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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生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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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府那日,张星月望着头顶上那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愣神,目光先是落在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上,接着落在匾额下的两个大柱子上。洛阳世家,门口无一例外竖着两个大柱子,左边的称“阀”,右边的称“阅”,用来张贴本户的功状。张家祖上是“孝廉”出身,这与其他经术起家的门阀差了不止一点点,后者往往很早就教学授课,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是以从祖上开始,张府就十分注重子弟的教育,府中专供公子读书的清墨堂,不分嫡庶,旨在挑选出能力最强的人,接任下任家主。张府行事在洛阳世家中是个奇葩,但饶是如此,张星月入清墨堂上课,仍是一桩异事。

    又是入清墨堂上课,又是入小金台习舞,两相比较,至洁却被锁在自己院子里抄经自省,珠姨娘气得咬牙切齿。张管家立在屏风外的风口上半个时辰,她愣是装作不知,直到她身旁的胡媪劝了几次,才将人传进来。

    “呦,是张管家啊”,珠姨娘捏着一朵六瓣金镶宝石花钿,一边对着手中的铜镜比着发髻的位置,一边尖声招呼,叫人听了头皮发麻,“今怎么有空来我这遭人嫌的院子?”

    张管家抽出笼在衣袖里的手,对着她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见过姨娘!”

    这些世家奴才的心理,珠姨娘自认为十分了解,面上毕恭毕敬,内里龌蹉不堪。鄙夷的撇了撇嘴,将花钿斜斜簪入发髻顶端,“什么事?”语气里的嫌弃和敷衍毫不遮掩。

    然而张管家并不恼,面上带着笑道:“禀姨娘,郎君让我来说声,星月姑子要入小金台上课,这是姨娘的管项,还请珠姨娘尽心教习,不若···”

    “呵”,张管家话未说完,珠姨娘就冷喝一声,“我可不敢教这位鼎鼎有用的嫡姑子,我出身乡野,不懂规矩,若是无心说了什么,叫她听见,怕是又要到郎君面前告我个目无尊卑、胆大包天、口无遮拦的大罪!”前日的事,珠姨娘本就憋着口恶气无处发泄,今日正好撞上,珠姨娘将这三个词咬的极重,情绪激动到刚刚戴上的花钿都叫她震歪了。

    张管家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将她头上的宝石花钿摘了下来,重新簪在发髻的根部,“珠姨娘何必动气,不若是个未及笄的姑子,说话做事不知轻重也是有的,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她计较了。”

    这话说的分外慰帖,可珠姨娘还是不领情,“你不在郎君面前当牛做马,倒跑到我面上殷勤谄媚!”

    “姨娘冤枉,说到底我只是个张府的奴才,伺候主子都是分内的事。”说完向后退了两步,仍是之前的恭敬模样。

    这次珠姨娘没再扭捏什么,“郎君可曾说什么时候将至洁放出来?这样整日像犯人一样锁在院子里抄经自省,耽误功课作何?”

    张管家听出珠姨娘态度放软,就顺着她的意思答道:“郎君向来宠爱姑子,这次姑子抚了郎君的逆鳞,着实难办,不若珠姨娘就应下教习的事,郎君消了气,自然就将姑子放出来了。”

    珠姨娘想了想,这倒是实话,郎君最要面子,这次不若先给他个台阶下,日后再算帐不迟。因答道:“我知道了,你且回禀郎君,珠儿自会尽力!”

    听到这句,张管家心里总算舒了口气。他走后,珠姨娘端起镜子照了照,镜中美人人面桃花,青黛娥眉,随意挽的惊鹄髻如飞鸟展翅,那花钿画龙点睛,位置不偏不倚。自言自语道:“想不到张管家还有这手,真是老狐狸!”

    要说星月去清墨堂上课,最高兴的当属双娥,前日还在为没能进主母院子,错过了与二公子碰面而嘟嘟囔囔,没想到今日开始便可天天相看。一大早起来,硬是央着双云到大厨房去提热水,四更天光景,双云迷得云里雾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双娥学着姐姐平时教导人的模样,道:“今日可是姑子第一天去清墨堂上课,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待得起吗?到时姑子怪罪下来,饿你个三天三夜!”其实双娥这话根本经不起推敲,但无奈双云是佃客的女儿,家中姊妹甚多,从小挨饿怕了,于是她赶紧起来,夹着木屐,提起四个大铜壶去舀热水。

    双娥拿竹篦子一点点将头发梳顺,然后挽了个双云髻,髻顶上各簪了一朵淡黄色的月季,额鬓梳成卷曲的云朵,别具风情。整个早上她都显得神采奕奕,就连木讷的双雨都感受到了她的不同。“怎得姑子去上课,姐姐那么高兴?”

    “蛤?”描到一半的眉顿了顿,有那么明显吗!“嗳,清墨堂可是我们府上最大的学堂,里头的夫子才学渊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相处久了双雨也渐渐熟悉了双娥的脾性,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会仰慕呜呼哀哉的老夫子?“我看姐姐仰慕夫子是假,倾心美貌出众的二公子是真!”双雨脸上笑得捉狭,令双娥脸上一红,眼睛都差点要滴出水来。张府二公子,正经的嫡出郎君,这几月听他的名字,耳朵都要生茧了,据说他长得玉树临风,且小小年纪就颇有才名,尤擅做诗赋。可是,这又怎样,像他这样高高在上的清贵人儿,不是她们这些卑贱的丫婢可以肖想的。

    过了一会,双娥看双雨不再揶揄下去,反而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由嘟着嘴道:“我跟你说,你是没见过二公子,你见了他之后,保准也会喜欢上他。”

    未料,这话还未将双雨说服,却将好被从外头进来的双娇听见了。“姑娘家家躲在屋里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也不嫌害臊!”她是姑子贴身的大丫鬟,双雨向来以双娇的话马首是瞻,当下便寻了个借口,跑出屋去了。只剩下姐妹两人,双娇一眼就看穿了双娥的精心打扮,青草色的布裙,腰上系着白色腰带,将腰身勒得盈盈不堪一握,发髻看似十分随意,一舒一卷却衬得整个脸庞都生动起来。

    王媪常说“女大不中留”,知道妹妹大了,是该着手相看夫家的年纪,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喜欢那人啊?当下就有些生气地走到双娥面前,伸手将她费心簪在髻上的两朵娇艳花儿摘了。“待会姑子去上课,你就老实待在院里,听见没有!”

    双娥被姐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愣,待听清楚后面的话,反应过来,立刻哭闹起来。“姐姐怎得老是这样?”委屈的泪水将脸上的脂粉都冲花了,留下两条浅浅的泪痕。双娇此时看在眼里,有些懊恼刚才的鲁莽,想替妹妹擦擦脸。双娥使劲甩开双娇伸到半空的手,捂着脸边哭边跑了出去。

    星月入清墨堂的第一堂课,还算顺利,和夫子并精文、精武相处也颇融洽,只是一天下来,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看看身边,王氏和双娇立在廊外轻笑闲谈,似乎并没有不妥。待回到自己院里,王氏回房给婉娘上香,双娇领着双云去大厨房领吃食,房间里一下空荡荡的,星月才猛然回过神来,成天在身边唧唧喳喳的双娥今天竟然不在。

    自己走到围墙里转了圈,也没有看见人。好生奇怪!

    这时,靠近自己书房窗户下的篱笆丛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女子啜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光听着就感觉十分委屈。张星月大概是第一次那么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地靠近墙角,小心翼翼探出头一望,一个草绿色的圆球,缩作一团,要不是她的身体时不时颤颤巍巍,一般人真发现不了,这泪人儿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一天的双娥。

    “我说是谁躲在这里”,张星月大方走出墙角,走到双娥身边蹲了下来。“今日去上课怎么不见你,不对,今日一天都不曾看见你,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弄得你们都不怕我,都敢藏起来躲懒了。”

    双娥听出是自己姑子的声音,将深埋在交叉的双臂中的头抬了起来,她的脸哭得不成样子,星月咋看一眼笑的差点背过气去。“哈哈哈哈,双娥,你这模样,活像···呵,活像从前我七姐养的大花猫。”

    “姑子,奴婢都成这样了,你还取笑奴婢!”双娥口气哀怨道,鼻子一酸,几滴“麻油”又簌簌下了地。

    说一句就哭,看来是真委屈。张星月不再打趣,而是学着王氏的样子,将手轻轻放在双娥后背轻抚,一边给她顺气一边问:“怎么了?说出来与我听听。”

    姑子对自己好极了,特别经过这几月的相处,双娥不止一次有过类似错觉,姑子就好像自己的亲姐妹一样。不过,这错觉只是瞬间一闪,就如姐姐说的,姑子与自己始终是云泥之别。这样一想,二公子也是郎君的嫡子,身份好像比身边的姑子还要金贵,那么他与自己,岂不隔着天上人间?拿食指搓了搓鼻子,双娥最终决定暂时不和姑子说实话,期期艾艾、别别扭扭道:“回禀姑子,奴婢与姐姐吵架了!”

    “哦,为什么吵架?”

    “姐姐总是管我!”好像一直这样管了十七年?双娥想了想不妥,又道:“她今日将我簪的花打掉了!”

    星月看了眼双娥的发髻,虽然被她胡乱折弄有些凌乱,但不难看出今日她确是精心打扮了。不用猜也知道姐妹两为何争执。“双娥,你真喜欢二公子吗?你知道你们之间身份悬殊,假设二公子也倾心于你,但你真的愿意为了他做个没名没份的妾吗?你想过没有,以后你生的孩子,要叫另一个人母亲,而对你,永远只是姨娘?”

    张星月叹了口气继续道:“乳母常说,‘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我有个朋友,小小年纪就做了别人的妾,被主母折磨、被其他姨娘刁难,这富贵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的。不若我央管家替你在外院找个机灵的小子,踏踏实实过小日子?”

    双娥使劲摇了摇头,哭了起来,“姑子不要说了,呜呜,这些话姐姐也曾说过,可是,姑子,你们说的我都不懂。”

    我也不想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