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26号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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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晋炎还是听见了,耳根子发烫,眺望跑马场,选择不语。

    今日五号哥德尔芬阿拉伯马大获全胜,客晋炎大手笔,下注百万,将意味他赚的盆满瓢满。有服务生过来询问赌马赢的现金送去哪里。

    客晋炎做主,“一半送客宅,一半送贺小姐家。”

    又低头对贺喜道,“阿喜,留个地址给他。”

    仿若天上凭白掉馅饼,贺喜只觉烫手异常,“客生,押注是你出的钱。”

    “可却是你挑的马。”

    又道,“近日你不讲五号赢,我可能会押六八号,结果如何,你也知道。”

    贺喜不再推辞,接过服务生递来笔留下地址。

    天色渐晚,客晋炎礼貌邀她福临门吃海鲜。

    没有客丁安妮女士做诱饵,贺喜不再上当,“不了客生,回去太晚,阿妈会担心。”

    “这样啊。”

    客晋炎颔首,送她回金鱼街。

    贺喜下车前道,“客生,稍稍等我几分钟。”

    快跑回家,拿香包下楼,尽数回赠给客晋炎,“我画的安神符和平安符,伯父伯母会有用到地方。”

    客晋炎没推辞,全收下。

    回去时,客丁安妮跟几位富太凑足四个脚,在搓麻将。未免她问东问西,客晋炎歇了给她心思,只将香包分放在卧室和书房。

    却被客晋年无意看到,以为是詹大师所画,大呼不公,“哥,詹大师赠你符却不赠我,太过偏心。”

    他将香包上下抛,客晋炎半空劫过,香包安放在原处,警告看他一眼,“平安符少乱动。”

    客晋年诧异,“哥,你大学时主修哲学,硕士攻读金融学,现在你改修玄学?”

    “还是明日要我陪你去黄大仙庙烧柱香?”

    客晋炎没理会他揶揄,请他出去。

    ......

    新年伊始,梁美凤似癫婆,环抱百万现金整夜睡不着。

    又怕被人惦记上,竭力压制笑声,快揉烂贺喜脸颊,又在她脸上连番打啵,留足口水。

    贺喜无奈抹脸,埋怨,“阿妈,困死了,睡觉好不好?”

    梁美凤哪能安心睡,睁眼至天明,大早上催贺喜起床,要带她去看楼盘。

    “新年全港三天假,售楼公司估计人影没一个,还是阿妈要带我去捉小鬼?”

    梁美凤喜滋滋,“不管,阿妈致电赖先生,他竟讲要亲自来接我们。”

    赖斯车停街口,中葡混血,个不高,长相极俊俏,西装啵呔,时兴打扮。

    此人嘴利,贺喜犹记得,是客晋炎助理。

    “贺小姐,数月不见,人长高脸变靓。”赖斯微弯腰,胳膊递给贺喜,“美丽的贺小姐,容许在下扶您上车?”

    贺喜打颤,手搭在他胳膊上,观他眉毛,笃定道,“你女友极多。”

    赖斯不瞒,犹自苦恼,“桃花运旺,没办法。”

    送贺喜上车,又扶后赶来梁美凤,几句甜言,让梁美凤合不拢嘴。

    赖斯载母女二人去客氏实业售楼处。

    竟巧遇客晋炎,相较昨日骑马装,他今日正式许多,西装皮鞋大背头。

    本埠冬季惯来湿冷,贺喜毛衣毛裙犹觉得凉,正想问他一声冷不冷,蓦地想起人家冬暖夏凉体格。

    “客生。”梁美凤热情招呼。

    客晋炎总算看清,梁美凤若是瘦些,跟贺喜站一块宛如姐妹花,年纪确实不大。

    “客生今日不休息?”贺喜问。

    赖斯趁机夸赞,“客总惯来勤勉,工作努力,又上进,日日不歇班,公司人人标榜楷模。”

    客晋炎转头看他一眼。

    赖斯闭嘴。

    客晋炎要带她们看楼盘,梁美凤还未应声,贺喜先道,“太叨扰你时间了,我和阿妈自己看。”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梁美凤欢欣雀跃,再等她小囡大些,搞不好会是男朋友。

    赖斯甚是欣慰。要早这样,前未婚妻也不会嫌他没情.趣劈腿,和野男人去智利游玩,结果遇海啸丧生,白让他背克妻黑锅。

    事实上客晋炎只能给她们参考意见,毕竟贺大师的名号不是白喊,楼盘家居风水,贺喜看家本领。

    有商有量,订下富康花园洋楼,距德贞女中不远,又方便梁美凤经营鱼铺。

    “客生真不错。”梁美凤赞不绝口,鼓励女儿,“小囡加把劲,把他变阿妈金龟婿!”

    贺喜想笑,“阿妈,我才十五,客生大我十一岁,做我阿叔差不离,别乱讲。”

    “客家大户,养兵千日,将来客生太太必当是船王孙女,塑胶大王爱女,再或港督侄女,绝非是鱼贩家小囡。”

    梁美凤失落,“怪阿妈,阿妈若是汇丰银行董事...”

    贺喜打断,“阿妈,没有若是。做人呢,最重要是知足,我们现在很好,我读书考大学,将来一样让阿妈过得好,无需做梦嫁豪门。”

    贺喜说得透彻,梁美凤也非老懵懂,一时歇了金龟婿梦,欢喜拿洋楼请工匠装修。

    ......

    开学前夕,贺喜去圣母玛利亚医院看望阿秀,心理治疗有效,她精神已好许多。贺喜陪她散步,听她讲已经联系到家人。

    “阿爸阿妈以为我在南洋赚大钱。”阿秀眼眶发红,“如果不是渡轮出事故,我现在早成千人.操万人骑的妓.女。”

    “当初招工的人,你还记得长什么样?”

    阿秀死捏拳,眼中带恨,“我听讲叫疍大,疍家族人,眉毛少半截,只要我再见到,一定认得!”

    “阿喜,我要报警,不能让再多人受害。”

    细观她面相,贺喜轻声提醒,“事发地在港岛,港岛警司杜德尤是个阿差,疍大贩卖你们去地方又是印度,阿差的国家,即便报了警,没几多效。”

    阿秀抚脸颊伤疤,泪流满面,“我受到的伤害,还有死去的那些姐妹,难道活该?”

    贺喜心思沉重,没讲话。

    从圣母玛利亚医院回家,有两个穿西装彪形大汉在等候,梁美凤惴惴倒茶,不敢讲一句话。

    直到贺喜进门,面庞粗犷的男人上下打量贺喜,语带质问,“你就是贺大师?”

    贺喜没看他,转安抚梁美凤,央求她做饭,“阿妈,我饿了。”

    梁美凤去厨房做饭,不放心,频频伸脑袋偷看。

    贺喜在凳上坐下,两手抱臂,神色冷淡,“两位有何贵干?”

    面庞粗犷男人抬下巴,面露得意之色,“我们是杜警司保镖,杜警司搬家,喊你过去看家当摆放。”

    不愧是港岛鼎鼎大名警司,保镖都这么趾高气昂。

    尖嘴猴腮男人要客气些许,“贺大师,杜警司听讲您为旺角警署新建大楼化煞,大感兴趣,想请您去为他相风水。”

    贺喜观两人面相,皆带煞气,两眉间灰黑之气盘绕不散,可见两人平日没少做伤天害理之事。

    古人常讲凶神恶煞,并非无稽之谈。

    寻常人,若是做了害人性命的事,被迫害的人在咽气之后将口中阴煞之气喷向害他的人,长此以往,那些穷凶极恶的人面上自然就带了凶煞。

    贺喜本来不愿为杜德尤看风水,因为帮这种人会损害她修行,可想起和阿秀一样被卖到印度做妓的年轻女人,她突然想见识这位名震港岛的警司。

    百闻不如一见,黑皮警司面带奸眼带邪,煞气逼人,且细观此人,印堂间竟带了死灰之气。

    “你就是贺大师?”杜德尤眼里闪过轻慢。

    又看跟在贺喜身后的两名保镖,视线落在面庞粗犷男人一瘸一拐腿上,皱眉,“怎么回事?”

    面庞粗犷男人垂头,“讲来也怪,唐楼楼梯黑洞洞,没看清踩空崴了脚...”

    杜德尤面露不耐之色,摆手让他们下去。

    “贺大师,从哪开始看?”

    贺喜怠懒递他正眼,不应反问,“杜警司,让我为你看风水,你准备出多少?”

    杜德尤愣住。

    贺喜好笑,“还是杜警司以为我是开善堂,白为人相风水?”

    “哪里,哪里。”杜德尤立时反应过来,贺喜是个牙尖嘴利小囡。

    杜德尤虽是印度人,只是来港许久,也会讲白话,更沾染本埠人习性,极为信风水。

    风水师不轻易得罪,这个道理他还懂得。

    “大师,你要多少?”杜德尤询问。

    贺喜朝他伸出两指。

    “两千?”

    贺喜摇头,“两万。”

    杜德尤按捺怒气,“我一月薪水不过五千,你管我要两万?”

    贺喜好似听大笑话,连拍掌数下,四下看杜德尤新宅,似笑非笑,“杜警司,你欺我年纪小?半山大屋,少讲需百万,薪水五千能住得起?”

    杜德尤气哼哼,两撇胡直颤抖,“两万就两万。”

    总好过请名气在外的大师花更多。

    贺喜总算满意,“现在派人送我家,我要看到两万现金。”

    “你!”杜德尤几欲恼怒,“我还会赖账?”

    “可不好说。”贺喜两手背后,“毕竟方才你还讲薪水才五千。”

    现在不讨钱,万一哪日眼前阿差一命呜呼,岂不是白来干活。

    “下午同阿妈去码头取货。”

    “阿妈,你今日不宜出门,别去旺角。”放下碗,贺喜扫梁美凤一眼额际,提醒她。

    梁美凤瞪眼,“小小年纪,尽学你契爷!”

    值得一提,贺喜契爷生前是术士,正阳派第十八代传人,终逃不过三缺,缺命。在贺喜十岁那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