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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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兄弟俩沉默对坐,良久,林梢开口问道:“父亲与潇姨年事渐高,你离京几年,他们甚是想念,今日还有些时间,不如同我一起回去看看他们。”

    这两位陌生的老人,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和母亲,可惜穿越后一直无缘见面。现在林梢提起,林九倒是真想去见一见,毕竟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就得替人尽一尽孝心。

    “好啊!”林九说道,“我也挺想爹和娘的。”

    “林侍郎也在,”门口传来王太监标志性的尖嗓音,林九和林梢同时回头看去,见王太监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青衣小太监,两列威严的侍卫守在门口。兄弟俩对视一眼,不知王太监找过来有什么事情。

    林梢站起来行礼道:“王公公。”

    王太监一张肥脸笑成一朵花:“林侍郎真是折煞老奴了。传皇上口谕,林小少爷难得回京,请移步宫中和皇上说两句话。”

    林梢陪着笑,问道:“不知皇上找林九一个小商人做什么?”

    王太监也笑着说:“老奴这就不知道了。”

    林梢心知这个时候皇上找林九不会仅仅叙旧这么简单,皇上和林九有什么旧可续?现在肃亲王在北方打仗,节节胜利,皇帝心里不知有多恨肃亲王,这个时候宣林九进宫,一定是为了肃亲王的事情。可是,林梢一时间想不出来皇帝到底想干什么?他有些后悔不该让林九进京都,只能尽量拖延时间想些对策:“请王公公稍等片刻,容林九更衣。”

    “不碍事,不碍事,”王太监笑着说,“皇上说了,林小公子天姿绝色,几年不见,一定更加好看。皇上在宫中等着呢,林侍郎可不要让皇帝等急了。皇上最近脾气不太好,还是休要在这些小事上面惹他生气的好。”

    林九上前一步,越过林梢,对王太监说:“公公说得说,既然皇上不嫌弃,那这就去吧。”

    “我陪你一起去。”林梢说。

    林九摇了摇头:“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跟着过去干什么?”

    王太监丝毫不生气,笑着说:“林小公子,请吧。”

    巍峨的皇宫,朱红色的院墙,高高挑起的房檐,走在其中,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了。林九跟在王太监身后,目所及都是他颤颤的肥肉,比四年前还要胖上许多,也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是如何做到心宽体胖的。王太监走路极快,小碎步迈得飞起,林九勉强才跟住他的脚步。王太监察觉到他的吃力,头也不回的说:“林少爷跟上了,这皇宫不比别处,没有杂家领着,可是要迷路的。”

    “谢谢公公提醒。”林九喘着气说道。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书房,王太监叫林九站在门口等着,自行进去通报,过了片刻,王太监出来了,笑着对林九说:“皇上叫林公子。”

    林九不过一介布衣,虽然是林家人,但他是庶出,而且是最不入流的青楼女子所生。按照规矩,他这样的出身,绝对没有资格进皇宫见皇帝。可他现在就站在御书房内,宋清黎一身金黄色的常服,头上简单的束着玉冠,一脸笑意的上下打量着他,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

    林九不能像宋清黎那样肆无忌惮的看他,只能偷偷的看上一眼,只看一眼,他心惊不已。这才几年不见,宋清黎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宋清黎与宋云霄同年,面貌有七八分相似,初见面时,宋清黎脸上总是带着笑,一点皇家的架子都没有,而宋云霄总是拉着一张脸,冷漠而疏离,让人不敢靠近。现在则完全不一样了,宋云霄增添了几分威严和傲然,仍然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而宋清黎看上去比宋云霄要老好几岁,眼皮耷拉着,阴沉沉的看着吓人,即使他脸上带着笑容,也看不出有几分真诚,皮笑肉不笑的,一看就在算计,让人心生厌恶。

    真是浪费了这张脸,林九遗憾的想,这张脸还是长在他家王爷身上比较合适。

    宋清黎前前后后的围着林九转了一圈,肆无忌惮的眼神就像条毒蛇爬在人身上,阴森冰冷。他的笑容同样的阴险,嗓音带着一丝的戏虐:“朕倒是没看出来,皇叔真会喜欢你这样的。”

    林九和肃亲王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宋清黎,只是林九非常反感他用这种语气讨论他和宋云霄的感

    情,他压着心里的厌恶,笑着说:“还要多些皇上四年前为林九指了一份好姻缘。”

    “是你自己争气,”宋云霄哈哈大笑起来,听着倒是有几分得意,“你前面死了四位大家闺秀,那四位小姐都是京都排得上号的美人,不比你差多少。早知道皇叔喜欢男人,朕就早点如他愿了,无辜的让四位美人丧命,朕真是自责的很呢。”

    林九可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自责,只有得意,想必他非常得意自己的离间之计,恐怕还不知道林梢等人已经调查出他的奸计,也已经让那几位无辜枉死小姐的家人知道她们真实的死因。四位如花似玉的小姐死于皇帝的猜忌,何其可怜,何其冤枉,阴间下,四缕香魂想必能看清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林九扬起嘴角,笑了笑,抬起头看向宋清黎,凑到他的耳边,低声的说:“我听肃亲王说过,每逢初一十五二十三,那四位小姐的魂魄定然会出现,整夜的在他耳边喊冤,要他偿命。”

    “真的吗?”宋清黎忽然止住笑,疑惑的看向林九,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后退一步,追问道,“肃亲王还说什么?”

    林九站直身体,朗声说道:“肃亲王还说,死在他手下的人太多,若一一偿命,他早不知道死过多少会了。但他告诉四位小姐,冤有头债有主,他从未害过女子,让他四位小姐仔细的问问阎王,谁才是害死她们的真凶,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呵,”宋清黎冷笑一声,“皇叔可真会哄你。”

    林九坦然的说:“肃亲王年少成名,云霄剑不知饮过多少人的血,他定然不会在乎多四条人命官司。林九相信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骗我。”

    “那你……”

    “不管怎么样,林九都要多谢那位真凶,若没有他杀害那四位小姐,肃亲王妃的位置也轮不到林九。”林九笑得毫无芥蒂,“当然,林九最要感谢的还是皇帝。”

    说完,深深作揖。

    宋清黎恼羞成怒的踢了他一脚,踢得林九踉跄两步,差点跌倒,不解的回头望向宋清黎。宋清黎的脸色完全变了,刚才脸上挂着的假笑烟消云散,铁青的脸阴沉沉的可怕,随时随地就要发怒的模样。林九收起戏虐之心,知他心智已失,继续刺激他,恐怕会对自己不利。他赶紧的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宋清黎,装作恭恭敬敬的委屈模样。

    宋清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看得王太监冷汗直流,小声的说道:“皇上,林少爷来了好长时间,连口水都没喝。”

    “给林少爷赐茶。”宋清黎阴恻恻的说,“把朕给皇叔皇婶的见面礼拿来。”

    “是!”王太监小声的应道,片刻后端着一杯茶和一个棕红色雕花木盒来到林九跟前,低声的说,“林少爷请用茶。”

    茶很香,清香淡雅,嫩黄色的茶汤冒着一丝丝热气,白色的玉杯醇厚细腻,看着赏心悦目,想必也会很好喝。林九低着头,恭敬的说:“多谢皇上赐茶,不过林九这几日身体不适,正在吃药,大夫吩咐不可饮茶。”

    “一杯茶罢了,死不了人。”宋清黎阴沉的说道,“老王,还站着干什么,服侍林公子用茶。”

    林九的心直往下沉,托孙兴达的福,他在建宁时聆听过茶叶季老太爷的教诲,学了几天茶经,几款常见茶的色泽味道都知道一些。这杯毛峰颜色味道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杯底的几不可见的一点棕色沉渣引起他的怀疑。他不过假装推脱,宋清黎就原形毕露,想必根本不打算和他多废话。

    王太监的动作很快,挥手招来两个青衣小太监,两个小太监一个抱着他的胳膊,一个拉着他的头发,王太监硬生生的掰开他的嘴,一杯茶灌进了他的喉咙里,渣都没剩多少。王太监怕他吐出来,捏着他的嘴巴,不让他乱动,过了好一会,两个青衣小太监才松开他。王太监笑眯眯的拍着他的后背,仔细的替他整理头发和衣服,陪着笑说:“林公子休要怪老奴啊!”

    林九恨不得把他煮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林九品了品嘴里残留的味道,品出了一股腥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掏出帕子抹了抹嘴唇,笑着问宋清黎:“皇上赐的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