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负少年痴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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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焚香殆烬，高座上的圣女大人终于从游思里回过神来。似乎才想起殿下有这么两个人还站着等她说话，不好意思的捏了捏鼻子，顺手抬起手边冰冷了的茶一饮而尽，“兰颜。”

    &nbsp:&nbsp:&nbsp:&nbsp:　　她朝兰颜招了招手，脸上被茶香缭绕的慵懒随她出声消散了，正襟危坐，双手架在膝盖上，冷冽的眸子里显出几分不可抗拒的威严。

    &nbsp:&nbsp:&nbsp:&nbsp:　　兰颜朝她走近的时候，龙啸柒在下面提心吊胆的看着，甚至心生畏惧，猜想她会和兰颜小混球的同时，一边暗想怎么在心情不好的圣女大人手下把人保住。

    &nbsp:&nbsp:&nbsp:&nbsp:　　天晓得这个女人有多擅长喜怒无常。

    &nbsp:&nbsp:&nbsp:&nbsp:　　龙啸柒领教过她的高招，已经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了。

    &nbsp:&nbsp:&nbsp:&nbsp:　　兰颜在龙啸柒几乎惊恐的眼神注视里，走到了慕归面前。这个女人还是他去参加夺灵试会前的模样，慵懒、漫不经心以及近乎冰冷的淡漠，一个眼神，就能让觊觎她美貌的人，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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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慕归是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缩小到二十四年前，见到的第一个与二十四年后的他相熟，且全然没有改变的人。虽然她的面貌并没有因为他二十四年光阴的颠来倒去而改变，但是她的存在，至少能证明他那关于未来二十四年的记忆，并不是虚妄的臆想，不是么？

    &nbsp:&nbsp:&nbsp:&nbsp:　　高座上的女人双手交叉，腿大开着，因她倾斜的身姿，后颈没有束起的发浓墨重彩般的披散下来，垂在一侧，和她明兰的衣裳相衬，格外显得安静。如果不是她的坐姿太过彪悍，光是她那张遮掩在阴影里的脸，眉目精致，肤如凝脂，就足够引人遐思。

    &nbsp:&nbsp:&nbsp:&nbsp:　　兰颜默默看着她，正大光明的走神。任由她伸手按住自己的后颈肉，把自己拎小鸡一样拎到面前，深邃的与慕迟如出一辙的眉目正对上自己：“还记得我吗？你五岁生宴，是我给你摸的灵骨。”

    &nbsp:&nbsp:&nbsp:&nbsp:　　慕归提及旧事，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弯，“你是水木双灵根，极适合修炼符术。”

    &nbsp:&nbsp:&nbsp:&nbsp:　　她顾着说话，也没说让龙啸柒走或是留。那个表面金玉，内里潦草的二世祖，许是顾着兰颜年幼失孤，觉得他要是犯在圣女大人手里就很有些可怜。竟然厚着脸皮留了下来，缩肩膀耷脖子地小心侯着，目露惊恐的盯着兰颜被拎得皱起发红的后颈。

    &nbsp:&nbsp:&nbsp:&nbsp:　　这个半大少年还不大会说话，也不大敢说话，欺负欺负小孩子如君青璃还成，面对慕归，他也只有嘴皮子开开合合，纠结半晌，什么个所以然也吐不出来的份。

    &nbsp:&nbsp:&nbsp:&nbsp:　　兰颜注意到他，分了个眼神过去，见慕归跟着转了个头，就歪歪头，“嗯，你是慕归姐。”他终于想起，面前这个女人，还是他母亲的表妹的女儿。

    &nbsp:&nbsp:&nbsp:&nbsp:　　原来他和慕迟还是远房的表兄弟？嘿，感谢重视血脉传承的修真界，原来他还算不得一个孤儿。

    &nbsp:&nbsp:&nbsp:&nbsp:　　慕归见他明白了，也就顺手将人放下，拍拍他肩膀，“族中哪位长辈为你唤醒的血脉传承？按理来说，兰家子八岁便可进行祭献……”

    &nbsp:&nbsp:&nbsp:&nbsp:　　她话还没说完，见兰颜脸色变了变，也察觉到不对，抬手又按在他后颈，“难道还没有血亲为你祭献？”

    &nbsp:&nbsp:&nbsp:&nbsp:　　说话时，手下灵力环转，果然丝毫没受到传承反弹，附在灵力上的神识，就游进了丹田处。

    &nbsp:&nbsp:&nbsp:&nbsp:　　“怎么会这样？”

    &nbsp:&nbsp:&nbsp:&nbsp:　　兰颜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嗯……”，往复的二十四年的煎熬又罩在他心头，猛然间想起慕迟那双隐而不发的眼，人生微末的喜，又灌进不绝的愁，搅得心痛，扰得魂忧。

    &nbsp:&nbsp:&nbsp:&nbsp:　　“我也不知道。当年为我祭献的洹爷爷说，等我三十六岁的时候，就会有一个人给我做一场最好的祭献。”

    &nbsp:&nbsp:&nbsp:&nbsp:　　他一边说着，一边心肝战战。他刚鼓起一身勇气逃避的问题，终于被慕归快剑斩烂那张遮丑的纱，又正大光明的暴露在太阳光下，糊了他一脸狼狈不堪的懦弱无能。

    &nbsp:&nbsp:&nbsp:&nbsp:　　兰家这一脉香火，到底是断在他这个不肖子孙的头上了。

    &nbsp:&nbsp:&nbsp:&nbsp:　　漓渚，何辜？

    &nbsp:&nbsp:&nbsp:&nbsp:　　兰颜对兰家愧疚，对漓渚愧疚，恼怒自己面对灭族的血海深仇的无力，痛恨自己爱慕男人让兰家血脉断绝的荒唐。他的世界，一面是黑臭血腥的地狱，一面是光亮温馨的天堂，如此泾渭分明、承担无力，如此摇摇摆摆、战战兢兢，越是纠缠，越是难休。

    &nbsp:&nbsp:&nbsp:&nbsp:　　他一颗心所有的精力，都拿来勉维系这一线的平衡，越是退让，痛苦和贪恋就缠缚的他越深、缠缚的他精疲力尽。

    &nbsp:&nbsp:&nbsp:&nbsp:　　费尽所有心力装来的从容，终于叫慕归这个搅事精一棒子敲散了。

    &nbsp:&nbsp:&nbsp:&nbsp:　　“……兰家，漓渚……罢了，兜兜转转，谁知道这又算不得一个转机呢？莫要多想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大道万千，演变无穷，我修道中人不该如此多情，痴儿，醒醒罢！”

    &nbsp:&nbsp:&nbsp:&nbsp:　　她一声清叱，就将他一切情思如潮水呵去，保得他一念清明，满心痛楚。

    &nbsp:&nbsp:&nbsp:&nbsp:　　兰颜规规矩矩站回下首，朝她拜了拜。

    &nbsp:&nbsp:&nbsp:&nbsp:　　“好生跟着龙家小子修习符法，我缘慕仙山，还须你等中流砥柱。”

    &nbsp:&nbsp:&nbsp:&nbsp:　　熏香散去时，二人听见她如是言语。再拱手作揖抬头时，座上已经空了。

    &nbsp:&nbsp:&nbsp:&nbsp:　　此时，先前领他两个入殿的弟子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端端立在他两个面前，浅笑如莲清雅，“二位师弟，且随我来。”

    &nbsp:&nbsp:&nbsp:&nbsp:　　一声师弟，他两人才算真正在内门有了根缘。

    &nbsp:&nbsp:&nbsp:&nbsp:　　龙啸柒没有几多高兴，朝这位师兄点头笑笑，回头看见兰颜颓白的脸色，轻轻浅浅的叹了口气，微不可闻的，恰如他自己掌心断裂的命纹。

    &nbsp:&nbsp:&nbsp:&nbsp:　　他摇摇头，道：“兰小混球，莫要多想了，一切向前看，今天没有太阳，不代表明天也没有。放轻松，咱们攒把劲儿，十几二十年后，弄个缘慕侍符当当，岂不爽快？”

    &nbsp:&nbsp:&nbsp:&nbsp:　　挠挠后脑勺，实在有些受不了兰颜沉默寡言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　　兰颜看着他，微哂。未来的二十四年，一路黑到底，哪有什么太阳？连那点微末用来寻路的光，也不过惨淡如萤。

    &nbsp:&nbsp:&nbsp:&nbsp:　　他目光有些深，龙啸柒被他看出一身细汗，不再多言，急忙拉住人往外围跑。那位核心弟子被他俩甩在后面，远远唤了两声，没喊住，就任由这两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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