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负少年痴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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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站在主峰山麓下，回头再看那方栈道，云雾遮掩之间，一条紧贴峭壁的黑线归隐于远雾，日头愈起，大雾愈浓，眨眼再看，已是一片模糊。

    &nbsp:&nbsp:&nbsp:&nbsp:　　随龙啸柒步入偏殿，已有人立在殿中等候多时，见他俩一前一后相携入殿，目不斜视的抱手作揖，“圣女大人静候多时，还请二位随我来。”

    &nbsp:&nbsp:&nbsp:&nbsp:　　这人身着一件墨色夹纱长衫，虚手一引，行动时隐有云纹隐没，衬得人愈加风姿勃发，仪表堂堂。兰颜知道这是位核心弟子，恭恭谨谨的随龙啸柒还礼，亦步亦趋跟着走了。

    &nbsp:&nbsp:&nbsp:&nbsp:　　三人自偏殿后方穿过一道长廊，直通残崖断壁上高吊悬空的九曲桥，云霞海曙，九曲回肠。人立其上，放目远眺，云海铺悬长桥之下，云烟荡荡，白海汤汤，一轮红日破云海而出，金光万丈喷薄宣泄，行在日光之下、云海、长桥之上，如在仙境梦里。

    &nbsp:&nbsp:&nbsp:&nbsp:　　九曲桥九曲九角，每一曲景色相异，九转九回，走尽这长桥时，也就差不多将这缘慕云海览尽了。兰颜曾前来过这里，也曾为这云海奇景振骇心弦，不过云雾遮眼，也更容易使人心眩神迷。

    &nbsp:&nbsp:&nbsp:&nbsp:　　云海里吹来习习清风，吹得人衣衫猎猎、长发飘飘，遮眼云烟消逝成风。三人一行行至长桥正中，对面遥遥行来一个人影，那人还未和他们对上，给他们引路的弟子就先行退让，连带着他俩也一同退至扶廊一侧。

    &nbsp:&nbsp:&nbsp:&nbsp:　　上这长桥之前，兰颜便早有预感，会和这人对上，当时心里还有些忐忑的不安，到了现在真的要对上了，心里却反而有些异样的平和。或许，他心里面其实是对同他相见怀有期望的吧。

    &nbsp:&nbsp:&nbsp:&nbsp:　　兰颜想了想，忽然发觉一道极熟悉的气息朝自己渐渐靠近了。

    &nbsp:&nbsp:&nbsp:&nbsp:　　这气息，他识得，是慕迟来了。

    &nbsp:&nbsp:&nbsp:&nbsp:　　这个认知在脑子里还没转过一圈，他人就本能的‘霍’地一抬头，却没想慕迟当下年幼，脚程却不慢，他这一抬头，就正好和他对上了眼了。

    &nbsp:&nbsp:&nbsp:&nbsp:　　那双凤眼里还没有日后的深邃，它干净而清亮，眼尾漂亮的弧度也还没变得平顺，他现下不过六岁光景，眉目之间的粉嫩也还没被岁月打磨的精致。这张小脸，还是个稚童模样。和他越来越不能忘怀的那张脸，完全不一样。唯有那张嘴唇，还是熟悉的不喜不怒的一条线的弧度，能让他稍稍想起，这是慕迟年幼时候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　　兰颜看着快要走到自己跟前的孩子的眼睛，记忆忽然有些模糊了，过去和现在，到底哪个是真实的？周庄梦蝶，究竟是人梦蝶，还是蝶梦人？

    &nbsp:&nbsp:&nbsp:&nbsp:　　他恍恍惚惚似有所悟，迷迷蒙蒙却又生痴，正心头天人交战，忽听耳侧一声轻嘲，恍若个惊雷响起，直把他不知道飞去哪里的神魂给炸了回来。

    &nbsp:&nbsp:&nbsp:&nbsp:　　就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站在他跟前，身量同他一般高，黑发垂髫，双瞳黢黑，“你这个小孩儿倒是有趣，这种深奥的问题我还没去想一想，你倒先犯了迷糊了。”

    &nbsp:&nbsp:&nbsp:&nbsp:　　看这小孩容貌、他身后随侍，以及自己右手边一直拉扯自己、刚刚收回去的手，哪还不明白这是谁？这分明就是那号称神尊转世的缘慕至宝——慕迟大人是也。

    &nbsp:&nbsp:&nbsp:&nbsp:　　兰颜眨眨眼睛，也没去看身边心焦的龙啸柒，和再前方一点儿、若有所思的核心弟子，他克制许久，抿着嘴，终于在众人耐心将尽的边缘，抬手把人搂了一下，“你好。我是兰颜。我很喜欢你。”

    &nbsp:&nbsp:&nbsp:&nbsp:　　他听见自己如是说。

    &nbsp:&nbsp:&nbsp:&nbsp:　　慕迟眉头轻蹙，两只手滑稽的抬了又放下，如此反复两次，久到众人都以为他会推开兰颜怒喝，他才抬了抬胳膊，回搂了一下，“嗯。”

    &nbsp:&nbsp:&nbsp:&nbsp:　　也不知道是答应那一句。

    &nbsp:&nbsp:&nbsp:&nbsp:　　兰颜莫名的笑了起来，大而黝黑的桃花眼弯成了一弧新月，眼角是清纯与魅惑的交融的桃色，眼睛里倒映着晴天白云以及一个慕迟，光亮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黝黑，“我很喜欢你。很喜欢。”

    &nbsp:&nbsp:&nbsp:&nbsp:　　他莫名的重复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把人放开了：“请。”他虚手往慕迟将要去的方向引了引。那里和他将要走的路完全相反。

    &nbsp:&nbsp:&nbsp:&nbsp:　　“嗯。”慕迟莫名有些脸红。快步往他所指的方向走开了。

    &nbsp:&nbsp:&nbsp:&nbsp:　　清风徐徐，撩起过桥人的衣和发，这场空中的相遇就过去了。

    &nbsp:&nbsp:&nbsp:&nbsp:　　兰颜侧身侧首，目光放在自己走过的路上，久久不能收回。

    &nbsp:&nbsp:&nbsp:&nbsp:　　“别看了，我们该走了。圣女大人还在等着我们。”龙啸柒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那位引路的核心弟子还在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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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嗯。走吧。”

    &nbsp:&nbsp:&nbsp:&nbsp:　　兰颜应了一声，乖顺的跟在两人身后。一路的风景都不大惹眼了，最能让人期待的风景已经路过了。

    &nbsp:&nbsp:&nbsp:&nbsp:　　三人很快见到了圣女大人，她正高坐在正殿的主座上，正襟危坐，却又有些懒洋洋的样子，背后是一片的云海刻雕。她手边放了杯茶，室内飘扬的茶香似乎有些清淡，又似乎有些浓郁，微末的茶香撩过鼻端，总能拨动心底那点细微的滋生的渴。

    &nbsp:&nbsp:&nbsp:&nbsp:　　兰颜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嗅出来这是慕迟最爱的碧雪茶的醇香。立在他身边的龙啸柒不止一次的见过慕归，自然知道这茶是沏给谁的，见接引他二人的人下去了，座上的圣女大人也没有一点儿动静，就只好忍着被茶香勾出来的馋，乖乖站着。

    &nbsp:&nbsp:&nbsp:&nbsp:　　他还自娱自乐的想，好歹是能闻见个味儿，过过干瘾倒也不差。鉴于圣女大人就在上头看着，好歹只是悄悄的、贪婪的大口呼吸着室内的茶香，并未做出什么出格动作。兰颜可是知道，他身边这位，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稀缺茶类收集狂。

    &nbsp:&nbsp:&nbsp:&nbsp:　　三人谁也不说话，兰颜两个不敢冒犯，圣女大人有意冷落，殿内就格外显得安静。兰颜身侧的那盏人高的香鼎里面，馨馨袅袅冒出来的熏烟，白茫茫的，带着点儿焚香特有的火属灵气，张牙舞爪地遮掩了几人对视的视线，使人互看时，总有些雾里看花的迷蒙。

    &nbsp:&nbsp:&nbsp:&nbsp:　　许是这殿内焚的香额外有些灵气，白雾稍稍遮眼的同时，也或多或少的把人体内的血腥戾气熏掉了。这一点兰颜格外有若体悟。

    &nbsp:&nbsp:&nbsp:&nbsp: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香炉和龙啸柒，最后把目光放在慕归身上，时过二十四年，终于理解了这个女人的‘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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