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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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朱雀大街上，店铺间却仍是人来人往，南浦茶铺的大伙计关福，一面吩咐小伙计招呼进店选茶的客人，一面站在店门口朝大道上来回张望。说来奇怪，今日店里刚收完南边来的新货，佟掌柜就叫人抓走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抓人的过程关福看得一清二楚，他当时就在佟掌柜身边，二人刚验过茶叶的成色，店里就冲进了一伙人来，随便问了几句，就把佟掌柜抓走了。
关福不是南方人，土生土长的帝都平民孩子，他听那几个人口音，看那几个人抓人的架势就知道，这些人来头不小，是练家子。而在帝都脚下敢这样明晃晃的抓人的，只有洛阳宫里出来的人。
关福想不通，向来老实本分的佟掌柜，怎么会惹上宫里的人呢？
天色越来越暗，终于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朱雀大街上的店铺，渐次关了店门，佟掌柜没回来，关福让店里的小伙计先回家，自己上了半边门板，点着一对蜡烛继续等。
就在关福都快要耐不住的时候，大街东头连着洛阳宫的方向，隐隐约约冒出个中等身量体形偏胖的人影。
关福揉了揉眼睛，点了盏灯笼迎了上去，并且试探着问道：“是，是佟掌柜吗？”
来人低低的“嗳”了一声，温柔绵醇的南方口音，不是消失了一天的佟掌柜佟相由还能是谁！
关福仿佛在雪天里望见了火红的炭火般，热情迎上去，扶着他踉踉跄跄回了店，佟掌柜身上和头发上都沾了雪末，已经结了冰，脸上标志性的如大蒜头般的鼻子冻的通红，远看更像北方种的剥了皮的紫色独蒜。
关福坐上店里用来招待散客用的大铜壶，用盖碗给他倒了杯滚烫的红茶，又拿干巾子给他擦干头发、拍干净身上的雪，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掌柜的，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怪凶险的。”
佟掌柜看了看眼前伶俐的大伙计，瞪着一双关切而好奇的眼睛，难为他一个人等到那么晚，一直等到他回来，缓了口气道：“嗷，是挺凶险的。”
他闭着眼睛，想起今日下午发生的事，犹如经历了一场噩梦。那是刚收完南边来的普洱茶，店里突然冲进了一群便衣大汉，佟相由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但是凭借多年走南闯北的经商嗅觉，他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
那些人，先是在他店里转了转，然后指着一袋散茶故意问他：“这是什么茶叶。”他清楚的记得，问的人是一个身量瘦小的年轻郎君，面相极为清秀，且操着一口地道的南方话，巧的是，他问的茶叶正是来自南边，是正宗的“浮红”。
这还是佟相由到洛阳后接触过的少数几个南方人之一，因此也十分顺口的用乡音详细的介绍了一下茶叶：“郎君好眼力，这是今日刚到的新茶，保准茶汤红浓，香气清新，芬芳馥郁，入口香甜。”
哪知此言既出，原本气质温润的小郎，下一刻就将自己押上了牢车。
佟相由莫名其妙吓出了一身冷汗，蒙着头和嘴坐在车上晃了一路，最后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他睁眼一看，四周还有三四十个和他一样被绑来的人，趁看守不注意时互相问了问，原来都是朱雀大街或是附近街巷的商户。
看守们蒙着脸不说话，但此事处处透着蹊跷，干坐了半日不见动静后，终于有胆大的人三三两两小声交头接耳。佟相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里有这么多南方人？那么这些人抓那么多南方商人干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答案，事实上直到他们最后被放出来，也没有人出去过或者受到什么伤害，中途蒙面人只说过两句话，一句是：“不许交头接耳相互打听！”另一句是：“你们谁认识马市的掮客百会？”
众人都摇了摇头，佟相由也不认识，别说认识，就是马市他都压根没去过。
关福听他说到这里，倒是想起前两日他母亲跟他说过的一件事。说是他们巷子口那户青砖院子发生了命案，夜里来了一伙不明来路的人，将那户人家的男人杀了，似乎还剁碎了···喂狗！那户人家刚搬来穷人巷不久，女主人他只是远远的见过几次，似乎在大户人家家里当丫鬟，穿着体面，阔脸盘子，见人十分和气；男主人他倒是常见，不过每次都不是一个人，边上总有些带些痞子气的同伴，嘴上也总是骂骂咧咧的，听母亲说，那个男人游手好闲，似乎就在马市做掮客。
“那也不对啊，甭说您跟那个掮客无怨无仇，就是穷人巷，距着朱雀大街也有好几里路呢？”关福觉得，那些人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冤枉了佟掌柜。
佟掌柜喝了口热茶叹道：“没事没事，就当是搞错了吧，原想着洛阳是帝都，治安要好些，现在看来这洛阳官差胡乱抓人的样子，和各地都一个样！”
“官字两个口、天下乌鸦一般黑！”关福附和着，这时他的心境已和刚才等佟掌柜时完全不一样了，左右佟掌柜回来了，他不用担心自己丢了活计，否则这快过年的当口，上哪找活干！
佟掌柜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天，最担心的就是店里的事情，“今日店里没什么事吧？”
关福以为他询问账目的事，笑着道：“没事，快过年了，家家户户要买茶叶招待亲戚，说起来今日的生意倒比前几日还要好些！”
佟掌柜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接着又问：“没有什么人来找过我吗？”
关福想了想，“好像没有！”
“掌柜有什么事吗？”
佟掌柜忙摆手道：“没事！”
关福便上起了另半边门板。佟掌柜看着他敦实的背影，心想：是个实诚的孩子，但他却暂时不想多说什么。
等他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他才点起一小节蜡烛，费力地挪开架子床，撬开墙上一块有些松动的青砖，从里面拿出一沓信件来。他对着微弱的烛光，眯缝着眼睛一张一张地看信件上的日期，又掐着手指算了算，怎么都感觉不对。
佟相由小的时候，听他奶奶说过，心思澄明的人对未来将要发生的大事，有一种先知先觉的预感，他不知道现在他心里这种突突直跳的感觉算不算是一种预警，按时间推算，今日应该会有一封新的信来的，虽然遇上大雪封路，偶尔耽误几天也是有的，可是这次他心里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从那些闯进他店里的神秘人开始，到他无缘无故进了大狱又被放出来，诡异的力量笼罩着他，他捂着有些发痛的胸口，终于颤颤巍巍将那叠信纸靠近火源，然后点燃，付之一炬！被他用尖刀撬松的墙面也被他连夜补好，做完这些他总算松了口气，舒舒服服、踏踏实实地看了眼窗外的晨辉。
他不知道，他的这些举动，早已被房顶上的一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夜，督守殿中将军崔京亲自下的手信，亲军中最精锐的人手都被调派来了，很有些用牛刀杀鸡的意思，不到半日便将张星月要找的人和地都找到了！
双生告诉张星月的时候，她因为研究双巧的指纹而紧缩的眉头终于稍稍缓解：“太好了！想不到那么快就找到了！”
“你们没有打草惊蛇吧？！”
双生道：“郎君派了金吾卫的人亲自盯梢，一点痕迹都没有也不会留下！如此，倒省去了我们去问保长的麻烦？不过，郎君说下一步怎么办，还是要听姑子的示下！”
张星月将面前的十个指纹图摊在双生面前，问道：“你仔细看看，这十个指纹有什么不同？”
双生拿起图纸一个一个仔细察看，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又从最后一个看到第一个。“姑子赎罪，属下愚昧，看不出区蹊跷！”
张星月道：“单看这些指纹当然看不出来，须得配合着双巧说的话来看！”
双生挠了挠头道：“可是姑子，她已经疯了！”
张星月笑着道：“有时候疯了的人反而不会说假话。”她用手指着其中一个指纹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些指纹的纹路！”
双生依言重新看了一遍，果真有些不同，“这几个指纹，好像和其它几个不一样！”
“看出来了吗？”张星月问道：“你听过关于脶的歌谣吗？”
双生摇了摇头。
张星月接着道：“脶歌的历史源远流长，相传第一个给人看手相的人是一个叫‘叔服’的官员，他可以根据指纹的长短、粗细、数量、密度、形态、结构来预测人的寿命，推测人的贫富、祸福。”
双生插嘴道：“我只听说过看掌纹辨吉凶，没听过看指纹还能预祸福的！”
星月笑着道：“其实很多地方都有这种方法，只是叫法和算法不同而已！在我外祖家庐陵，流传的脶歌是以偶数为基础的，算起来十分简单，一与二相悖，一螺穷，二螺富；三与四相同，叫做三螺四螺卖豆腐，五与六相同，五螺六螺开当铺；依次类推，七螺八螺把官做，九螺十螺享清福。”
双生半信半疑看着她，撇撇嘴道：“姑子，您说的是真的吗？”她又忍不住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纹，但是完全看不出头绪。
张星月不觉好笑，“我只是说有这个传说而已，没说传说是真的啊！”
双生闻言不好意思的笑笑，“姑子，您接着说！”
张星月指着双巧的指纹道：“双巧和我外祖母既然是靠指纹做凭证，我就在想，会不会与这个家喻户晓的脶歌有关，顺着这个思路找下去，我发现双巧有四个螺！”
“那照刚刚姑子的说法，双巧姑娘命里该是卖豆腐的？”双生冷不丁贫嘴！
“所以说这只是传说而已！”张星月半是玩笑半是感叹道：“那晚她说过，‘按错三次就再没有人回信了’！”
双生接着她的话道：“所以，这四个手指，我们只有三次机会！”
“那我们拿着指纹一个一个试不就好了？”
想不到张星月却面露凝色道：“我外祖母行事十分谨慎，确切地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我们要在庐陵来信之前，将这个正确的手指从这四个指纹里面找出来，否则，我们很有可能会引起她的怀疑，进而再也无法知道这个秘密！”
双生终于感觉到了问题的棘手，坦白讲，她并她的同僚们想事情不如姑子聪慧，在她们看来，抓住佟掌柜严刑拷打，或许答案会更快更直接一些，但是就像姑子说的，这样简单粗暴的做法很容易将佟掌柜逼急，万一线索断了，他们将永远无法知道其中的秘密！
“可是姑子，今日我们在穷人巷的眼线来报，您父亲的人已经去过双巧他们的院子了，照这样的速度，找到佟掌柜是很快的事，到时候他们要是先把人控制起来，可如何是好？”
星月邹着眉头，但语气却无比肯定：“你说的没错，我父亲不是等闲之辈，即使他们在双巧的院子里一无所获，就凭你们在朱雀大街闹出的动静，也足以让他很快嗅到佟掌柜的踪迹！但是，他们是不会对佟掌柜下手的，这几天你们做事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他一定会派人盯着我们，从我们的线索里获取渔翁之利！”
“奴婢记住了！待会就派人给郎君送信！只是姑子，您能在这么短时间，将这根正确的手指找出来吗？奴婢记得，当日双巧姑娘，可是每一个手指都在信上点了的呀！”
张星月摇了摇头：“我不是夏氏，这样苦思冥想根本是徒劳无功，还是要换个办法，你明早将双雨给我叫来，不要叫双娇她们看见，至于我乳母王氏，她性格单纯，又与管家相好，我与你说的事，也不要让她过多知道，她若是问起来，就叫她直接来问我罢！”
双生不禁想问，另一个从庐陵来的小丫鬟？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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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关福都快要耐不住的时候，大街东头连着洛阳宫的方向，隐隐约约冒出个中等身量体形偏胖的人影。
关福揉了揉眼睛，点了盏灯笼迎了上去，并且试探着问道：“是，是佟掌柜吗？”
来人低低的“嗳”了一声，温柔绵醇的南方口音，不是消失了一天的佟掌柜佟相由还能是谁！
关福仿佛在雪天里望见了火红的炭火般，热情迎上去，扶着他踉踉跄跄回了店，佟掌柜身上和头发上都沾了雪末，已经结了冰，脸上标志性的如大蒜头般的鼻子冻的通红，远看更像北方种的剥了皮的紫色独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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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先是在他店里转了转，然后指着一袋散茶故意问他：“这是什么茶叶。”他清楚的记得，问的人是一个身量瘦小的年轻郎君，面相极为清秀，且操着一口地道的南方话，巧的是，他问的茶叶正是来自南边，是正宗的“浮红”。
这还是佟相由到洛阳后接触过的少数几个南方人之一，因此也十分顺口的用乡音详细的介绍了一下茶叶：“郎君好眼力，这是今日刚到的新茶，保准茶汤红浓，香气清新，芬芳馥郁，入口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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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相由莫名其妙吓出了一身冷汗，蒙着头和嘴坐在车上晃了一路，最后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他睁眼一看，四周还有三四十个和他一样被绑来的人，趁看守不注意时互相问了问，原来都是朱雀大街或是附近街巷的商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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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摇了摇头，佟相由也不认识，别说认识，就是马市他都压根没去过。
关福听他说到这里，倒是想起前两日他母亲跟他说过的一件事。说是他们巷子口那户青砖院子发生了命案，夜里来了一伙不明来路的人，将那户人家的男人杀了，似乎还剁碎了···喂狗！那户人家刚搬来穷人巷不久，女主人他只是远远的见过几次，似乎在大户人家家里当丫鬟，穿着体面，阔脸盘子，见人十分和气；男主人他倒是常见，不过每次都不是一个人，边上总有些带些痞子气的同伴，嘴上也总是骂骂咧咧的，听母亲说，那个男人游手好闲，似乎就在马市做掮客。
“那也不对啊，甭说您跟那个掮客无怨无仇，就是穷人巷，距着朱雀大街也有好几里路呢？”关福觉得，那些人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冤枉了佟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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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掌柜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天，最担心的就是店里的事情，“今日店里没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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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相由小的时候，听他奶奶说过，心思澄明的人对未来将要发生的大事，有一种先知先觉的预感，他不知道现在他心里这种突突直跳的感觉算不算是一种预警，按时间推算，今日应该会有一封新的信来的，虽然遇上大雪封路，偶尔耽误几天也是有的，可是这次他心里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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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告诉张星月的时候，她因为研究双巧的指纹而紧缩的眉头终于稍稍缓解：“太好了！想不到那么快就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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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终于感觉到了问题的棘手，坦白讲，她并她的同僚们想事情不如姑子聪慧，在她们看来，抓住佟掌柜严刑拷打，或许答案会更快更直接一些，但是就像姑子说的，这样简单粗暴的做法很容易将佟掌柜逼急，万一线索断了，他们将永远无法知道其中的秘密！
“可是姑子，今日我们在穷人巷的眼线来报，您父亲的人已经去过双巧他们的院子了，照这样的速度，找到佟掌柜是很快的事，到时候他们要是先把人控制起来，可如何是好？”
星月邹着眉头，但语气却无比肯定：“你说的没错，我父亲不是等闲之辈，即使他们在双巧的院子里一无所获，就凭你们在朱雀大街闹出的动静，也足以让他很快嗅到佟掌柜的踪迹！但是，他们是不会对佟掌柜下手的，这几天你们做事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他一定会派人盯着我们，从我们的线索里获取渔翁之利！”
“奴婢记住了！待会就派人给郎君送信！只是姑子，您能在这么短时间，将这根正确的手指找出来吗？奴婢记得，当日双巧姑娘，可是每一个手指都在信上点了的呀！”
张星月摇了摇头：“我不是夏氏，这样苦思冥想根本是徒劳无功，还是要换个办法，你明早将双雨给我叫来，不要叫双娇她们看见，至于我乳母王氏，她性格单纯，又与管家相好，我与你说的事，也不要让她过多知道，她若是问起来，就叫她直接来问我罢！”
双生不禁想问，另一个从庐陵来的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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