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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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琴云用脚踹开门。门板撞到墙面，发出巨大的哐当声。她很烦躁，坐在床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路浔看着母亲，褐色的眼眸里起了一层雾。“我去打盆热水，您先洗洗头发。”
“怎么，你也嫌我臭？”
“不是……”
“我不洗。”她说，烟灰掉地上摔粉碎，“你要是嫌我脏，就赶紧走！我知道，你在燕城。呵！还真是离不开那破地方。”
路浔低头，垂手，无力地看着阳光留在这屋里最后一丝的光线。偏移，偏移，直到消失不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自言自语，心底的委屈不知说给谁听。
这话落进琴云耳中，却换了一种味道。当成诉苦和质问。烟头指指桌上摆放的一张黑白相片：“不要和我说，去和路园辉说。问问他，你的生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路浔的目光落在相片上，神情蓦然变得温柔。爸爸，爸爸……
突然间，脸又变了颜色。
他冲到桌边，拿起一个用矿泉水瓶做成的冰壶。目光凌冽，像是要杀人：“你——”他看着母亲，声音颤抖，“居然，居然还抽这个？上次怎么被人拉走的，难道忘了？这个抽多了，会死，知不知道！”
琴云口吻平淡，捋一下鬓角乱发，“我现在这样，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你有想过我吗？”路浔指节苍白，要断裂。将瓶子捏变形，心也跟着跌入谷底。绝望了。“知道么，听说你病了，我一路赶回来。我着急，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怕有危险，怕你你死了，怕见不到最后一面，怕……”
怕你听不到我说妈妈我爱你，怕从此这世界剩我孤单一人，怕你去了那边依旧无法原谅父亲，怕你看不到我继续成长。
他哭了，在长途车上，吓得其他旅客纷纷躲避。
“妈。”他跪下，双手撑地。在昏暗的光线里颤抖，一声一声地求：“别抽了，行吗？把它戒掉，我努力挣钱，让你过上好日子。包，衣服，鞋子，你随便挑随便买。你想要的生活，爸没给你，我给你！只求……给我一些时间。”
过了许久，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色全黑，一层层水墨般铺至天边。云朵像黑色的海浪。
星辰漫天，却照不亮这巷弄中小小的几平米。
琴云坐在床上，木头似的，只顾静静抽着烟。眼睛被烟雾熏得发酸发胀。半响，她问路浔：“你饿吗？如果饿，就自己去街上吃点。我要去打牌了。”
**
夜晚，滨江河边。
路浔不知喝了多少瓶。依旧是三瓶子倒的不中用酒量。但今儿个真没醉，没醉，就是头晕得厉害。
手机响了。接起。
舒梨在那头质问：“路先生，你去哪儿了？！”
路浔舌头打卷，口吻厉害的很：“管得着么，老子愿意在哪儿就在哪儿！”
她听出他喝多了，咬牙：“今天下午的面试，你为什么没来？”
他笑，故意气她似的，“不为什么，就不想来，怎么地？”
她道：“路浔，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哈哈大笑：“知道啊，舒小姐嘛。床垫子底下放了一条丁字内/裤，这么骚的事，我路浔还是第一次碰到。然后，你又帮我找工作，那么热心，真是好姑娘。说实在的，你是不是看上我了？等，等我回去燕城，你可以出钱包我。咱俩也算半熟人，初夜我给你打八五折。初夜……我的初夜……咯——”
那一头，舒梨的声音出奇冷静：“我知道了。”
然后，挂了电话。
身旁，金灿焦急地问姐姐：“浔哥在哪儿呢？出啥事了？”
“没什么事。”舒梨把手机扔包里，站起身，拽拽湖蓝色毛衣的边角，“他出去有点事，过几天就回来。我先回家了，你一个人在家，晚上记得把门锁好。”出了门，舒梨在电梯口给刘欣然发了一条短信：“丫还是个雏呢！”
“谁？”
“路浔。”
几秒后，刘欣然回：“还等啥，上！”
这边，路浔两眼迷瞪瞪。江边寒气重，夜风吹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他又开了一瓶酒。想喝，又想吐。
大排档喇叭里放着七十年代的老歌：“时光易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帅哥，一个人那。”一位染红发穿着时髦的妖艳女孩不知从哪儿窜过来。手轻搭在路浔肩膀。红色的指甲闪耀在夜色中，绽开的野玫瑰一样。
路浔打掉她的手：“别碰老子！”
“呦，这么纯情？”女孩不是吃素的。男人什么样，心里明镜般。她一早就盯上路浔了。干干净净一张书生的脸，眉梢眼角挂着忧郁。皮肤白皙，牛奶似的。怎么看，怎么心疼。女孩摸摸他脸，哄孩子样地说：“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跟姐姐说说，姐姐别的不行，就喜欢开导人。”
路浔脑袋虽晕，但男女还是分得清。
他看到女孩指甲妖艳的红，立马想起《西游记》里那个美艳残忍的老鼠精。也是染了这样勾人的颜色，然后住进喇嘛庙。夜半三更，吃掉几个色眯眯的小喇嘛。
呵！这是拿我当不开眼的色/鬼了。
可惜啊，这女的长得也不美艳。若真是妖精，老子献身就献身了。你看那脸丑的，要多寒碜有多寒碜！凤姐都比她美。丑，真丑，丑死了……
“呕——”路浔吐了。吐了女孩一身。
女孩尖叫，五官扭曲，指着路浔：“往哪儿吐啊！你他妈疯了吧！”
路浔呵呵冷笑，一点面子也不给，当着周围一溜看热闹的群众吐槽：“吐的就是你，长得那么丑，吐地上我怕浪费。”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女孩面子挂不住，捂脸哭着跑开。过一会儿，来了三个流/氓模样的年轻人。挺冷的天，三人打赤膊。故意露出身上龙龙虎虎的纹身。到了摊位前，二话不说上来就掀掉路浔的桌。
酒瓶碎一地，路浔抬起醉了的桃花眼。
“敢欺负我的女人？小子，活腻歪了吧你！”为首的小流/氓指着路浔鼻子。
“是你女人想调戏我。我没看上她，而已。”路浔冷笑，酒瓶拿在手里。灯光下，俊朗微红的脸。“兄弟，你被戴了绿帽子。”
“你他妈找死！”
四人很快打在一起。
路浔一对三，丝毫不占下风。酒瓶做武器，出手稳准狠。与游戏中并无两样。
不多时，为首的小流/氓捂住流血的脑袋痛苦大喊：“快报警啊！杀人啦……“
**
舒梨发现路浔失踪了。
若说前天喝多了，那今天呢？昨天呢？喝多少也该醒了。除非醉死。
舒梨很担心，知道路浔在外地，号码拨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打不通。刘欣然坐在一边冷笑，“姑奶奶，不行，就放弃吧。我看他没准是回老家结婚去了。要不，就是被人追债躲到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里。十年八年也不敢回来。就是回来，也得改名换姓。弄不好，还得整容！”
总之，这人不靠谱。
“他就是燕城本地人。”舒梨试着为路浔洗白。
刘欣然眉头微皱，大事不妙的样子：“那就更不好了。你说……他是不是用的□□？现在骗子挺多，还是让金灿查查吧。”
此刻，舒梨也没主意了。
**
路浔在局子里关了三天，最后是大排档老板和众多群众作证，说是三个小流/氓先动的手，路浔属正当防卫，不是主动寻衅滋事，还望组织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片警查了路浔资料，确认之前没有犯罪前科。而那三人，是局子里的常客了，两三个月进来一回。
这一比较，片警心里有谱了。
挨了几句批评，写了保证书和检查，路浔被放了出来。不过他把人打伤，要付点医药费。片警协调下，路浔赔了那三人1000块。
走出看守所，母亲站在大门外。还是穿那件破旧单薄的素色裙子，但外衣换了更厚实暖和的羊毛呢子。
路浔面色冷淡。走过去，没叫“妈”。
琴云看着儿子脸上的伤，伸出手，想摸摸。路浔脑袋一歪，躲过去。他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塞进母亲的外衣兜中，“这卡里还有1300，密码是你生日。这点钱，你若是不赌，应该够花。如果没有了，就给我打电话。”
“你饿不饿？”琴云将儿子外翻的兜帽整理好，试着微笑。
路浔还是面无表情，摇摇头，踏过地上母亲的黑影，转身向远处走去。回到燕城时，已是傍晚。天空飘着小雨，路灯昏暗，街景朦朦胧胧。
他进了一家环境堪忧的兰州拉面馆。饿坏了，抱着碗，狼吞虎咽。
馆子里大部分是附近刚刚放学的高中生，三五成群围在一桌。喝酒，谈天，吃饭。聊着明星，聊着球星，聊着各自喜欢的男生和女生。忽然，一个女孩指着电视兴奋地喊：“快看快看pass的satan！”
回到家，琴云用脚踹开门。门板撞到墙面，发出巨大的哐当声。她很烦躁，坐在床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路浔看着母亲，褐色的眼眸里起了一层雾。“我去打盆热水，您先洗洗头发。”
“怎么，你也嫌我臭？”
“不是……”
“我不洗。”她说，烟灰掉地上摔粉碎，“你要是嫌我脏，就赶紧走！我知道，你在燕城。呵！还真是离不开那破地方。”
路浔低头，垂手，无力地看着阳光留在这屋里最后一丝的光线。偏移，偏移，直到消失不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自言自语，心底的委屈不知说给谁听。
这话落进琴云耳中，却换了一种味道。当成诉苦和质问。烟头指指桌上摆放的一张黑白相片：“不要和我说，去和路园辉说。问问他，你的生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路浔的目光落在相片上，神情蓦然变得温柔。爸爸，爸爸……
突然间，脸又变了颜色。
他冲到桌边，拿起一个用矿泉水瓶做成的冰壶。目光凌冽，像是要杀人：“你——”他看着母亲，声音颤抖，“居然，居然还抽这个？上次怎么被人拉走的，难道忘了？这个抽多了，会死，知不知道！”
琴云口吻平淡，捋一下鬓角乱发，“我现在这样，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你有想过我吗？”路浔指节苍白，要断裂。将瓶子捏变形，心也跟着跌入谷底。绝望了。“知道么，听说你病了，我一路赶回来。我着急，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怕有危险，怕你你死了，怕见不到最后一面，怕……”
怕你听不到我说妈妈我爱你，怕从此这世界剩我孤单一人，怕你去了那边依旧无法原谅父亲，怕你看不到我继续成长。
他哭了，在长途车上，吓得其他旅客纷纷躲避。
“妈。”他跪下，双手撑地。在昏暗的光线里颤抖，一声一声地求：“别抽了，行吗？把它戒掉，我努力挣钱，让你过上好日子。包，衣服，鞋子，你随便挑随便买。你想要的生活，爸没给你，我给你！只求……给我一些时间。”
过了许久，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色全黑，一层层水墨般铺至天边。云朵像黑色的海浪。
星辰漫天，却照不亮这巷弄中小小的几平米。
琴云坐在床上，木头似的，只顾静静抽着烟。眼睛被烟雾熏得发酸发胀。半响，她问路浔：“你饿吗？如果饿，就自己去街上吃点。我要去打牌了。”
**
夜晚，滨江河边。
路浔不知喝了多少瓶。依旧是三瓶子倒的不中用酒量。但今儿个真没醉，没醉，就是头晕得厉害。
手机响了。接起。
舒梨在那头质问：“路先生，你去哪儿了？！”
路浔舌头打卷，口吻厉害的很：“管得着么，老子愿意在哪儿就在哪儿！”
她听出他喝多了，咬牙：“今天下午的面试，你为什么没来？”
他笑，故意气她似的，“不为什么，就不想来，怎么地？”
她道：“路浔，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哈哈大笑：“知道啊，舒小姐嘛。床垫子底下放了一条丁字内/裤，这么骚的事，我路浔还是第一次碰到。然后，你又帮我找工作，那么热心，真是好姑娘。说实在的，你是不是看上我了？等，等我回去燕城，你可以出钱包我。咱俩也算半熟人，初夜我给你打八五折。初夜……我的初夜……咯——”
那一头，舒梨的声音出奇冷静：“我知道了。”
然后，挂了电话。
身旁，金灿焦急地问姐姐：“浔哥在哪儿呢？出啥事了？”
“没什么事。”舒梨把手机扔包里，站起身，拽拽湖蓝色毛衣的边角，“他出去有点事，过几天就回来。我先回家了，你一个人在家，晚上记得把门锁好。”出了门，舒梨在电梯口给刘欣然发了一条短信：“丫还是个雏呢！”
“谁？”
“路浔。”
几秒后，刘欣然回：“还等啥，上！”
这边，路浔两眼迷瞪瞪。江边寒气重，夜风吹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他又开了一瓶酒。想喝，又想吐。
大排档喇叭里放着七十年代的老歌：“时光易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帅哥，一个人那。”一位染红发穿着时髦的妖艳女孩不知从哪儿窜过来。手轻搭在路浔肩膀。红色的指甲闪耀在夜色中，绽开的野玫瑰一样。
路浔打掉她的手：“别碰老子！”
“呦，这么纯情？”女孩不是吃素的。男人什么样，心里明镜般。她一早就盯上路浔了。干干净净一张书生的脸，眉梢眼角挂着忧郁。皮肤白皙，牛奶似的。怎么看，怎么心疼。女孩摸摸他脸，哄孩子样地说：“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跟姐姐说说，姐姐别的不行，就喜欢开导人。”
路浔脑袋虽晕，但男女还是分得清。
他看到女孩指甲妖艳的红，立马想起《西游记》里那个美艳残忍的老鼠精。也是染了这样勾人的颜色，然后住进喇嘛庙。夜半三更，吃掉几个色眯眯的小喇嘛。
呵！这是拿我当不开眼的色/鬼了。
可惜啊，这女的长得也不美艳。若真是妖精，老子献身就献身了。你看那脸丑的，要多寒碜有多寒碜！凤姐都比她美。丑，真丑，丑死了……
“呕——”路浔吐了。吐了女孩一身。
女孩尖叫，五官扭曲，指着路浔：“往哪儿吐啊！你他妈疯了吧！”
路浔呵呵冷笑，一点面子也不给，当着周围一溜看热闹的群众吐槽：“吐的就是你，长得那么丑，吐地上我怕浪费。”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女孩面子挂不住，捂脸哭着跑开。过一会儿，来了三个流/氓模样的年轻人。挺冷的天，三人打赤膊。故意露出身上龙龙虎虎的纹身。到了摊位前，二话不说上来就掀掉路浔的桌。
酒瓶碎一地，路浔抬起醉了的桃花眼。
“敢欺负我的女人？小子，活腻歪了吧你！”为首的小流/氓指着路浔鼻子。
“是你女人想调戏我。我没看上她，而已。”路浔冷笑，酒瓶拿在手里。灯光下，俊朗微红的脸。“兄弟，你被戴了绿帽子。”
“你他妈找死！”
四人很快打在一起。
路浔一对三，丝毫不占下风。酒瓶做武器，出手稳准狠。与游戏中并无两样。
不多时，为首的小流/氓捂住流血的脑袋痛苦大喊：“快报警啊！杀人啦……“
**
舒梨发现路浔失踪了。
若说前天喝多了，那今天呢？昨天呢？喝多少也该醒了。除非醉死。
舒梨很担心，知道路浔在外地，号码拨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打不通。刘欣然坐在一边冷笑，“姑奶奶，不行，就放弃吧。我看他没准是回老家结婚去了。要不，就是被人追债躲到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里。十年八年也不敢回来。就是回来，也得改名换姓。弄不好，还得整容！”
总之，这人不靠谱。
“他就是燕城本地人。”舒梨试着为路浔洗白。
刘欣然眉头微皱，大事不妙的样子：“那就更不好了。你说……他是不是用的□□？现在骗子挺多，还是让金灿查查吧。”
此刻，舒梨也没主意了。
**
路浔在局子里关了三天，最后是大排档老板和众多群众作证，说是三个小流/氓先动的手，路浔属正当防卫，不是主动寻衅滋事，还望组织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片警查了路浔资料，确认之前没有犯罪前科。而那三人，是局子里的常客了，两三个月进来一回。
这一比较，片警心里有谱了。
挨了几句批评，写了保证书和检查，路浔被放了出来。不过他把人打伤，要付点医药费。片警协调下，路浔赔了那三人1000块。
走出看守所，母亲站在大门外。还是穿那件破旧单薄的素色裙子，但外衣换了更厚实暖和的羊毛呢子。
路浔面色冷淡。走过去，没叫“妈”。
琴云看着儿子脸上的伤，伸出手，想摸摸。路浔脑袋一歪，躲过去。他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塞进母亲的外衣兜中，“这卡里还有1300，密码是你生日。这点钱，你若是不赌，应该够花。如果没有了，就给我打电话。”
“你饿不饿？”琴云将儿子外翻的兜帽整理好，试着微笑。
路浔还是面无表情，摇摇头，踏过地上母亲的黑影，转身向远处走去。回到燕城时，已是傍晚。天空飘着小雨，路灯昏暗，街景朦朦胧胧。
他进了一家环境堪忧的兰州拉面馆。饿坏了，抱着碗，狼吞虎咽。
馆子里大部分是附近刚刚放学的高中生，三五成群围在一桌。喝酒，谈天，吃饭。聊着明星，聊着球星，聊着各自喜欢的男生和女生。忽然，一个女孩指着电视兴奋地喊：“快看快看pass的sat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