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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是否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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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她气喘吁吁急速而来,留在国师府守候的两名精卫吓得不轻。

    凤瑶顾不得喘息,冷冽而问:"可寻到皇上了?"

    精卫们顿时跪身下来,急忙而道:"还不曾。皇傅与国师皆在山中搜寻,如今并未归来。"

    还未归来!

    还未寻着?

    凤瑶瞳孔越发起伏,心口震颤,随即不敢耽搁,当即折身而返,全然不顾王能的劝慰冲出了国师府偿。

    夜色浓厚,偌大的深山,徒留夜虫而鸣,气氛幽谧厚重,似要将人吞没。

    凤瑶手执一只火把,肆意在深山中走走唤唤,则是不久,嗓音已是嘶哑,双腿,也仅是机械迅速的往前,似已未有知觉。

    她一路在深山走走停停,一路上,皆扯声而唤,便是嗓音嘶哑了,她也仍是嘶声裂肺的唤着,直至黎明拂晓,天色逐渐明朗之际,她嗓子已疼痛剧烈,嗓音也全数嘶哑,再也唤不出一字一句来。

    身后,仅有颜墨白一人跟随,王能与其余精卫,早已在深山之中全然分散。

    一路往前,毫不停歇的搜寻,凤瑶并不曾观望身后之人,仅是满心的焦急,待得后来,心底竟逐渐的开始绝望了。

    一路往前,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嗓子唤不出来了,凤瑶便捡了木棍,一路走,一路便猛烈拍打周遭灌木,以图用这等声音来唤得自家幼弟回应。

    只奈何,搜寻了这么久,她终归是未收到任何回应,那只握着木棍的手,也早已起泡,双腿,已疲倦至极,待得日上三竿,天色全然大明之际,她终归是走不动了,整个人浑身一软,彻底跌在了满是枯叶的地面。

    瞬时,心头绝望,满身懈怠。

    她全然不顾浑身的瘫软,整个人扭曲的侧躺在地,稍稍合眸,不愿再睁眼。

    这时,耳畔不远,有脚步声平缓而来,那脚步每走一步,便会惹得地上的枯叶沙沙而响。

    仅是片刻,那脚步声便止在了她的耳畔,那沙沙之声,也骤然在耳畔停歇。

    凤瑶淡漠而听,浑身懈怠,并不睁眼,耳畔顺势沉寂了片刻,却也仅是片刻,随后,身旁便有衣袂簌簌之声平缓而起。

    有人在她身边蹲下了。

    凤瑶心生了然,满心的疲倦凉薄,不愿睁眼,不愿回应。

    周遭,再度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荒凉淡漠。

    则是半晌后,沉寂清凉的气氛里,突然之间,耳畔缓缓扬来一道平和幽远的嗓音,“长公主准备自暴自弃了?”

    缓慢的嗓音,似是并未懈怠任何情绪,然而这话入耳,却无端的在心底激起层层起伏。

    自暴自弃?

    凤瑶心底下意识的重复这几字,厚重幽远,待得片刻后,心底的起伏,也彻底化为了道道自嘲与懊恼。

    浑身上下,也莫名的凉薄开来,便是手脚之处,竟也无端的发冷发僵。

    自打她姑苏凤瑶记事以来,便从不曾想过要自暴自弃,便是大旭危亡,至亲离世,她也满身坚韧,不曾想过自暴自弃,更不曾想过要倒下,但如今,自家幼弟不见了,自己心底唯一的支撑倒了,突然之间,她惊觉,她慌张,只觉这天下之间,竟只剩她姑苏凤瑶一人一般。

    这种荒凉与心头无寄之感,无人能体会,再者,幼弟失踪,一旦遭遇不测,她姑苏凤瑶勤勤恳恳的一心为大旭,又有何意义?

    她本是想,将大旭保留好,让大旭盛世太平,她本是想将建造得盛世繁华的大旭,捧到自家幼弟面前,奈何,奈何自家幼帝却在这深山失踪了!

    思绪翻转,越想,心底越发的翻腾难受。

    倘若不是她对自家幼帝的倔强之性操之过急,倘若不是她对自家幼弟太过失望,倘若不是她未能一心一意去包容自家幼弟的话,她也不会,一怒之下,不顾一切的将自家幼弟送入这道行山供国师调教。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思绪突兀,懊怒自恨,乍然之间,眼睛竟也开始莫名的酸涩,乍痛剧烈。

    凤瑶强行忍耐,浑身微微开始发颤,则是片刻,她急忙抬手,不顾一切的捂住了自己的脸,一言不发。

    正这时,身旁突然扬来了一道叹息,则是片刻,那道略微复杂的嗓音平缓而起,“长公主莫要太过担忧,许是这会儿,王能与许儒亦他们已是寻着皇上。不若,长公主先下山去国师院落看看,兴许皇上,已在国师院落休息。”

    平缓的嗓音,极为难得的卷着几许劝慰。

    这话入耳,凤瑶却强忍眼中的酸涩,兀自摇头。

    颜墨白并未放弃,依旧平和劝慰的道:“长公主还是先下山看看,兴许皇上已在国师院落,若是当真如此,长公主此番的担忧便是自扰了。”

    凤瑶再度摇头,哽咽了一下,随即强行镇定的想要出声,奈何唇瓣一启,嗓子发痛,却是半字都言道不出。

    她努力的片刻,终归是颓然压抑的闭了嘴,强行按捺心绪的摇头,随即便放开了蒙在脸上的手,仅是一言不发的拖着疲惫的身子强行站起身来,再度想往山上走。

    颜墨白这话,虽有道理,但却全然不切实际。

    倘若王能与许儒亦他们当真找到自家幼弟了,自也会在国师院落发放烟弹,从而警示于她,让她归来,而今周遭毫无动静,更无烟弹声响,如此一来,自家幼弟,定是仍无下落。

    她心底了然至极,脸色也苍白至极,纵是瞳孔发酸红肿,也不曾真正落得泪来。

    眼见她踉跄着执意想要往前,颜墨白眉头一皱,嗓音也沉了几许,“长公主历来聪慧,诸事皆把握得当,为何独独此事竟如此失了分寸?倘若皇上被已然找到,且并无大碍,而长公主却因寻皇上而旧疾突发,危及性命,这样可值得?”

    凤瑶满目冷冽,若非嗓子道不出话来,要不然,定与颜墨白肆意争论。

    这人并不知这种至亲突然不见是何等的焦急与崩溃,是以,便也无权评判她要如何的大失分寸去执意的寻找。

    幼弟便是她心底唯一记挂之人,倘若连幼弟都不见了,甚至遭遇不测了,她姑苏凤瑶还如此为大旭拼命有何用处!都已后继无人了,便是她将大旭强大了,也不过是为他们做嫁衣罢了!如此,有何意义,有何意义!

    思绪至此,心境越发翻腾,凤瑶面色越发苍白,随即不顾一切的踉跄往前。

    奈何,双腿着实僵然疲惫,足下才刚刚踏出一步,身子便突然不稳,整个人再度重重的跌倒在地。

    瞬时,整个人头晕耳鸣,浑身大倦,凤瑶眉头紧蹙,来不及多想,仍是要机械执着的继续挣扎起身,然而这回,她却是起不来了,无论如何挣扎,都浑身摇晃,难以真正站起身来,反倒累得自己气喘吁吁,呼吸困难,整个人犹如要累死或窒息一般。

    正这时,一旁的颜墨白突然上前了两步,那凉薄修长的指尖,乍然扣住了凤瑶的胳膊。

    凤瑶满心抵触,正要反抗,却也正这时,他竟再度上前一步站定在她面前,随即身形微弯,两手也提着她蓦的一动,瞬时之间,凤瑶只觉足尖离地,身子顿时腾空而起,待回神过来时,便觉自己已到了颜墨白的背上。

    “长公主如此漫无目的的寻找,并非长久之法。微臣先背你下山休息,倘若皇上已是寻见,自会在国师院落等候长公主,倘若皇上未能寻见,待长公主休息好了再上山寻找也不迟。”

    平缓幽远的嗓音,无波无澜,却莫名的卷着几许厚重与复杂。

    待得这话一落,他浑然不顾凤瑶反应,背着她便转身下山。

    凤瑶瞳孔皱缩,猛烈挣扎。

    此番下山有何用处!待得休息够了,再上山,自也会错过救自家幼帝的最佳时间。

    思绪至此,凤瑶焦急恼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捏着拳头不住的敲打颜墨白的肩膀,仅是片刻,拳头之下,竟莫名湿润开来。

    凤瑶下意识的怔愣,待得抬起拳头一观,才见拳头上竟染了一片血迹,而颜墨白肩膀那大红的衣袂上,仔细打量,竟也发觉了一团湿润之处。

    这厮肩膀受伤了?

    瞬时,瞳孔骤然一缩,落在半空的拳头,却也终归不曾再朝他的肩膀敲去,仅是沉默片刻后,便开始兀自挣扎,想从颜墨白背上跳下,奈何颜墨白将她背得极紧,分毫不容她挣脱,待得她挣扎得浑身都无力气了,她如同烂泥一般趴在颜墨白的另一肩头,目光悲凉的望着足下这条下山的路,刹那之间,心底骤然一酸,鼻头也一酸,眼眶之中,终归还是忍不住滴了泪。

    便是颜墨白不背她下山,便是她执意上山寻找,定也不容易寻得结果。

    心底本就开始绝望,不知如何是好,待得如今终于全数平静下来后,浑身凉薄之间,便也逐渐的开始,面对自己的患得患失,悲凉绝望之意。

    思绪翻转,凉薄万缕,眼中的泪,滑得满面温热。

    待得片刻后,颜墨白身形突然颤了颤,足下,竟也莫名的停了下来。

    凤瑶幽远悲凉的望着前方的小道,一言不发。

    却也正这时,颜墨白突然低低而问:“长公主可是仍想在山中寻找。”

    凤瑶出神的望着前方,毫无反应。

    颜墨白静默而候,待得半晌,他终归是幽远低沉的道:“长公主身子不适,若执意要一路上山寻皇上的话,微臣,便带你去寻。”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竟已逐渐转了身,开始继续上山。

    凤瑶顿时回神,心底微惊,待得颜墨白竟已突然出声开始大唤‘皇上’之际,她瞳孔骤然一缩,思绪翻腾,目光偶然迂回之间,却突然发觉颜墨白的侧脸甚至脖子上,竟沾着几粒泪珠。

    是她落下的泪?

    突然意识到这点,凤瑶神色越发起伏,待见颜墨白一丝不苟的背着她一路上山,一路寻找,一路唤人,凤瑶瘫软无力的趴在他的背上,起伏悲凉的心底,终归再度莫名的厚重开来。

    果然是命运弄人,人心,也是良莠不齐,突然之间,竟是看不懂了。

    每番她最是狼狈之际,这颜墨白都会在场目睹。每番她危及之际,这颜墨白,也皆会出手而助。

    颜墨白这佞臣啊,着实不像个佞臣。这人究竟如何,此际的她,竟也迷茫惶然,不知判断。

    晚夏的天气,虽是略微灼热,奈何这深山之中,树木葱郁,偶有林风浮动,卷着几许青草泥土的气息,一时,竟显得清爽平和,似是脱离了一切的喧嚣与俗尘。

    有阳光自树缝打落而下,落在身上及脸上,悄然静谧之中,闲然尽显。

    整个过程,凤瑶静静趴在颜墨白的背上,一动不动,目光幽远的落在前方方,静静的望着。

    此际的颜墨白,背着她一路往上,一路呼唤,待得时辰久了,他足下的步子也逐渐慢了下来,醇厚的嗓音,竟也开始的变得嘶哑。

    凤瑶幽远出身的瞳孔,终归是再度缩了缩,待得片刻,她神色微动,终归是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他微微驻足,平和嘶哑的问她,“怎么了?”

    凤瑶并未言话,开始挣扎。

    他似是有些疲倦,拖着她身子的手并非太过用力,此番一挣扎,她竟是挣脱了他的手,兀自站落在了地面。

    疲倦的身子,已是稍稍有些恢复,双腿虽依旧酸涩,但却不至于颤抖不稳。

    微微抬眸之间,只见颜墨白正静静望她,那张俊美风华的脸,竟已是满面薄汗,似是累得不轻。

    凤瑶神色微动,抬手指了指下山的路,示意他原路返回去休息,随即不待他反应,自行往前寻人。

    却是不料,颜墨白一言不发,静静在后跟随,每番她稍稍回头,都能见得他在身后不远跟随。

    凤瑶眉头一蹙,未曾拒绝,仅是一路往前,二人如此之默契之意,略微持续了一个时辰,却待一个时辰之后,凤瑶也再度疲惫开来,随即稍稍驻足,回头一望,此番之下,竟突然不见颜墨白身影。

    她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瞳孔猛缩,随即当即下意识的转身朝来路而寻,则是不久,竟见颜墨白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处杂草之上,整个人面色微白,满身疲惫。

    瞬时,心底莫名的松了口气,凤瑶凝他片刻,随即一言不发,仅是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兀自歇息。

    二人皆静静而坐,衣袂相触,却是谁都不曾言话。

    待得半晌后,颜墨白才突然嘶哑出声,“长公主方才,是专程回来寻微臣的?”

    凤瑶眼角一挑,满目幽远,并无反应。

    颜墨白突然幽远而笑,清冷无波的道:“微臣此生,以命为质,豪赌无数。微臣能当上大旭摄政王,尽是微臣用血肉,用性命硬生生的搏来。微臣并非在意权势荣华,也非在意声名情义,为能自报,微臣可逆天,可逆命,可逆世人,是以,一切硝烟之争,皆为活命,皆为强大。”

    说着,嗓音越发幽远,无波无澜,“只可惜,是人,便终归有情,除非,将这颗心彻底剜除。而今,微臣再想豪赌一次,拿微臣的性命,微臣的命途,豪赌一次。”

    这话一落,他目光极为认真复杂的落在了凤瑶面上。

    凤瑶神色越发起伏,转眸过来,却方巧迎上他那双厚重复杂的眼。

    她不知他究竟想豪赌什么,模棱两可的话,也听得她疑虑丛生。

    她并无任何反应,仅是静静望他,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嗓音极是厚重幽远,“微臣只问,长公主与微臣接触的这些时日,可曾对微臣,动过,一丝一毫的心?”

    这话入耳,厚重压抑。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目光不稳,震然之间,她强行镇定的挪开目光,默了许久,未点头,也未摇头,仅是无端沉默,毫无反应。

    颜墨白静静而候,复杂望她。

    许久后,她瞳孔微缩,这才缓缓挪开目光,平缓而道:“不过玩笑一句罢了,长公主不必太过挂记于心。只不过,长公主未曾真正摇头,也算是看得起微臣。”

    这话一落,微微而笑,不再言话,待再度与凤瑶坐了片刻后,他再度牵了凤瑶的手,拉着她再度开始沿路搜寻。

    一路往前,颜墨白仍是卖力,嘶哑而唤,不知不觉,正午已过。

    一路搜寻无果,凤瑶心底越发惆怅绝望,却是临近黄昏之际,山下远处,突然有几道烟弹之声厚重而起,响彻大山。

    瞬时,颜墨白与凤瑶双双驻足,颜墨白回头朝凤瑶望来,松了口气,嘶哑的嗓音显得尤为沧桑,“该是寻着皇上了,长公主与微臣,下山看看。”

    这回,凤瑶终归未拒绝,被他牵着缓缓下山,却因浑身疲倦,腹中饥饿难耐,大惊大喜之下,心疾也略微发作,揪心而痛。

    颜墨白似是发觉了什么,凝她几眼,随即一言不发的再度将她背起,缓缓下山。

    两人皆兀自沉默,奈何却是思绪万千,此番摇摇晃晃的下山之中,只觉,万千寂寥,仅只有她与颜墨白相依而行。

    这种感觉,若放在以前,定心生大骇,浑身抵触,但如今,却觉一切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竟像,无论是相互扶持还是相互作伴的情义,都刚刚好……刚刚好。

    待终于抵达国师院落时,眼见颜墨白背着凤瑶归来,一时之间,集结在院落内外的精卫,皆纷纷震惊。

    片刻,伏鬼与王能双双上前而迎,皆是满面担忧。

    待王能将凤瑶扶下站立之际,她下意识的转眸朝伏鬼扶着的颜墨白扫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朝王能落来,正要问话,却是不料,王能似已知晓她心思,刚毅释然的道:“长公主放心,属下等已是寻着皇上了。此际,皇上正于国师屋中受训,待受训完毕,定来见长公主。”

    凤瑶大松了口气,朝王能缓缓点头。

    “长公主受累一日,便先入屋歇息。此番出来得急,身上并无心疾之药,望长公主好生体恤自己,莫要当真犯了心疾。”正这时,颜墨白那嘶哑的嗓音再度扬来,平缓之中,依旧无波无澜,从容自若。

    凤瑶抬眸朝他望来,目光专程在他那苍白的面容以及他那湿润的肩膀扫了几眼,神色微沉,待默了片刻后,也不再耽搁,仅是朝他点点头,随即便由王能扶着入了国师院落一侧的偏屋,入榻而歇。

    大抵是着实累得太甚,待喝下一碗王能早已准备好了清粥之后,便困意来袭,彻底睡了过去。

    最终,她是被王能在屋外轻轻唤醒,醒来之后,才觉时辰已然夜半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