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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房失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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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新磨的豆腐脑,清甜可口,宝蓝依着夫人的口味,等豆腐脑放凉些,往里面搁了一匙琥珀色的枣花蜜,浓郁的气味让崔氏食欲大振,指着碗说:“今这豆腐脑清爽,你赶紧盛一碗给大小姐送去。”

    崔氏口里的大小姐,可不是张星月,在她心里,张星月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种,张七郎心血来潮把她接来豢养,哪天不高兴了,还不知上哪凉快去。

    宝蓝自是明白,拿带盖的陶碗盛了,搁在食盒里送去。

    隔了一会,崔氏还没用完膳,又提着食盒回来了。后头还跟着温媪。

    “至清觉着豆腐脑如何?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宝蓝摇了摇头,打开食盒,刚才盛的豆腐脑原封未动。

    温媪则接过布菜的筷子,夹了一个绿豆芽拌韭菜馅春卷搁在崔氏面前的碗里,有些忧愁地答道:“昨晚上就不愿意吃饭了,今早进的更少。”

    “啪!”崔氏听后有些生气的搁下了筷子,“她想作甚?我这为了她们姐弟呕心沥血、操碎了心,她还给我添乱!”

    温媪犯愁道:“姑子说,二公子眼看要入国子学,她想出门去给弟弟买套笔墨纸砚。”

    崔氏听后更加生气道:“小孩子家家操心这些琐事,要真心疼她弟弟,吩咐下人去办就好了。你回去与她说,乖乖待在院子里就是对我并她弟弟最大的慈孝。”

    从庐陵来的时候,王氏就将原来房里用的几口破箱子带来了,王氏为人节俭,箱子原想装些衣物或者一时用不上的杂物,横竖不占位置。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装着姑子从夏氏那里好说歹说要来的三千金,落了锁,堆在库房的角落里,一点不碍眼。

    找了个由头将双娇她们支开,她自己一个人进了库房,为防中途有人万一闯进来,从里面将门反锁了。

    掸了掸箱盖子上的灰尘,才小心翼翼的开锁开箱,里面果然金光闪闪一片。

    王氏想着姑子的吩咐,估摸着取了一百金出来,由于她装箱的时候,是一片一片从竹简子里取出来,再装到箱子里的,是以十分整齐,谁曾想,取了一百金后,原本空缺的地方,不断塌陷,最后,竟然塌出了个大窟窿来!

    顾不上许多,王氏又将金叶子一片一片重新数了遍,最后结果让她惊慌失措,除了刚刚取出来的一百金,竟是还少了一百金!

    “这数目在庐陵都能买上一座好宅子了吧!”星月听后,半是感叹半是疑问道。

    库房钥匙向来是王氏保管,这是姑子对自己的信任,如今失窃了,且是那么大一笔数字,王氏又急又恼,“不要说在庐陵,就是在这帝都洛阳,都能买上一座二进门院子了!”

    “这库房钥匙我从不离身,丫婢们要用什么东西,也都是我亲自去取,或是看着她们取!这是如何失窃的呀?这贼人真是老龙王搬家,厉害了!”

    星月自是相信王氏不会监守自盗的,先不论王氏与自己相依为命、守望相助多年,即使给她金子,她也无处花用。和张管家一样,王氏没有丈夫、更没有孩子。

    “乳母你别着急,你想想,钥匙真的没有离过身吗?”

    王氏边回忆边道:“最近一次开库房,就是上回您让我去取那对蝉栖麦穗纹的金镯子,当时我记得双娥要取布,做您房里的帷帐,和我一同去的,不过她连箱子角都不曾碰到过!”

    “出来的时候,那丫头扛着两匹布,十分沉重,我还搭了把手,”说到这里王氏眼睛突然亮了亮,“姑子,我想起来了,我帮着双娥搭手的时候,双巧端着托盘撞了我一下,库房钥匙掉在地上,是她给我捡起来的。”

    那就是了,对于整件事,张星月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不过,这箱子里有金子的事,没有人知道啊!而且箱子上也落了锁!”王氏道:“要不要将她们都聚集在一处,仔细盘问一下。”

    “不必了!”星月道,然后招手让王氏附耳过来,悄悄嘱咐了几句。

    张府给族中男子安排的课业,都是照着培养郎主的标准定的。清墨堂的教习,与薇雨堂相比,气度和水平简直是云泥之别。近一个月下来,从琴棋书画到穿着礼仪,从玄学诗赋到家谱历史,张星月学得不亦乐乎。

    上午的课业结束,下午还要学习女红和舞蹈,不过相对其他课业的游刃有余,这两门课业张星月实在羞于出手。

    女红自不必说,在庐陵的时候就比表姐们差了一截,如今和张府精心教养的姑子比,生生做了她人衬托。星月身旁的王媪,是刺绣的高手,但饶是王氏手把手教导,星月的女红始终进展不大。

    这可乐坏了双娥:“姐姐总说命运不公,我看不全然,姑子聪慧,却也有短处,至少在女红这件事上,聪慧的姑子和双娥一样愚笨!嘻嘻!”

    双娇简直要被妹妹的这番话逗得哭笑不得,“姑子跟你可不一样,身份摆在那,姑子女红不好还能使唤丫婢,你能使唤谁?”

    双娥调皮地撇了撇嘴:“我能使唤你啊!反正你女红好!”

    这滑头!双娇不禁笑骂:“你倒打得一手好算盘,未出嫁还好,姐姐还能帮衬,若是出嫁了,看婆家如何嫌弃你,到时姐姐可就鞭长莫及了!”

    姐姐总是耍赖,说不过自己的时候,就爱拿未来婆家说事,好像未来婆家主宰了一切命运一样。然而双娥并不认同,对着姐姐做了个难看的鬼脸:“胡说八道,懒得理你!”心想,你怎么料定我会远嫁?

    这段下人房里的姐妹私房话星月自是不知道的,彼时,她在王氏的监督下,足足练了一个时辰的绣活。

    最后王氏查验的时候,差点没有晕厥过去,一副雅致的秋菊抱枝图,被她绣做了一团,金黄色的枯草。只有两朵花瓣纤细而不失饱满,因是王氏起头做示范时绣的。

    虽然情同母女,但毕竟是主仆,王氏不敢像双娇数落双娥那样毫无顾忌地教训星月。极力用轻松平淡的口吻教导道:“姑子,旁的奴婢都能替了您,只一件,出嫁的时候,郎君脚上那双鞋可是得您亲手做的,您无论如何得学好啊!”

    比女红更差劲的,是跳舞。因着郎君的吩咐,星月的舞蹈由珠姨娘亲自教导,地点就在小金台。据说,这也是整个张府宴请贵宾的地方,装饰得异常华丽。

    小金台中有个缥缈池,因常年喷涌温泉水而云雾缭绕,很有点蓬莱仙岛的意境。张七郎命人用沙棠木造了一艘大船,用紫色的文桂木做船舵和双桨,十分壮观。

    张府的奴婢并珠姨娘都不识这船的神奇珍贵,星月却在走近它时一眼认定是沙棠木做的。

    外祖父收集来的一本《山居异闻录》记载,在槐江山往西南方向四百里的昆仑丘中,生长着一种树木,形状像普通的棠梨树,却开着黄色的花朵,结出红色的果实,味道像李子却没有核,可以用来避水,人吃了能够入水不沉。

    而缥缈池里的这艘大船,就像书里描述的,像一片翠羽样轻盈地停泊在水面上,即使再多人站在上面,仍十分平稳。

    张星月并张至洁几个站在船下,看珠姨娘示范飞天舞的动作。

    只见她先是起伏进退,再下腰轻提,依着船头的桅杆旋转飘飞,宛如仙女在万里长空中迎风而舞,优美至极。

    轮着姑子们了,张至洁从小耳濡目染,是以表现得最为出色;而其他三个庶出的姑子,虽然动作迟钝些,却也勉强能过关。

    唯独星月,第一次学,做起舞蹈动作来,如螃蟹挥舞四肢,机械而毫无美感,末了不是将动作漏了就是将动作忘了。她眼角的余光,仿佛能看见张至洁几个映在脸上的满满嘲笑,想要争气做好,怎奈身体却不听使唤。

    这可真是王媪替代不了了的,几个婢女里属双娇最聪明伶俐,只好由她记好动作,晚上再陪着姑子练习。

    当晚,张星月侧身趴在床榻上,王氏并双娇一左一右替她搓揉着酸痛的腰背和四肢。

    双巧端了热水进来伺候,绞了把热巾子递给王媪,热气带着一股细微而特殊的气味钻入星月鼻中。

    借着乳母给自己敷巾子的机会,张星月对王氏使了个眼色。王氏装作突然才想起来的模样,对着一旁的双娇道:“瞧我这记性!从南边来的时候,老夫人担心姑子路上有磕碰,赏了两盒上好的活络油,你去我房里取来吧!”

    双娇笑道:“王媪不早说,奴婢这就去取。”

    她出门后,王媪立刻将双巧反手押着,跪在了星月塌前,“下贱胚子,吃着姑子的饭,穿着姑子的衣,不知感恩,还敢做家贼!”

    双巧毫无防备的被她捉住,又被她按得生疼,一脸委屈,“奴婢不知道王媪在说什么,什么下贱胚子,什么做贼,奴婢冤枉!”

    “呸!”王氏一口唾沫星子喷在了双巧头上,“伸出你的手看看,油腻腻的,哪里冤枉!”

    双巧辩驳道:“今晚饭的时候,不小心将菜盘子打翻了,是以手上才沾了油!”她看王媪凶神恶煞的模样,转而扭过头向星月道:“姑子,奴婢冤枉啊,今晚打翻菜盘子的事,双娥、双雨他们几个都看见的,不信您可以叫她们过来问问哪!”

    星月不紧不慢地拢了拢身上的睡袍,“哦?我竟不知道现在大厨房炒菜换了油!”

    “哼!你知不知道,你手上沾的根本不是菜油,而是府里用来漆纸伞灯笼的桐油,这两种油颜色虽然相近,气味却不同,并且桐油耐碱防水,一旦沾上,即使你成天将手泡在皂角水里,也挥散不去!”

    双巧听完如泄了气的皮球,摊在地上,脑袋低耸着,眼珠子左右转动,似在思考如何撇清这板上钉钉的盗窃事实!

    王氏见状,押着她往下使劲一按,“下贱东西还想狡辩什么,还不把真相如实招来,偷去的金子藏哪去了!”

    “这盗窃主人钱物可是死罪,要是从你嘴里听出一句假话,我即刻撕烂你的嘴,再让管家把你扭送官府!”

    寻常人听到管事婆子这样说,早就吓软了腿,可双巧听完却相反,豁出了一切般,不再像刚才那样畏缩求饶,“撕吧撕吧,叫张府的人都看看姑子的厉害,呵,为了遮掩自己的丑事,连庐陵带来的贴身丫婢都不放过,真真心如蛇蝎!”

    王氏哪能容忍她胡说八道,当下就从后背给了她一脚,这一脚颇为用力,双巧面颊着地,鼻子重重磕在地上,顿时血流如注。

    王氏狠狠骂道:“下贱东西死到临头还敢颠倒黑白,你盗窃主人钱物在先,手上沾了锁上的桐油,难以抵赖,姑子抓了你现行,没有即刻打死你已是仁义,我看谁能寻出姑子的错处!”

    “呵,”双巧嘴角含血冷笑两声,表情让人不寒而栗,“谁说我偷了姑子的东西?偷了什么东西!我记着庐陵周府回礼的一千金,可早早进了张府的库房,你说我偷了姑子的金子,那这金子哪儿来的?”

    不愧是老狐狸夏氏调教出的心腹,反咬一口的功力直逼星月心头要害!这三千金是自己与夏氏偷偷约定的,目的就是打通张府的关系,坐稳嫡女的位置。如果私藏金子的事情被父亲知道了,他就该怀疑自己对他的忠心了。

    一时间王氏也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却分明将局势拿捏骨掌的双巧。

    张星月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但眨眼间又回归平静,这点她和她的外祖母夏氏很像,坚韧勇敢,富有临危不惧的魄力。

    她淡淡说道:“不得不说,双巧你对主子的心思了解得十分透彻,父亲确实不知道这三千金的事,可是这毕竟是我和外祖母的共同约定,就算你要陷我不义,也要想想外祖母是否愿意!”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始终是周府的丫婢,生死契还在我外祖母手中,我在张府不方便动你,不代表不能让周府动你!”

    双巧也不畏惧,“姑子的外祖母?可不就是周府的老夫人吗!张府的人不了解,我们这些周府的过来人可不是瞎子聋子,老夫人待姑子,未必如您说的那么亲厚吧!”

    “你在外祖母身边服侍多年,不会不明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今时不比往日,外祖母既和我有约定,与我的情分,想必也该有所改变了!”

    双巧内心有一丝动摇,她知道姑子说得没错,在老夫人眼里,永远只有利益,没有感情。显然,一个张府的嫡出姑子远比一个卑贱的奴婢重要万倍,自己只是尽力拖延罢了,希望姑子不要写信告诉老夫人自己偷金子的事情。

    她笃定张星月暂时不敢将自己如何,因而不紧不慢道:“老夫人临行前吩咐了,要我时刻盯着姑子举动,向她汇报,要是她知道您拿了周府的重金,却办事不利,您想她会怎么办!”

    她自会放弃自己,就像当年,毫不犹豫地放弃母亲一样。

    张星月眼中的杀气更浓了些,她下榻走到双巧面前,高高在上的低头俯视她,犹如高贵的神邸在俯视一只渺小的蚂蚁。

    洁白修长的手指勾托起她的下巴,平静而狠厉地一字一句道:“我会成事,也会将母亲的牌位风风光光的送入张家祠堂,在这期间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伺候,我成事后会亲自修书一封,让外祖母赐你个舒服的死法!”

    双巧不是第一次以下犯上这样同张星月说话,在庐陵的时候,夏氏为数不多的召见,都是她派小丫婢往星月院子传话,每次回来,小丫婢都会和她描述星月院子如何如何破败,人穿的如何寒酸,说话也没什脾气,一点也不像正经姑子。

    许是这样的印象已根深蒂固,双巧料定张星月性软好欺,行事才如此肆无忌惮。

    今日的姑子,却叫她陌生而害怕,特别是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平静而狠厉,很像老夫人处理贪墨账房的样子。

    可是花出去的金子已经收不回来了,她只好咬紧牙关道:“奴婢自不会跑,只是不得不提醒姑子一句,老夫人耐心有限,您可得加紧时间谋划!”

    张星月生怕自己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杀了双巧,自己从来不是柔弱的小白莲,直觉告诉她,自己并不喜欢被人要挟的滋味。

    “滚!”她低低吼道,右手紧紧地握成一只有力的拳头。

    双巧端着打翻的铜盆,低着头掩面出去,走到门口差点撞上去取药的双娇。疑惑地看了双巧一眼,“怎么了,嘴角磕着了?”

    双巧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了眼房中的姑子,“刚不小心将铜盆打翻了,磕着了鼻子,不碍事。”

    双娇一听,责备道:“以后小心些,幸亏没磕着姑子!”说完跨入房中,伺候姑子搽药去了。

    库房失窃的事,出乎意料的平静地搁置起来,不是不处理,而是星月还未强大到可以撇开庐陵周府的时候。

    王氏重新查验了装金子的旧箱子,终于发现,箱子的底部叫人整个凿开了,箱子上的锁俨然成了摆设。

    这次换了口沉重的樟木箱子,四周用铁皮封了,库房门也换了把大锁,王氏方才撂下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