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泄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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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敬酒的饭，从来都吃得快。到桌上的残羹冷盘被撤下，换上瓜果点心，黄壮行直接要弹琴的艺伎与全场的小二侍从都退了去。然后场内吃饭的有些人出到门外守着，还有部分人把所有的窗户门统统一关，再站在门内守着。这大间就被封得严严死死，安安静静。
这时黄壮行站到舞台上，对着台下说：
“我们商人，讲求务实，高效。文人雅士那多余的礼仪，便不在此多行，直赴主题。
今日一聚的目的也不谈什么细琐之事，就两点：一、是关于铁引新法的制定，朝廷会从各地商人中选数人参与讨论。我们临安周边虽不产铁，但近年各类工具、器械对铁的需求也日益增大，龙泉的铸剑业更是不得离铁。此法令同样与我们临商利益攸关。故希望先在此统一好意见，不管最后去了谁，都能按今日商议好的意见传达。
二、是关于北边晋商票号的侵入，虽然此话由我来说有自私之嫌，但也不得不说。我知道日升记此次在临安开设新号，送了在座不少人带银子的户头，但大家都是生意人，应该明白此举是舍小利而谋大利。如若江南的资产都不能留在江南，何以振江南，何以兴家园！”
说到此，台下一片掌声。
接着几位对铁货需求较大的东家上台，带领讨论了一下关于铁引新法的意见。钟承止就坐在角落里仔细听着。其实说的无非也就是替商人尽力争取到更大更多的权益，这些精明的商人无一不明白朝廷想的什么，何样的说法能够说服朝廷官员以争取到利益最大化才是他们讨论的关键。
铁引新法的讨论结束以后，黄壮行又走上台：
“我们临商，从来为大华商帮之通衢。天下为本的粮、茶、绸无不要从江南往外贩售，而手工制业，无论刺绣、陶瓷、器物、家具，亦是江南为盛。再由东入海出海，同是绕不开我们临安。而如今大华的国库主要收盈，三之有一靠着古来有之的两税，三之有一靠着官府的禁榷专卖，再剩的这三之有一都靠着商税。而其中有多少是我们临商所缴纳的，有多少正是我们在座的各位撑着着这大华的小半边天呢。
虽然我们不入仕途，但做的一样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事。为商的无不希望国泰民安，四海平和，百姓家家富足，年年有余。如此才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虽然古来对商人多有歧辱打压，但如今的大华，相信我们商人定会得到该有的地位！
这一日到来之前，我们临商更应当团结戮力。如果大家不能一致对外，随意就被人从中挑拨离裂，岂非迟早分崩瓦解，自取灭亡！”
一段说完，黄壮行顿了下，环视了一圈全场：
“但是，总是有个别人只看中眼前之利，做一些饮鸩止渴的事情。难道真以为这一时的利益就让自己子子孙孙都能过的舒舒服服了？！”
说罢直瞪着某个方向：“那正街羊坝头的铺面要转让，究竟是谁提前透漏出去的？！这铺面是在座的多少人都想要的，本应是我们临商自己内部扑买的事情。是谁提前泄密导致日升记提前走京城官府那边拿到了这铺面？！”
黄壮行目光严厉直视着某席，那席上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的人一目了然。而有个人，明显在这目光下表现出了局促不安。
这时，陈老太说话了：“哼，果然是你，自己拿不下这铺位，便透漏给日升记，待过一年等大家也不起疑了，再要日升记分你一块小角。哼，难不成你以为这事办了，不会有人知道？”
高粱乙的爹也接道：“你以为你可以当日升记的在我们临商内的细作，我们临商就不会在晋商那边也放点人了？”
黄壮行又开口道：“还给人日升记的掌柜列了一份临安富贾官贵的详细清单。呵呵，真是煞费苦心啊。何不把这个脑子留着多想想如何做好自己的生意？”
那局促不安的人显然已经坐不住了，胡乱地反驳起来：“你……你们看什么？与我没关系！”
“哦？那是与谁有关系？”黄壮行不削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日升记作为大华最大的票号自有他的门路！打听这种事岂不是小菜一碟？！”
“这么看你还真是熟悉日升记内部啊，人家有何门路都清楚？”
那局促不安的人站起身，抬手指着黄壮行：“黄壮行！你就是怕日升记抢了你生意！要人拿出证据来！别在这信口开河！”
“我们在晋商那边的细作，过去已有五六年，五六年前已加入商会的人他都认识。但此事的人他却不认识，只说是个年轻人，说明定是近五年才入的商会，同时还知道赵老的铺面污蔑转让一事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年……年轻人那么多，近几年入会的不是也不少吗？！”这位局促不安的仁兄回头指向钟承止他们一桌，“看！这新入的人里年轻人也不少，说不准他们就从哪里得知了此事，凭什么就一定是我了？！”
“你乱说什么？！不要随便诬陷别人！我们可都是土生土长的临安人，如何会像你这般吃里扒外的？！”钟承止旁边的一人立刻拍桌而起，指着那局促不安的仁兄大声反驳。其他的几人也马上“就是！就是！”地附和。看来这席坐的都是才入商会没多久的新人。
眼见着两边吵得不可开支，黄壮行顺着这仁兄的手指方向望了望，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黄壮行下台往钟承止这席走过来，站在桌边，上下打量了一番钟承止与成渊，问道：“请问，二位公子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看来让钟承止来这不符实的荣归宴，乃是黄博厚自己擅作主张，他爹可是完全不知道的。
黄博厚在后面一脸不知所措的焦急表情。过来也不是，不过来也不是。
黄壮行十分眼尖地看到了钟承止放在桌子上的扇子。这红湘妃竹扇，实在也不是凡品，估计黄壮行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儿子的扇子，转头瞪了一眼黄博厚，然后回头对钟承止与成渊说：
“二位公子，多有怠慢。不知小儿何种理由请你们过来，但本宴会实际是我们临商商会的内部会议，不应有外人参与，二位也吃过饭了，不妨就请早回吧。”
这番闹得那新科进士黄元敬往也往这边望过来，这一望可就傻眼了。钟承止这长相实在是不会有第二人相似了。
钟承止跟着成渊下江南查案不算个大事，不上朝的官一般不会知道。所以对于新科进士又没进翰林院的这种芝麻官，黄元敬倒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新科状元好好的翰林院不呆，跑到临安来了？
于是黄元敬皱着眉头走到黄壮行旁边，盯着钟承止左看看右看看，特地确认了下。大腿一拍，哎！这绝对没错啊，就是今年新科状元啊。转而一脸踌躇不定的表情，要不要见礼啊？要不要与黄壮行说啊……
钟承止瞧见了便对黄元敬笑了笑，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这黄元敬也是聪明人，立刻会意，站定，淡定，淡定，先装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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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敬酒的饭，从来都吃得快。到桌上的残羹冷盘被撤下，换上瓜果点心，黄壮行直接要弹琴的艺伎与全场的小二侍从都退了去。然后场内吃饭的有些人出到门外守着，还有部分人把所有的窗户门统统一关，再站在门内守着。这大间就被封得严严死死，安安静静。
这时黄壮行站到舞台上，对着台下说：
“我们商人，讲求务实，高效。文人雅士那多余的礼仪，便不在此多行，直赴主题。
今日一聚的目的也不谈什么细琐之事，就两点：一、是关于铁引新法的制定，朝廷会从各地商人中选数人参与讨论。我们临安周边虽不产铁，但近年各类工具、器械对铁的需求也日益增大，龙泉的铸剑业更是不得离铁。此法令同样与我们临商利益攸关。故希望先在此统一好意见，不管最后去了谁，都能按今日商议好的意见传达。
二、是关于北边晋商票号的侵入，虽然此话由我来说有自私之嫌，但也不得不说。我知道日升记此次在临安开设新号，送了在座不少人带银子的户头，但大家都是生意人，应该明白此举是舍小利而谋大利。如若江南的资产都不能留在江南，何以振江南，何以兴家园！”
说到此，台下一片掌声。
接着几位对铁货需求较大的东家上台，带领讨论了一下关于铁引新法的意见。钟承止就坐在角落里仔细听着。其实说的无非也就是替商人尽力争取到更大更多的权益，这些精明的商人无一不明白朝廷想的什么，何样的说法能够说服朝廷官员以争取到利益最大化才是他们讨论的关键。
铁引新法的讨论结束以后，黄壮行又走上台：
“我们临商，从来为大华商帮之通衢。天下为本的粮、茶、绸无不要从江南往外贩售，而手工制业，无论刺绣、陶瓷、器物、家具，亦是江南为盛。再由东入海出海，同是绕不开我们临安。而如今大华的国库主要收盈，三之有一靠着古来有之的两税，三之有一靠着官府的禁榷专卖，再剩的这三之有一都靠着商税。而其中有多少是我们临商所缴纳的，有多少正是我们在座的各位撑着着这大华的小半边天呢。
虽然我们不入仕途，但做的一样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事。为商的无不希望国泰民安，四海平和，百姓家家富足，年年有余。如此才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虽然古来对商人多有歧辱打压，但如今的大华，相信我们商人定会得到该有的地位！
这一日到来之前，我们临商更应当团结戮力。如果大家不能一致对外，随意就被人从中挑拨离裂，岂非迟早分崩瓦解，自取灭亡！”
一段说完，黄壮行顿了下，环视了一圈全场：
“但是，总是有个别人只看中眼前之利，做一些饮鸩止渴的事情。难道真以为这一时的利益就让自己子子孙孙都能过的舒舒服服了？！”
说罢直瞪着某个方向：“那正街羊坝头的铺面要转让，究竟是谁提前透漏出去的？！这铺面是在座的多少人都想要的，本应是我们临商自己内部扑买的事情。是谁提前泄密导致日升记提前走京城官府那边拿到了这铺面？！”
黄壮行目光严厉直视着某席，那席上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的人一目了然。而有个人，明显在这目光下表现出了局促不安。
这时，陈老太说话了：“哼，果然是你，自己拿不下这铺位，便透漏给日升记，待过一年等大家也不起疑了，再要日升记分你一块小角。哼，难不成你以为这事办了，不会有人知道？”
高粱乙的爹也接道：“你以为你可以当日升记的在我们临商内的细作，我们临商就不会在晋商那边也放点人了？”
黄壮行又开口道：“还给人日升记的掌柜列了一份临安富贾官贵的详细清单。呵呵，真是煞费苦心啊。何不把这个脑子留着多想想如何做好自己的生意？”
那局促不安的人显然已经坐不住了，胡乱地反驳起来：“你……你们看什么？与我没关系！”
“哦？那是与谁有关系？”黄壮行不削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日升记作为大华最大的票号自有他的门路！打听这种事岂不是小菜一碟？！”
“这么看你还真是熟悉日升记内部啊，人家有何门路都清楚？”
那局促不安的人站起身，抬手指着黄壮行：“黄壮行！你就是怕日升记抢了你生意！要人拿出证据来！别在这信口开河！”
“我们在晋商那边的细作，过去已有五六年，五六年前已加入商会的人他都认识。但此事的人他却不认识，只说是个年轻人，说明定是近五年才入的商会，同时还知道赵老的铺面污蔑转让一事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年……年轻人那么多，近几年入会的不是也不少吗？！”这位局促不安的仁兄回头指向钟承止他们一桌，“看！这新入的人里年轻人也不少，说不准他们就从哪里得知了此事，凭什么就一定是我了？！”
“你乱说什么？！不要随便诬陷别人！我们可都是土生土长的临安人，如何会像你这般吃里扒外的？！”钟承止旁边的一人立刻拍桌而起，指着那局促不安的仁兄大声反驳。其他的几人也马上“就是！就是！”地附和。看来这席坐的都是才入商会没多久的新人。
眼见着两边吵得不可开支，黄壮行顺着这仁兄的手指方向望了望，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黄壮行下台往钟承止这席走过来，站在桌边，上下打量了一番钟承止与成渊，问道：“请问，二位公子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看来让钟承止来这不符实的荣归宴，乃是黄博厚自己擅作主张，他爹可是完全不知道的。
黄博厚在后面一脸不知所措的焦急表情。过来也不是，不过来也不是。
黄壮行十分眼尖地看到了钟承止放在桌子上的扇子。这红湘妃竹扇，实在也不是凡品，估计黄壮行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儿子的扇子，转头瞪了一眼黄博厚，然后回头对钟承止与成渊说：
“二位公子，多有怠慢。不知小儿何种理由请你们过来，但本宴会实际是我们临商商会的内部会议，不应有外人参与，二位也吃过饭了，不妨就请早回吧。”
这番闹得那新科进士黄元敬往也往这边望过来，这一望可就傻眼了。钟承止这长相实在是不会有第二人相似了。
钟承止跟着成渊下江南查案不算个大事，不上朝的官一般不会知道。所以对于新科进士又没进翰林院的这种芝麻官，黄元敬倒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新科状元好好的翰林院不呆，跑到临安来了？
于是黄元敬皱着眉头走到黄壮行旁边，盯着钟承止左看看右看看，特地确认了下。大腿一拍，哎！这绝对没错啊，就是今年新科状元啊。转而一脸踌躇不定的表情，要不要见礼啊？要不要与黄壮行说啊……
钟承止瞧见了便对黄元敬笑了笑，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这黄元敬也是聪明人，立刻会意，站定，淡定，淡定，先装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