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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势不并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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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时熙拉着林九叙一头冲进他俩们那间房,好像一个皮球一般直接滚进了木制的房门:“景泽!景泽!”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就是景泽恐怕是打算死了的。

    倘非如此,为何要弄昏他们二人呢?若是想擒,三人合力岂不事倍功半;若是想杀,他们二人也不会强拦着;只有求死,他和林九叙才不会旁观。

    房间烛火摇曳,叶时熙看见江景泰就站在桌子的边上!景泰背影高大,看起来就好似横亘在眼前的一座高山。

    叶时熙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林九叙轻轻将叶时熙拉到了自己身后。叶时熙扯着林九叙,露出一只眼睛偷看。

    江景泰听见了声音,转身回过头来。他这么一侧身,便漏出了另一个人。

    江景泽正坐在江景泰的身前,头发散着,光滑柔顺,乌龙的发瀑布一般垂落下来。他的面颊依然白皙,眼角带媚,唇色红润,脖颈纤细并且修长。江景泽一手的手腕搭在桌上,手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纱布。

    “这……”叶时熙从江景泽身后探出头来,“这是咋回事啊?”见江景泽没事,好好地坐在那,叶时熙一颗心终于是放下了。他怕看见鲜血,尤其是从友人身体中流出的带着温的鲜血。

    江景泽的嘴唇轻启,说:“好像不大对劲。”

    “嗯?”

    江景泽说:“景泰说杨满庭并非被他所杀。”

    “啊……?”

    “不止是杨满庭,莫友之,史敬之,江隐之,这三人,也都与他无关。”

    叶时熙沉默了,不知该不该信。

    “对……”江景泰的魔气此刻似乎并没发作,他耷拉着脑袋,并且压低了声音说:“事情并非如你们所想那般。”

    见对方一副打算长篇大论的样子,叶时熙走过去扯过一张板凳坐下,问:“那真相究竟是什么?”他坐在了林九叙的腿边,距离两兄弟有一段距离。

    “那从入魔说起。”江景泰将双手置于膝上,十指交叉着用力绞在了一起,“在堕入魔道时,人会有所察觉。堤坝溃决,洪流奔腾,像在梦境当中一样,比真实的人生要愉悦。”

    “入了魔之后呢?”

    “我收到了一封书信,说魔也能变回常人……”

    “是不是写,杀死五位生辰八字为八字全阴的人,并且姓名五行需要相生,而后将每个人的一部分肢体放在法阵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身,发动法阵,魔气便能从施术者身上转移到阵中的“死人”身上?”

    “吓……”江景泰吓了一大跳,两边肩膀缩了一缩,“不是……哪有……哪有那么可怕的信……”

    叶时熙用手指敲了几下桌子:“那到底写什么……?”

    “就是,寻到五位生辰八字为八字全阴的人,姓名五行需要相生,而后生饮五人的血,同时喝符水,但之间的间隔越短越好。饮过最后一口,几天之内,魔气便会从饮血者身上褪干净了。”

    “啊?”叶时熙看了林九叙一眼,“这也差得太多了吧?”

    林九叙皱皱眉,继续追问信的细节:“五个人的名字也是神秘人给你的?杨满庭、莫友之、史敬之、江隐之、林……林九叙。”

    “嗯……”

    “我们看到的信,内容并非如此,而是必须杀这五人,并用尸块拼凑人身。”

    江景泰的脖子一缩:“没……没有的……”

    “可那纸的背面还有你的字迹,写着:【景泽,等我。】”

    “我……我是用空白纸写的……我拿走了原先的信。”

    “继续。”

    “凌晨,我到江隐之的房间,把他迷晕,割掌取血。接着就去了杨满庭那边,一切也是十分顺利。我逃出了江家……当天晚上,我跟着莫友之,并且趁其不备,一个手刀劈在他的颈间,也取了他的血,而后将他背到了一个破庙里……第三天的晚上,我又打听到史敬之在花柳巷,夜半迷晕二人,干了同样的事。接着……就是今天,我跟着林九叙来到这里,取血之后却发现是景泽……于是我就没走,等景泽醒来了。”

    叶时熙的声音十分冰冷,“除了景泽,前边四个人都死了。”这个时间还是有可能的。四家管辖区域不同,彼此之间距离却不算远,都比较靠近交界处。

    “我……我真的不知道……”

    叶时熙盯着对方看了好半天,他的经验告诉他对方没说谎。可是……叶时熙想了想,转身问林九叙:“杨满庭的尸身,手心上有伤吗?”

    林九叙用看弱智的眼神盯着叶时熙,说:“我又没有看见杨满庭的尸身。”

    “哎,对,我糊涂了。”叶时熙伸手敲了一下他自己的头,“我当时还没把你领到江家来。”那时,他们二人刚从盱眺县回这边,叶时熙将林九叙安排在客栈,而后自己独自一人走入江家,而杨满庭是在进门之前死的。别说林九叙没看见尸身,就连他自己也未曾见过。之后,杨满庭的尸身被置于棺材中,因为没有头颅,闭棺时间较早,三日之后便匆匆忙忙下葬了。

    林九叙说:“是啊。”

    叶时熙又问道:“那江隐之?有伤口吗?”

    “看不出来。”林九叙摇摇头,“发现时实在太晚了,尸体烂得不成样了。而且……不好意思,因为恶心,我也没有特别查看每个部位。”

    叶时熙谈了一口气:“那么,想要确认的话,就只有从莫友之史敬之二人身上下手。他们二人死在外边,尸体是由尤家还有尸家的人归置好的。不过,史敬之的双臂被砍,想必不会得到结果,我们只能走趟尤家,期望尤家仔细瞧过。”

    江景泰抬起头,眸子里边有光闪耀。他的眼神变幻不定,又问叶时熙道:“真凶为何嫁祸于我,将事情栽到我头上?!为何在我之后杀人?而后切割那些尸身?”

    “他他他……”叶时熙被吓了一跳,“蹭”都一下站起躲到林九叙的边上,“他是利用你吧。我猜他没功夫,所以等你弄晕,再一个个除掉。”至于为何分尸,他还无法确定。还有为何嫁祸景泰,他也暂时没有头绪。费时分尸,的确奇怪。还有伪造书信看来多此一举,实在是想不通这样做的缘由。景泰问了三个问题,他只答了中间那个。

    见林九叙似乎也在思考什么,叶时熙又转身问林九叙道:“想要知道真凶是谁,还是要从死者入手。你最近得罪谁了么?对方要除你而后快?”

    林九叙说:“最近肯定没有,以前不太清楚。”

    叶时熙点点头。林九叙的意思是说,穿越后他很乖,以前的事他管不了。只要书里没写,他们俩便一无所知,而在原著当中,林九叙是人见人爱。于是,叶时熙只得说:“那么,还得调查一下五人人际关系,这里边也包括林九叙你本人。不过,我猜,大约不会有收获的。你们五人八字全阴,姓名天格、地格、人格全部五行相生,大概不是因为招惹了谁,而是他真的是有什么谋划吧。”

    “嗯。”

    他一个“嗯”字还没有说完,两人便听见轰然一声响。叶时熙忙转头去看,只见江景泰的双目赤红,整个人散发着暴戾气息,他抬手便将圆桌“咣”地一声掀翻了,甚至不顾江景泰还搭在上面的手。圆桌“轰”地一声撞在墙上,掉下几片大的碎屑,原先的杯盏都碎成片片,连烛火都倒在地上。做完这些,景泰喘着粗气,双手握拳,似乎正极力克制着自己:“倘若教我知道是谁,我定将他剐成肉泥!”

    叶时熙忙跳着将烛火拿起来,而后蹦蹦跳跳将火星踩灭了,心想魔气缠身的人果然可怕,一言不合差点把屋子给烧了。景泰以往那么懦弱,连只鸡都宰不下去,竟然暴躁成了这样,张口闭口就要杀人。

    江景泽死死地抱住了江景泰:“你别这样。”

    “……”江景泰的额角全都是汗,他大声地喘着粗气,而后在哥哥的怀里,终于是渐渐平息了下来。

    “你,”叶时熙大胆地叮嘱了句,“你悠着点儿啊……”

    “……”

    “其实是能控制住的。我们之前见过一个叫秦文的,他便是忍了二十年,二十年间从未杀过任何一人。”叶时熙自私地隐去了秦文最后干过的事情。

    “……”而江景泰却是没有听见似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了林九叙。他的欲-望赤-裸裸的,从林九叙的脸,移到了他的手,而后就再也不动了。

    “喂,”叶时熙说,“你不会想喝他的血试试看吧……?”

    “……”

    “不可能会有用的呀。”叶时熙说,“你清醒一点好不好?那都是真凶骗你的,为了利用你去杀人。”喝人的血,便变回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

    “哎,你别不死心啊。”真凶扯淡扯成这样,景泰居然还想要信?

    两人就那么僵在原地了,谁也不愿意先退让一步。一个人想放林九叙的血,另一个想护林九叙的血。他们就像两只斗鸡一般,浑身的肌肉全都绷起了。

    大约十秒钟后,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无妨。”

    “林九叙?”叶时熙看着林九叙。

    “没什么的,一杯血液而已,让他断了这个念想也好。”

    “……”既然对方这样讲了,他也没有理由再拦。因为杯子全都碎了,叶时熙走到柜子前,慢腾腾地打开柜子,拿出个空杯给对方,而后说了一句“好吧……小心”。

    林九叙拔出剑,将手掌割破了。血一滴一滴地流下,过了很久才覆盖住杯底,每涨高一点都需要时间,叶时熙感到很心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血液终于摇摇晃晃漫到杯口,林九叙将杯子递给了江景泰,自己开始包扎手掌。叶时熙连忙走过去,接过那条绷带,低头帮对方缠伤口,动作十分小心。林九叙似乎注意不到疼痛了,只是看着面前人的眉眼。

    江景泰看着那杯血,喉头动了几下,似乎十分紧张,连气息都全都乱了。这是他的最后一块免死金牌,是他入魔之后全部寄托所在,一旦最终证明一切只是骗局,他可能真的会丧失生的希望。虽然江萌昊说魔气可以抑制,但他这么多年所听到的,都是魔物最终必饮人血,没有任何保持住心性的可能。

    江景泰一点一点地将液体咽下了喉头。他小心翼翼的,生怕浪费一滴,从而导致效果也被打了一番折扣。他想快些得知结果,同时又怕得知结果,因为一旦没有作用,他的人生便结束了。

    叶时熙看着江景泰慢慢喝光了杯子里的东西,等了半刻,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道:“有作用么?”

    “……”江景泰仔细体会了半天,还是不大确定,于是只是摇头,“不大清楚。”

    “呃……”

    “似乎……大抵……哎,我不晓得。那封信上面说,过几天才见效。不过,只要稍等一等,就一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