光，兰颜听见山主大人清朗的声音。

    &nbsp:&nbsp:&nbsp:&nbsp:　　巨船倚山而泊，甲板与地齐平，想要登船，自是便宜得很。数十人须臾功夫上了船，各自颜色不一，大有几个左顾右盼的，正打量船上物什。兰颜身为侍符，并无权力安顿这些人，见他们随意得很，也就不多话，自行带着缘慕仙山的后勤下舱，安排忙碌各类杂事去了。山主大人明事理的很，自会有所安排。

    &nbsp:&nbsp:&nbsp:&nbsp:　　沿着木梯向下，杂而有序的脚步声“噔噔噔”地在船舱里响起，眼睛适应了初时的黑暗后，几点微茫从舱内最昏暗的地方渐渐亮起来。众人下意识地去寻，见正前六步、右前七步、左前两步开外，各高挂一盏琉璃八宝宫灯于环柱上，零星萦萦的光从宫灯内溢出，正照亮通道，柔而暖。阶梯再下的地方就不能被照见了，光明止于第一层，能见的，除了这一层的通道，也只有继续往下的那么三两级阶梯而已。

    &nbsp:&nbsp:&nbsp:&nbsp:　　“穆虎，你照旧带七个兄弟管控第一层。往上送的吃食热汤一概不许有误，宫阁里各厢房用度不可短缺，灵气浓度也不能有一丝多一丝少。

    &nbsp:&nbsp:&nbsp:&nbsp:　　咱们同出缘慕仙山，同宗同源，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nbsp:&nbsp:&nbsp:&nbsp:　　在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上，还是莫要在这种时候，不分轻重，钻牛角尖的好。”

    &nbsp:&nbsp:&nbsp:&nbsp:　　兰颜只稍顿了一顿步伐，微微侧头过来，把话说了，就继续往下走。连个多余的眼光也不露，话却说得阴森，浅黄色的光撒在他身后，好像隔绝了一黑一白两个世界。

    &nbsp:&nbsp:&nbsp:&nbsp:　　众人也不现异色，依旧跟从他下去。有七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自觉止了步，围在那个被点名的人身边，无形中成了势，竟将他稳稳辖制住了。男人目送兰颜等人离去，脸色铁青。

    &nbsp:&nbsp:&nbsp:&nbsp:　　沿路往下，较之第一层愈黑的地方，纷纷扬扬自头上洒下一片暖明的光来，粘在人身上，却不打出人影，明光所过，一事一物，皆为之纤毫毕现。众人皆是初入内舱，即使是早先有了预知，却也不曾想，这内舱装点，竟是如此。

    &nbsp:&nbsp:&nbsp:&nbsp:　　于是几个稍稍有些见识的，就行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起这艘船来。讲到兴浓时，仍不忘扯出负责管理的兰颜，将他一遍好夸。

    &nbsp:&nbsp:&nbsp:&nbsp:　　跟在中间的少女行事稍有两分天真，性子也较众人更为活泼。她一路随众而来，因干系试会要事，混在一堆沉闷无趣的大老爷们儿中间，少不得受了三两分闷顿。此刻碍眼的人不在，领头的又是兰颜这么个颜好‘嘴甜’的主，她自然也没什么好顾忌，于是叽叽喳喳同众人攀扯，转眼就热热闹闹的和众人打成了一片。倒是让清寂的气氛和缓了不少。

    &nbsp:&nbsp:&nbsp:&nbsp:　　“侍符，您此番做法，怕是有所不妥啊。”见兰颜容色不复严肃，一妙龄妇人快步走上前来，与他落后半步同行，向他规劝到：“穆虎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一向容不得旁人落他面子、给他难堪。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来这么一下，算是让他威风扫地，面上无光了。这样，您怕是要遭记恨的。”

    &nbsp:&nbsp:&nbsp:&nbsp:　　“本来于您，这也不算得什么大事，您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吃了亏，口头上有两句嚷嚷，也做不了什么，于您，也没恁地损失。这最好不过。然而我缘慕仙山杂役之中，偏又唯他是最受热捧欢迎。不少长老也对他青眼有加。这样，您的身份倒有些不尴不尬……”

    &nbsp:&nbsp:&nbsp:&nbsp:　　她正说着，刚换了口气儿，半句话还卡在喉咙里，就见面前的人突然不走了，反转过身来看她，眼睛黑黝黝的，两点亮光暗蓄寒芒，直看得她心惊肉跳：

    &nbsp:&nbsp:&nbsp:&nbsp:　　“田铮是吧。”

    &nbsp:&nbsp:&nbsp:&nbsp:　　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通道里响起来，似有魔魅附体，字字扬抑，字字犹如珠落玉盘：

    &nbsp:&nbsp:&nbsp:&nbsp:　　“多谢你的提醒。在下自会小心。”他把话说完，略掀唇角，算是认同一样点点头，拊了手，照旧往通道走。一边吩咐各人事宜，一边伸手掐动法诀，从开阔了的船舱通道直直穿过去，看样子，是去掌舵去了。

    &nbsp:&nbsp:&nbsp:&nbsp:　　众人怔怔看着他走远，半晌也无人言语。

    &nbsp:&nbsp:&nbsp:&nbsp:　　“田姐姐，侍符大人，还真是，‘特立独行’得很啊。”少女凑到田铮身边，抽了抽鼻子，眼睛仍盯着人影消失的转角，发表感慨。

    &nbsp:&nbsp:&nbsp:&nbsp:　　“是啊，特立独行。”

    &nbsp:&nbsp:&nbsp:&nbsp:　　顺着少女的话，田铮头也不回，看向前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的失神，她笑笑，嘴角一抹苦涩转瞬即逝。

    &nbsp:&nbsp:&nbsp:&nbsp:　　这个人，又何止是特立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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