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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神秘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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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措给程爷问安!”她像是个螃蟹迈出了门槛,勉强将双手交叉叠住,对程大郎行了个万福礼。

    粉莲除了教她洗衣做饭,还细细跟她说了奴婢是怎么行事的。粉莲训她太不懂规矩,是白少爷心好不计较。

    她抬头见程大郎面无异色,便知她的礼数做对了,松了一口气。这些天她心中也常自惴惴不安,难道是在穿越初期她行动举止的破绽,使得白明简发现了什么,才对自己越发古怪了。

    那么不会有一日,他突然领着道士进屋,把自己当做妖孽烧了吧?

    “少爷在东山采石场上工,亥时才回。程爷有事不妨吩咐奴婢,不然就等天黑了少爷进家再来。”

    “你是那断骨头的丫头?”算算日子,程大郎在山里窝了一个月。族叔程杰江去了冀州听曲儿,不见回来。他看衙门里也没别的事,就依着二弟的嘱托,去了南边的山林子里逮花面狸。

    花面狸生性狡猾,他在野外挨饿受冻一个月,连狸子毛都没逮着,终于死了心。这日他从老林子捡到几块经年的虎骨骨头,卖到药铺肯定卖不出价格。但这几块虎骨熬制成跌倒药膏,自己用倒还使得,他想着月前在白家救了个缺医少药的倒霉丫头就送了来。

    阿措言笑晏晏,他认不出这个就是当时那个披头散发的鬼了。

    程大郎见她恢复的不错,也没什么可说的,刚要把药膏放下。

    此时又有两只雀儿瞅见地上特意撒的黄粟,飞冲下来,撞在院中的皮筋绳子上,粘住翅膀,啼声不止。程大郎心中生异,上前去看。他碰碰绳子,沾手放在鼻尖上去嗅,从没见过这种捕鸟的法子。

    “程爷,奴婢从小长在深山老林,会几招捕鸟捕兽的法子,这里边花面狸最会捕了。”

    她总算把这人等来了。

    在前世她背过整个生存宝典,天南地北的野味全能认全。站在五千年先人的智慧上,她有这个自信。

    程大郎将人上下打量,浑然不信这女娃子的话。她实在生得太好,皮肤嫩的可以掐出了水。且不说深山老林养不出俊燕儿,就是奴婢都不像,那双眼睛灵动异彩,盯着人毫无退缩的意思。

    他呆呆的望着她。“怎么抓?”

    只见她笑道:“程爷那要打个商量,抓了花面狸,奴婢在十只里要占三只的数,可好?”

    他脸上顿时冷了,白明简入了他的眼,正是不计较钱财。且不说自个先施恩给她,救她一命。她一口一个奴婢的自作主张,是将主子放哪去了。

    不懂规矩!他哼了一声,将药瓶放在地上,转身就走。

    阿措傻了。她出售知识产权,由他独家买断,还只拿一次的三成利,简直就是白捡的,大大的优惠,大大的让利啊!

    “要是花面狸能赚好多银子的……这是怎么了,为啥不干呢。”她想不通。

    程大郎脚下一缓,转过头来。

    “奴婢什么都没说。”阿措心想难道这话也说错了。“程爷不乐意,那就换个条件,钱白家不要,求您到程讼师那儿递个话,成吗?”

    程大郎脸上的不屑,转成了怪异。

    她紧张地咽了咽吐沫。“这其实是麻烦的,还得求您,先不要和我家少爷说起。”

    ……

    又有一个不开眼的鸽子往院子里扑,阿措没等着他回答,一抬头唬了一跳,再不敢让粘着了,手上的石子全往那鸽子身上打。

    她竟打得中!

    他愣住了,或许是她小时候真长在猎户家?

    那鸽子受了惊,扑扇着翅膀,转了方向,往高处飞走。

    她松了口气。作为一个生存主义者,拥有自我防卫的能力是头等大事。这些日子里她行动不便,只好每日投掷石子去锻炼双手的力度和准头。

    真好,锻炼已经有了初步的效果。

    “小女娃子,你果真有法子捕花面狸?”程大郎还是嫌阿措贪钱,只是这次自己在山里窝了一个月,连半只都没逮到,下月二弟回来,确实没法交代。

    粉莲悄悄趴在窗棂上,去看外边的动静。阿措的话远远传来,她不怎么听得懂,但那面目狰狞的汉子却是认真在听,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着阿措笃定的语气,自信的神情,她隐隐在心中腾生出个感觉,这感觉甚至是可笑的,仿佛……阿措真的会在将来,像安慰自己的那样,赚下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又是深夜,白明简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家门。

    阿措忙罗开了,去橱柜里掏碗筷。然而不知是不是他嫌阿措行动慢,自个先一步取了。

    他掀开锅盖。

    “哪来的肉,阿措你又拿林家的吃食了?快还回去!”他恼急了,女奴竟不听自己的。

    而她对着一地的鸟毛,撇了撇嘴。

    “奴婢逮的麻雀,不,家雀!还是自己做熟的。别冤枉了人,这可没违背主子的意思。”

    从粉莲口里得知,柔玄镇的百姓嫌麻雀吃虫子不干净,向来是不吃的。她起了促狭的心思,逗起了人,将盘子端在桌上,又殷勤地将筷子举在他眼前。“少爷,你是不敢吃吧。”

    果不其然,他小脸又紧紧绷着了,抱着胳膊死死盯着她。

    她瞧着他不自禁抖着的手,心里填了堵头,默数着数“一、二、三……”,

    到了“五”,白明简赌气拿起筷子,闭起眼睛开吃。

    她稍微心安了点,他就是个小孩子,也许对于她身上的怪异,并没有察觉。

    他憋着气吃了一口,却差点没把舌头一块吞下。

    从没吃过如此好吃的东西!

    “阿措,雀儿这么香,我怎么从没见人做啊。”他扒拉了好几口黄粟饭,食欲大开。

    她歪头瞧他,浮上喜悦的笑容。

    这是他头回认真吃饭。白家小少爷一个月来,忍饥挨饿全不当回事,她曾惊异这种忍耐力。然而在14岁的年纪,再不补充肉质蛋白,迟早他那副小身板扛不住出毛病。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回认真做的饭,用那块腌在瓮里的糊猪肉中和了野鸟的腥味,盐,椒慢炖收汤。

    一款精心改良版的“肉勾鸡”,味道当然好极啦。

    他问她如何逮的鸟儿。

    她一脸激动,终于等到他想跟自己说话了,赶紧指着那堆鸟毛说了一通。

    “桐油胶只捕得了家雀?”

    她示意他去打开蒸屉第二层。

    “这是鸽子肉?”他认得出食材,白家在家境过得去的时候,除夕饭有这道菜的。

    “一个惊喜。”她叹了口气,又或许不是惊喜。她已把鸽子的羽毛全烧掉了,毁尸灭迹。“奴婢怕是办错了事,这鸽子腿上绑着字的。”

    白明简听着好玩,他叨了口鸽子肉,看着阿措的手里展开的字条。

    瓷碗掉在了地上,碎了两半。

    他的手抖的吓人。

    字条上写着“圣人寿数尚有几何”。

    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字,但圣人还能活多大岁数是什么意思她并不知道。而他脸上竟是实实在在的惊慌失措,一把夺过来扔到火里,连声问她还有什么东西一并烧干净。

    他声色俱厉的样子,她彻底呆住了。

    “圣人是皇帝的意思,这是问皇帝还能活多久!”

    异世的“圣人”代指皇帝?不应该是“陛下”,“朕”什么的吗。

    她捂住额头,这个事态严重的超出想象了。

    白明简反锁好大门,犹自惊魂未定。

    “圣人”不仅指的是古代大贤大能,还是皇帝的代称。也有“圣上”、“圣主”的叫法。

    白家因言获罪,皇族大不敬之罪的帽子压下来,全家流离失所,足足毁了三代人的命运。当今皇帝将过八十大寿,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全称万岁无疆。上至王侯臣子,下至贩夫走卒,没谁敢妄言老皇帝的岁数。而这字条上问的恳切,仿佛问到的那个人会说的丝毫不差。

    屋中寂静极了。

    阿措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捧起那盆鸽子肉在炉灶旁坐下,她向着白明简的方向,递着鸽子腿。

    “少爷,没人看见的。”她引诱道。

    “……”

    “要是被人看见了,奴婢早出事了,还等少爷回来啊。”

    她仔细想想,粉莲虽说看到了鸽子,但没看见字条。再飞进来的鸽子她可是打跑了,不碍事的,没人会发现的。

    白明简涨红了脸,自他那日救回阿措,她就像变了个人,这次弄不好是给白家惹了滔天的祸事,可他拿不准是不是要拿藤条打她,以正家法。

    打几下?还是吓唬一下?

    “你还吃?”就见她把那鸽子腿剃了肉,骨头填到炉灶里烧的干干净净。

    他真的生气了。

    “是给你吃的。我抓都抓了,还炖了,吃与不吃也只是奴婢罪该万死嘛。少爷你吃完了,可以打死我嘛!”

    白明简是生气的,眼珠子快瞪出火来了,但她却彻底安心了。

    这些天她猜不出这男孩的心思,也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现在终于放下了心中最沉的石头。这事说严重是再严重不过,但他仍然没对自己动恶意。

    “阿措你遇事不和主子商量,小爷记了你的过,等你身子好了再打,按白家家法打五百下让你长记性!”他凶巴巴地张开五根手指。

    她赶紧点头,趁他不注意将他拉着坐下,将鸽子肉放在他的嘴边。

    白明简对阿措一番教训,“大不敬”的罪责何等严重,然而他说着说着,望向炉灶的火光,不由停住了。

    他遥想起祖父在世时说起他当年考中进士,在白玉京的御街上骑马巡游,无限风光。

    娘亲也说,白玉京是比家乡洛阳更加风流繁华的地方。

    帝都,皇族这种八竿子打不上的字眼,第一次划过脑海,他的眼神中不禁升起向往和惆怅。

    而阿措心中自己另有一番计较。这事真的有点委屈她,似乎上天在处处刁难她这个穿越者,总要将事情横出枝节。

    她不禁在火光中祈祷起来,希望程大郎的捕猎顺利。

    “你说这信鸽本来是飞向哪的?”

    她脸色一变,连忙摇头说不知道。

    柔玄镇离帝都白玉京万里之遥,在此生活的百姓生存都是不易,谁会关心朝政大事,皇帝生死。可鸽子两次飞进白家应该并不是偶然。这条街上的某个住户,一定就是信鸽要去的地方。在她的脑海里,那些住在白家左右忧愁赋税的邻里乡亲,似乎都齐刷刷地戴着诡谲的面具。

    万里之遥的白玉京最高处观天台,钦天监的监正、监副等大小官员,望着夜空讨争论不休。

    太监首领在底下等得不耐烦了,上台阶催人。“诸位大人,彗孛飞流,晕适背抱,陛下就只问一句,是福是灾?”

    谁知这些人方才还脸红脖子粗地争吵,这回全都埋下了头,压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