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脸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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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立夏,即便在内城里,也很多人家的小孩子在路边围在一起玩着斗蛋。若是外城,相信早已热闹非凡,笑语不绝。重涵在和煦的阳光中不疾不徐地穿走在内城的街道里,听着从各处传来的欢谑玩闹声。

    重涵过去几乎年年都是几近立夏,待京城天气彻底转暖,才会从南方归来。在京城过了中秋,又再赴南方。小时候每年一回京城,便是与李章明拿着蛋去找同龄人斗。重涵每年拿的蛋都是煮熟的,根本撞不坏。而李章明自小就绝不干如此不君子之事,但丝毫没妨碍重涵偷偷把李章明的蛋也给换成熟的。于是这般,重涵牵着毫不知情的李章明,欺负了好多年的人。每年到立夏那天晚上,再找准时候,背着李章明把两个蛋都吃了,毁尸灭迹。约莫李章明到现在都不知为何自己小时候斗蛋从未输过。

    到半大懂点事了,这斗蛋便觉着没意思了,但却早学会了新的闹腾。此时已入国子监几年,与韩玉、张海云也亲密起来。平常四人同出同进,更是声势浩大,什么都敢做。半大孩子对有些事最是好奇,最欲显摆,加之又多了张海云这个同爱闹的,与韩玉这个迷上繁斐的。于是重涵四人众一有点空,就变成往霞凌阁钻。那风流跌宕重二少的名号,就正是韩玉对繁斐求而不得的那几年,被人给叫出来的。

    重涵边走边想着原来的事,不由地莞尔于面。当时觉得自己已是好大的人了,此时回看,不过还是小孩子而已,做着一些小孩子才会做的蠢事……可现在呢,难道就长大了?是否在别人眼里,仍然不过一小孩儿。是否在钟承止眼里,自己也是一小孩儿,于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自己承担……

    想到钟承止,重涵心里就忍不住的悸动,忍不住的思恋与浓情,忍不住的一种说不出的痛楚。这风流跌宕重二少的名号,算是彻彻底底毁在了钟承止手里。

    重涵加快了步伐,往六部大院走。刑部除了在内城六部大院有办事处,在京城的西南角还有一座刑部大牢,京城寻常犯人一般会送往刑部大牢。其实照说昨儿那些人就应该全送刑部大牢,直接待行刑才对,毕竟是当场活抓,审讯通常极为容易。不过今日重涵看到那俩人的反应,知道这其中定不会那么简单。正如许言石所说,这些人如何都是一死,而这些人背后的主谋,才是关键。但若这些人是真真正正不知主谋为谁,那如何拷问都没用。

    想到拷讯房里那俩人的眼神,重涵不禁有点难过。若是受人指使也罢了,即便是受人威胁,人自己做的事便得自己承担责任,但假如对所做之事全不知情……这又算什么?平白无故做了他人的牺牲品?但事已至此,这些人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甚至可能牵连九族……这皇上的位置,从古自今便都是值得拿如此之多无辜人的性命做垫脚石一路踩过去的吗。

    照历史上任何一代脑子不傻的帝王,这样事情发生后,定是意味着一次血腥屠杀。将不服从于自己与有威胁的人,不管是否参与,一概丢入这漩涡中一起清除,之后便可稳坐帝位,稳掌皇权。重涵不知道孙煦是否也会如此。而自己在这事上,似乎根本就没插话的权利。甚至根本就没弄清楚,事情到底为何。

    此时重涵虽然想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血洗,却没意识到,现在只要从他口中说出任何一个人名字,这人便会人头落地,甚至株连九族。

    刚进六部大院,重涵迎面遇上了韩玉的爹——户部尚书韩拱。

    韩拱似乎十分高兴,远远就叫着重涵。因为韩玉的关系,重涵与韩拱也算是熟络。韩拱不像重绥温与李云从,既忙也不爱与人寒暄。重涵几个偶尔去韩府坐坐,韩拱在的话定会出来打个招呼,通常都直呼他们姓名。

    “重涵,昨日玉儿多亏你照顾了,实在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韩拱走到重涵面前拍着重涵手臂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玉儿昨日勇敢过人,不畏逆匪,凭着文弱之躯护驾,才是值得赞赏。”重涵当然不能说韩玉是英勇救繁斐去了。

    “别与老夫客气,玉儿昨晚都道了一遍,你可是救了玉儿一命,改日定要登门重谢。”

    “不不,韩大人,真是没什么,都是为了陛下。”

    “哎。”韩拱摇摇头,“重大人有福,两位公子一位比一位出息。看我家虽然四个,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韩大人谦虚了,不说另几位公子都已是大华栋梁,就玉儿,也是京城出名的才子,如今又入翰林,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唉,我们心照不宣,玉儿那出息,这次能搭上一个救驾有功,老夫都要烧香谢祖了。不过说来,重涵,帮我劝劝玉儿。那风月场的女人,玩玩也就算了,别太当真,堂堂一翰林怎能娶一艺妓为正室。这事儿,你与张海云这般晓事的都明白,可帮老夫好好与玉儿说说。”

    “……”重涵有些不好回答,自己正想干比韩玉还出格的事。韩玉娶繁斐不过是韩家面子挂不住。自己要与钟承止成亲且不娶媳妇,才真是哪都说不过去。

    重涵对着韩大点了点头,未正面答应,岔开话题道:“韩大人今日为何也在,今日不是立夏吗?”

    “唉,别提了,本来近日榷铁法改革就事务众多。结果前些日子临清、扬州、河西务三大钞关都被人抢劫放火,这交接的事都闹不完,何来休息?尤其临清钞关失了大火,整个钞关一半都毁为平地。而临清钞关又为大华最大钞关,还好那日正好成大人与钟状元都在临清,及时稳住了情况,不至于完全乱了秩序,不然临清闸的船都不知要排到哪去了。但可惜还是没抓到犯人,据说钟状元为救人还受了伤……”

    “!”听到此处重涵表情刷一下就变了,心里陡然猛一跳。承止受伤?受了多重的伤?怎么来信中都没提过?“……承……钟大人他受了什么伤,现在可好?”

    韩拱就亲眼见着重涵脸色说变就变,不禁想着那传言看来果然是真的。

    韩玉自然没将重涵与钟承止关系告诉自己爹。不过毕竟重涵与钟承止现在都是大红人,钟承止又如此容貌,还长居于重府。其实早在霞凌阁学子聚会后,监生们之间就有传言钟承止是重涵养的娈童,攀附着重涵想混个功名。倒是钟承止中了状元后,这声音便小了许多。能高中状元的人何至于卖身于人?于是又传成俩人两情相悦。还有说重涵与李章明因为钟承止争风吃醋,割席断交的。

    作为当事人的重涵与钟承止,自然不容易听到这些八卦。而李章明与韩玉都不是那么合群,也不太清楚。但这些其实张海云全都知道,只是没与他们几个说而已。当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人若出名,总少不了各种流言蜚语。

    “听说只是小伤,不用担心。何况成大人也是能干人,定不会让一起办事的后生晚辈受委屈。要真有什么事,早回京城了,别担心别担心。”韩拱又拍着重涵手臂安慰道。

    重涵此时全无心情了,与韩拱客道了几句,就告辞去到刑部。

    刑部里只有刚刚去重府的那位刑部员外郎与几位小吏,而且似乎是专门等着重涵的。本来今日也是休息,只是昨日出了那般大事,刑部官员都去刑部大狱审问查案去了。

    重涵板着面孔,把昨日之事又如对许言石说的那样对着这刑部员外郎说了一遍,待小吏做好笔录。重涵就立刻离开刑部,快步去往京城邮驿。早前发信是在翰林院跟着各种文书一道发出,但重涵一日也等不得,就想快点把信发出去,快点收到钟承止回信。

    进到邮驿里,重涵要了笔墨,加了一页信纸来问钟承止的伤,以及几句早就想写却忍着一直没写的话。然后重新封好信封,将信发走,又一个人走回重府。

    本来重涵一直在想弄清楚昨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还考虑进宫去找重林。但此时实在一点别的都思考不进去了。在内城几乎转了个圈,还都用走的,待回到重府,已过午时,重涵心情也比刚刚平静了些许,就是总有那么点堵得慌。

    今日立夏,重府里自然也准备了各种物品祭祖,还有豌豆糯米饭一家人一同用餐。重熔不在家,重涵便是重家中除了重绥温的第二,空着脑子做了一日长男该做的那些事。到晚上吃过晚饭,重涵便早早回了近日一直住的跨院。

    钟承止离开已有大半月,重涵仍然未习惯走进这厢房时的寂寞感。总是觉得门一开,便会看到钟承止在房里一幅懒散的样子对着自己笑。今日重涵也不想读书了,又扑倒在床上,拿出钟承止的信看。自己做的很多事,重涵都知道很没出息。这样重复又重复地看一封信,把钟承止给自己的东西恨不得全带在身上,一想到钟承止脑子里别的就什么都装不进去……哪一样若是放在几个月前给别人做,定会被自己笑死。但是……但是……就是忍不住怎么办……

    重涵站起身,又出到院子里做武术功课,一边运气挥招,一边决定,今儿早睡,明日正好有经筵,完了后找个理儿留下来,找孙煦问问清楚很多事到底如何回事。

    几套功法练完,重涵眼睛向一侧瞥了瞥,察觉到长苑离开了。自昨日突然感到这种气息流动,重涵便可大致知道长苑在不在自己身旁。于是才发现,长苑也不是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跟着自己,而是对自己的起居作息极为熟悉。一早还未起床便感到长苑过来,此时长苑离开,必定是料到自己准备去沐浴入睡了。在重府内,自然还有其他侍卫,确实无须长苑整日不离。不知先前每日同钟承止在一起时,长苑是否也如此,那钟承止完全可以找到机会说一点不想长苑听到的话。但是钟承止好像除了竹松看那一晚,从未故意避讳过。

    重涵依然按先打算的,沐浴,入睡,不想让长苑察觉到自己已可以感知到他的存在。

    吹灭蜡烛,一片黑暗。屋外远远传来打更人的锣喊声。

    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