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章 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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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
在车上，何皖还没放弃这个话题。
“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家让姨夫姨母也看看啊？”
他不回答她，她丝毫不气馁，继续说，“打算公开吗？还是不公开？不公开也行,但要记得告诉你爸妈,你不想说我来转述也行啊。”
她啰里啰嗦说着,郁锡钽直接扯过衣领后的帽子，拉头上，闭眼,养神。
何皖摇了摇头,无聊的人。
现在是越来越无聊了,都经不起逗。
他不搭理她，何皖就去一旁的穆榆聊了起来。
他无趣，那她找小姑娘聊。
穆榆一搭一搭回答着何皖的话，心里却走了神。
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他竟然有女朋友了。
他有女朋友了啊……
有女朋友了……
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
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和何皖他们不是一道的,中途郁锡钽和穆榆上了另外的车。
郁锡钽不像刚才面对何皖时直接蒙头大睡,而是精神很好地玩着手机。穆榆不是个善于旁敲侧击的人。
虽藏得住心事,可若是想知道一件事，就会拼了命的想，一直想……
“老板你……”
正在玩手机的人抬起头，看她。
穆榆憋足了劲，说了句，“老板如果不想女友公开的话，对我们不应该隐瞒的，至少应该提前告诉尹哥，提前做好公关准备。”
一本正经的口吻。
郁锡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但是他没笑。
而是盯着她的脸，问，“你平时有见我和哪个异性单独见过面吗？”
穆榆想了想，虽然当他助理才两个多月，但是，还真没见过他和哪个异性走得很近。
“我平时接触最多的异性，不是你？”这句话抛出去，郁锡钽就没再继续和她纠结于这个问题。
平时接触最多的异性是她，这句话听上去怎么……怪怪的。
但是——他还没有女朋友。
脑海里，这句话重复了不下一百遍。
……
红灯的时候，穆榆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也是今天过来的主要事情。
“老板你今天不是说要测试我吗？”怎么后来又不测了。
“你不是跑了吗？”
一提起这件丢脸的事情，穆榆又是赫然。
咱们不要提这件事好吗？
然而……似乎是她先挑起的这个话题。
“额……我，当时的场景，就真的……挺吓人的。”
“不想测了。”其实，这个测试，本来就没有太大的作用。
只能知道她现在脸盲的程度，然而现在，郁锡钽已经认定——她已经没得治了。
他不指望了。
虽然，要是哪天她目不斜视从他面前走过去，想想这个场景，还是有些不爽。
“其实老板，一般情况下过个三年两载，我是能记住你的脸的。”当然，同理是，三年两载后不见面，过个一两天她就会忘了他那张脸。不过这个她就不敢告诉他了。
可悲的脸盲症患者穆榆，高三时好不容易记住了几个高中老师和同学的脸，到了大学就给遗忘的一干二净，到现在，大学同学也是一个没记住。
“……”三年两载，她怎么不直接说过个十八|九年好了。
----------
十二月，各种节庆日接踵而至，大街上到处是节日的氛围，随处可见的红色和节日广告，也让人有了种年关将近的感觉。
圣诞节这天主题曲录制终于完成。
确定了不需要补录，孟千柳直接松了口气。
从录音棚出来，外面都阴沉下来。
穆榆隔着落地的玻璃望向外面，擦了擦上面的水雾。
孟千柳见了，站她一旁也朝外望去，天色阴沉，似有下雨的趋势。在这座城市待得这些年，没一次碰上过下雪。
偶尔下一次雪，朋友圈里看到的照片，也是极小极小的，和家那边的雪，完全是不能比的。
这样的天气，适合干什么？
适合三两好友聚在一起吃上一顿热腾腾的。
把眼神转向身后一起出来的两个男人，孟千柳主意就来了。
上次说要请吃饭的某人，一直没能找着寻着合适的机会，这顿饭现在还没来得及吃。
不过看着这两人如今的模样，孟千柳那叫一个后悔。所以说，当初干嘛怂恿良藤去和郁锡钽说清楚，他俩和好了，她都不好意思插足了。
等两人走过来，孟千柳道：“郁老板圣诞节都压榨我们工作，不得要犒劳犒劳我们，地方我上次就想好了，就等你开口。”
良藤看她一眼，自然而然走到她旁边，站近了，从口袋里掏出样东西，递过去。
她接过来，看了眼，低头撕开包装袋，巧克力浓郁的味道在口中融化。
郁锡钽想了想，直接趁着这个机会，请了所有的工作人员。
又对孟千柳说，“你那顿继续欠着。”
“好啊。”孟千柳自然乐得他再请一顿。
吃完饭出来，竟然下了雪。
薄薄的雪花，刚落地，就融化了，地面还没来得及铺上一层莹白。一家商店，正在放着圣诞歌曲。
穆榆出来的时候，头顶落了片雪，抬起手，手心接住一片雪花，一片冰凉，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融化了。
“喜欢下雪吗？”
听见声音，穆榆转过头，就看到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的孟千柳。
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不过穆榆却对她很有好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她天生有一种亲和力。
“还好。”穆榆老家那边，很少下雪，她有记忆起下过的一次雪，似乎还是读初中的时候。
也是小的可怜的雪，不等落地就融化。不像这里，还能窥见一点形状。
“有机会，真想带你去看看我家那边的雪，是真大。”孟千柳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突然就笑了。
没等说几句话，她手机便响了，到一旁接电话。
穆榆摊开手心，雪势大了些，手心里，堆了几片雪，看着它融化，脸上露出笑容。
没有见过的东西，总是觉得稀罕的。
……
有些事情交代了几句，郁锡钽出来的迟。一出来，目光只是无意间四处扫过，却又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不想再移开。
本不是闹市区，却因为节日的关系，到处亮着灯光，地毯铺着的尽头，塑胶的圣诞树挂着彩色的小玩意儿，闪着灯，她站在那儿，微微仰着头，手心朝上伸着，小小的侧脸，轮廓柔和。不知道哪里，适时响起了一首g，她突然就笑了。
一直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只是在这一瞬间，又涌上心头。
看到良藤走到孟千柳一旁，孟千柳挂了电话，和她说了句什么，她点点头，在说好。
接着，两人朝他这边过来，她视线一转，看过来，他先一步收回了视线。
孟千柳过来辞别，临时来的通告，良藤很自然和她一起离开。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郁锡钽忽然就羡慕起来。
孤家寡人太久。
郁锡钽一个人又回去了一趟。
自己写的歌，不需要再去看歌词，仍旧存在大脑里。
所有的工作一个人完成，到晚上，成品便出来了。
点了播放。
很机械的模拟人声，终究和唱出来的感觉是不同的。
……
“奇怪的她，让我难以忘怀。”
最后一句歌词出来，全曲结束。
这句词，新加的。
二十八章：
主题曲录制终于结束，最高兴的人，当属尹简。
他老早就盼着这个主题曲快点过去，新工作一大堆还等着郁锡钽，但这个时候，郁锡钽竟然犯了懒。
“我想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什么都不想接。”
“老哥，咱能等明年再休息吗，你合同也就一年了，一年后，你愿意休息到老都没人管你。”要知道，为了他接这个主题曲，尹简这段时间重心可是完全转移，他的事情完全没插手。
“我老爹让回家。”
一句话，堵得尹简半点脾气没有，“好好好，休息休息，改天我买点东西你回去时带给伯父他老人家。”
郁锡钽看他一眼，嗤了声，看来，最怕他老爹的人竟然还是尹简。每次都是。
“什么时候走？”
“等主题曲发布了再说。”
尹简点头，“那跨年夜去我家吃饭，总不能跨年夜都不给人阿姨放天假吧。我让你嫂子准备点你喜欢吃的东西，我家那闺女总嚷嚷着最近没见着你，想的紧！”
一提起自己的女儿，尹简就头疼。上次闹了事，好不容易安生了一段日子，这两天又开始闹腾了。来了公司几次，没见着郁锡钽人，就让他这个做老爸的邀请她郁叔叔来家里吃饭。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尹简只能一个劲摇头。
郁锡钽忽然记起了一件事，“良藤说，上次见着你了，在选秀台下。”
尹简默然一阵，手摆了摆桌上的相框，那张照片上，四个人。
初出茅庐的三个年轻人，和一个成熟稳重的青年男人，捧着一个奖杯，笑得肆意。
青年男人身旁的男人，或许还只能称得上是大男孩，唇角笑容淡到快要隐去，眉眼却是真实的笑意。
“我也看到他了。”远远看到了，没想要去打招呼。
尹简把相框放回去，没再去看。
这三个人，都是他带出来的。
一个的事业，是他亲手终结；另一个，却和他背道而驰，只余下一人，还在他一旁，不过，也马上就要离开了。
“你和良藤，和好了不成？帮他说话，是打算不当第三者了？还是已经当上了？”尹简结束了上一个话题。
当年要走的人是良藤，不顾一切解约的人也是良藤，他对良藤，已经没有任何旧情可言。
他和郁锡钽不一样，商人本重利。
郁锡钽嘲讽一句，“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爱看偶像剧，想得可真多。”
“我是哪里想多了，你难道不喜欢她？不喜欢她你这么多年孤家寡人一个，别告诉我你是在等你读幼儿园的未来老婆长大！”
“我真不喜欢她。”郁锡钽说，“现在。”又加了一句。
“在我面前能实诚一点吗？这句现在不喜欢是指以前喜欢过？现在第三者没当成所以终于打算放弃了？”
对于尹简在这件事情上始终一如既往不相信他，郁锡钽表示无可奈何。
跨年夜那天，歌曲还没上线，最先听到试听版本的人是郁锡钽。
郁锡钽听完，颇好心地发了份给尹简欣赏。
尹简只能发过去一串省略号。另加一句，“我让你嫂子待会多放点辣椒。噢，香菜也来一点。”
……
郁锡钽还未到，尹简让他顺道买瓶酱油过来。
电话挂断，车停在了就近的商场。
在大型购物超市和小型购物商店纠结了一番，郁锡钽选择了后者。
大超市人多，今天人更多。
结账出来，看到了一个人。
郁锡钽这两日无事，都没见到她。
打算上前去，他想了想，放弃了走到她面前的这个想法。
等她从他一旁经过，他跟上，在她几步远之后。
走了一段路，她都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他。
郁锡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掏出手机，翻开联系人打了过去。
看着她低头，拉开口袋的拉链，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很快接起。那反应，莫名有趣。
“喂，老板，有什么事情？”
不断有行人穿插其中，她那颗脑袋断断续续的隐现。
“没什么事情。”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她的反应有些措手不及，像是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他随口问了句，“你现在在哪？”
看见她那颗脑袋四处张望，然后说了个地名。
她在过马路，红灯还剩十秒的时候他说：“你等一下，我这边有事，别挂。”
等着她过完马路，走在人行路上，郁锡钽过了几秒说他回来了。
接着问，“你在那里干什么？”
“我一朋友也在这座城市，今天不是跨年吗，他说一个人吃饭孤单，就叫了几个朋友一起跨年。”
“你有朋友？”郁锡钽诧异，脸盲的人，是怎么交到朋友的。这种人，三天两头忘记人脸，见着人叫不出名字，偶尔还目不斜视从你面前走过去，这样的人，居然还能交到朋友。
穆榆和沈枫从上次交换电话号码之后联系也是断断续续的，虽是都在一个城市，却没怎么见过面，毕竟没有突然联系的机缘。
关系仍旧停留在朋友圈的点赞和评论，不过沈枫也确实算得上是穆榆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
毕竟，她的情况特殊，能对人有印象已属难得。
而沈枫属于有印象之列。
“有啊！”她有朋友很奇怪吗？
“你能分辨出你朋友的脸？”郁锡钽问出来一句他有些关心的问题。
“额……不太能分辨。”虽然，沈枫发了地址给她，同时还发了照片给他。
但对于那张照片上的脸，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都不及她房间里郁锡钽那张照片有印象，这段时间，穆榆每日对着照片，总有一种他的脸印象深刻起来的感觉。
不再只是棱角光滑一点的石头，也许不久，就可以和其它石头分辨出来。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什么叫不太能？”一时没注意，郁锡钽忘记保持距离，靠近了一点。
“是不能。”穆榆赶紧回答。
他怎么搞得这么严肃……
也许是错觉，穆榆觉得，刚才一瞬间，电话里的声音像是有两道。
她晃了晃手机，又放到耳旁，说了句话，而自己的声音却是好好的。
郁锡钽大意一瞬，脚步放慢。
他再说话，声音仍旧是一道的。
也许刚才幻听了？穆榆想。
不过，这通电话打得，还真是奇怪的，没有事情他和她竟然聊了这么久。
当然，她觉得，她也很奇怪。
一点也不想挂电话是肿么回事啊qaq……
路过一家商店，里面适时响起了一首新年祝福歌曲，穆榆这才想起来，“老板，节日快乐！”虽然，新年还差五个多小时才到。
郁锡钽站在原地，听见她这句轻快的话，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的表情，带着笑的。
他突然就说，“你转过身。”
第二十九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穆榆发现自己在认人这方面有障碍的。
是认识那个小哥哥的那一天，也是她走丢的那一天。
穆榆觉得，那一天对她来说，应当是印象深刻到难以忘怀的。
可事实上，她对那天的细节已经忘记的差不多，只记得一个大概。
而那张她难得能够记住的脸，也只是存在于记忆里，再也没遇上过。除此，她再没碰见过任何一张脸，能让她一眼记住长相。
其实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穆榆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去记住一个人的脸。
她想，她不是所有人的脸都记不住的呀。
小穆榆很努力很努力，开始观察身边每一个人。
隔壁的李阿姨今早去买菜，和她打招呼，她欢快喊了一声“张阿姨好！”
张阿姨却是昨天和她打招呼的人，她们的脸上，都有一颗大黑痣。
爸爸说放学了来接她，穆榆一下课就跑去了校门外。那次走丢后，她不敢一个人回家。
爸爸的身材很高大，头发是卷的，戴着副眼镜，爸爸喜欢穿棕色夹克，爸爸脸上没有胡子。
那天，穆榆不知道喊了那位同学的爸爸。
……
小穆榆在教室里，从来只记座位，坐在哪个地方，第几排，第几个位置。
那天，她从后门进去，顺利找到自己位置坐下。
上了一堂数学课，竟然一点没听懂，反倒觉得，数学老师今天的声音真难听，怎么语速比平日里快了那么多。
直到下课了有人走过了，拍拍她的肩膀，“同学，这是我的位置，你坐了一节课了。”
穆榆站起来，看了教室一圈，每个人的脸都那么陌生而相似。
她走出去，抬头看了班级牌，才知道进错了教室。
再后来，小穆榆变得沉默了，不爱说话了。
没心没肺的小穆榆，开始有心事了。
她没有办法认出别人的脸，连自己爸爸的脸都认不出来。
在以前，她以为这都是正常的。
所以从未因此而烦恼。而如今，她困惑了。
那一瞬间的小穆榆，心里曾经闪过一个坏念头——她真希望从来没见过那个小哥哥。
那样，她就不用这么困惑了。
她不愿意告诉任何人她的心事，唯一陪伴着她成长的，是她的体重。
……
隔壁新搬来的小女孩真讨厌。
每天缠着她想和她一起上学，她收拾得真慢，她不愿意等她，扭头就走。
她在她身后叫她的名字，“我叫唐宁，这个送给你，”
穆榆没收她的东西，一个人去了学校。
而她就跟在她身后。
放学的时候，教室门口站了一个人。
没有困惑太久，看着她的小女孩说，“我是唐宁呀，你忘记我了吗，今天早上我们刚见过的。”
这个小姑娘很烦，小穆榆当时，只有这样一个感觉。
可是，却是那个很烦的小姑娘，在她身边永远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陪伴了她那段不懂事的年少时光。
穆榆没告诉过唐宁，她从来不需要去记她的脸，因为任何时候，她们她们两个人之间，开口先说话的那个人，总是她。
即使会忘记一张脸，却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从小到大的声音，一直都记得。
……
不再困惑的小穆榆，又想起了那个小哥哥。
其实，能够记住一个人的脸，也是一种幸福。
记忆里存在过的那张脸，至少，能告诉她，这是一种希望。
哪怕她再没有办法，一眼记住其他人的脸，她也不觉得伤心了。
她学会通过其他特征，细节，和声音去分辨周围的人，记不住人脸，也没有关系。
她的生活，并没有缺少什么。
当然，如果哪天她再次遇见一个能够记得住脸的人，她会感谢那个小哥哥，给过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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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上那双眼睛的那一瞬，那一刻，十步远的那个人，面容在一瞬间，清晰起来。
但仿佛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印刻的面容在脑海里消失，和一般过路人无异。
晃神的一瞬，他走近了几步。
没了那些过路的人群，两个人，面对面，四目相对。
穆榆认出他来，依旧是通过那双眼睛的感觉。
她老板，正打着电话，看着她。
“老板。”
“嗯。”
声音，有两道。
她就这样看着那个人，在她面前露出了一个笑容。
稍纵即逝，像是横空出现在冬日里的夏阳，一秒，烤烫人心。
“你怎么……在这里。”
“出来买东西。”手里提着的酱油，放下电话，他才记起来，他到这里来是来干什么的。
“……噢。”看着他，穆榆愣愣点头。
她现在大脑运转的速度有点跟不上。
他刚才，笑起来……
怎么觉得，心里痒痒的……
糟糕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
看着他，看着他，穆榆迅速低下头。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声音就在她头顶上响起，“和人约的时间什么时候？”
“……八点。”
郁锡钽看表，六点二十四，还有一个多小时。
“在这附近？”
点头。
……
等反应过来。穆榆已经站在了商场里，他一旁。
来时他是这么说的:去尹简家吃饭，要买点东西。顺带给他买些年货，东西好像很多。
所以穆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作用是――提东西？
竟然是来帮忙提东西的……
购物过程中，穆榆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郁锡钽这么大个人，生活方面简直是个低能儿。
和他平时的外表一点也不像。
于是――穆榆见识到竟然有人能将紫菜和海带搞混。
差异如此大的两样东西，竟然有人能弄混？
当郁锡钽说着要买点海带却拿了七八包紫菜过来时――穆榆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下一秒，他视线扫过来，她极面色恢复如常，眨眨眼，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看着他，口吻像教小孩，“这是紫菜。”
“噢。”一脸冷漠。
“其实它们长得是挺很像的，都是海里长的，晒干的颜色也差不多，会弄错很正常的，真的很正常！”然而，他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弄混的人。
这个解释，一点也不让人满意。
“我拿的就是紫菜。”说完，一股脑扔购物车。
转头又拿了七八袋，再扔进去。
穆榆傻傻点头，噢，可以。你是老板你最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整整一购物车很快装满，行至水果区时，郁锡钽又停下来。
看见了桃子。
水蜜桃。
转头去看穆榆，她也正看过来。一对眼，又纷纷移开，两人似乎想到了一处去。
购物车已经装满，郁锡钽寻了个购物篮，又拿了七八盒水蜜桃。
堆满了购物篮。
“老板你吃这么多桃子……”会拉肚子的。
穆榆仍旧还不知道上次送那箱子水蜜桃的人就是面前这个人。
“给你的。”没等她说完快速回答，“犒劳员工。”
“噢。”除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他又说：“少吃点。”
“……噢。”
在填送货地址时，没等穆榆说出口，郁锡钽先她一步说出了她家的地址，竟是比她自己记得都清楚。
看员工资料，连几楼几户都记这么清楚了……
记忆力真好，她想。
“你几点到家？”
“还不能确定。”穆榆连沈枫面都还没见着，几点结束她也不知道。但至少，会一起跨年吧。
“那就十点。”郁锡钽说，“不要让人等太久，今天就送。”
“……”就这么替她做了决定，一丝反驳的机会和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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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简没想到，不就买瓶酱油吗？怎么可以买到现在？
这个不可靠的人，还得尹简亲自出马。
酱油买回来，进厨房递给自家老婆，郁锡钽还没到。
尹宜小姑娘穿上了新买的粉色连衣裙，过来晃了晃自己老爸大腿，“郁叔叔怎么还不来？”
对啊！尹简也好奇，他怎么还没到。
安慰好自家闺女，尹简一个电话打过去。
……
没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接。
他到底在干什么？买瓶酱油被堵路上不成？
不会又像上次那样？
尹简赶紧打开微博，搜索相关字，没有他预想的新闻出现。
还好没有。
没被人堵在路上，他走的那条路也不堵车，怎么还没到？
门铃适时响了。尹简去开门，还在想，他今天按的可真温柔。
然而却是商场送货上门人，身上印着蓝色logo的小哥。
“姓郁的一位先生让送过来的。”
姓郁，郁锡钽？
下一秒，曹操出现在小哥身后。
“我买的。”边走进来，边摘下帽子，脱了外套。
尹简纳闷，百八十年过来吃饭不兴买食材和东西的人，今天只让他顺道买瓶酱油，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干什么？
而其中一个箱子打开，满箱的透明真空包装紫菜露出来。
“你买这么多紫菜干什么？”又没人喜欢吃，他们家尹宜小姑娘喜欢吃海带，不喜欢紫菜。
“我喜欢吃。”
“哦。”这家伙不就是在他家吃这一顿饭吗？买这么多，他想吃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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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
在车上，何皖还没放弃这个话题。
“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家让姨夫姨母也看看啊？”
他不回答她，她丝毫不气馁，继续说，“打算公开吗？还是不公开？不公开也行,但要记得告诉你爸妈,你不想说我来转述也行啊。”
她啰里啰嗦说着,郁锡钽直接扯过衣领后的帽子，拉头上，闭眼,养神。
何皖摇了摇头,无聊的人。
现在是越来越无聊了,都经不起逗。
他不搭理她，何皖就去一旁的穆榆聊了起来。
他无趣，那她找小姑娘聊。
穆榆一搭一搭回答着何皖的话，心里却走了神。
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他竟然有女朋友了。
他有女朋友了啊……
有女朋友了……
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
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和何皖他们不是一道的,中途郁锡钽和穆榆上了另外的车。
郁锡钽不像刚才面对何皖时直接蒙头大睡,而是精神很好地玩着手机。穆榆不是个善于旁敲侧击的人。
虽藏得住心事,可若是想知道一件事，就会拼了命的想，一直想……
“老板你……”
正在玩手机的人抬起头，看她。
穆榆憋足了劲，说了句，“老板如果不想女友公开的话，对我们不应该隐瞒的，至少应该提前告诉尹哥，提前做好公关准备。”
一本正经的口吻。
郁锡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但是他没笑。
而是盯着她的脸，问，“你平时有见我和哪个异性单独见过面吗？”
穆榆想了想，虽然当他助理才两个多月，但是，还真没见过他和哪个异性走得很近。
“我平时接触最多的异性，不是你？”这句话抛出去，郁锡钽就没再继续和她纠结于这个问题。
平时接触最多的异性是她，这句话听上去怎么……怪怪的。
但是——他还没有女朋友。
脑海里，这句话重复了不下一百遍。
……
红灯的时候，穆榆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也是今天过来的主要事情。
“老板你今天不是说要测试我吗？”怎么后来又不测了。
“你不是跑了吗？”
一提起这件丢脸的事情，穆榆又是赫然。
咱们不要提这件事好吗？
然而……似乎是她先挑起的这个话题。
“额……我，当时的场景，就真的……挺吓人的。”
“不想测了。”其实，这个测试，本来就没有太大的作用。
只能知道她现在脸盲的程度，然而现在，郁锡钽已经认定——她已经没得治了。
他不指望了。
虽然，要是哪天她目不斜视从他面前走过去，想想这个场景，还是有些不爽。
“其实老板，一般情况下过个三年两载，我是能记住你的脸的。”当然，同理是，三年两载后不见面，过个一两天她就会忘了他那张脸。不过这个她就不敢告诉他了。
可悲的脸盲症患者穆榆，高三时好不容易记住了几个高中老师和同学的脸，到了大学就给遗忘的一干二净，到现在，大学同学也是一个没记住。
“……”三年两载，她怎么不直接说过个十八|九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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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各种节庆日接踵而至，大街上到处是节日的氛围，随处可见的红色和节日广告，也让人有了种年关将近的感觉。
圣诞节这天主题曲录制终于完成。
确定了不需要补录，孟千柳直接松了口气。
从录音棚出来，外面都阴沉下来。
穆榆隔着落地的玻璃望向外面，擦了擦上面的水雾。
孟千柳见了，站她一旁也朝外望去，天色阴沉，似有下雨的趋势。在这座城市待得这些年，没一次碰上过下雪。
偶尔下一次雪，朋友圈里看到的照片，也是极小极小的，和家那边的雪，完全是不能比的。
这样的天气，适合干什么？
适合三两好友聚在一起吃上一顿热腾腾的。
把眼神转向身后一起出来的两个男人，孟千柳主意就来了。
上次说要请吃饭的某人，一直没能找着寻着合适的机会，这顿饭现在还没来得及吃。
不过看着这两人如今的模样，孟千柳那叫一个后悔。所以说，当初干嘛怂恿良藤去和郁锡钽说清楚，他俩和好了，她都不好意思插足了。
等两人走过来，孟千柳道：“郁老板圣诞节都压榨我们工作，不得要犒劳犒劳我们，地方我上次就想好了，就等你开口。”
良藤看她一眼，自然而然走到她旁边，站近了，从口袋里掏出样东西，递过去。
她接过来，看了眼，低头撕开包装袋，巧克力浓郁的味道在口中融化。
郁锡钽想了想，直接趁着这个机会，请了所有的工作人员。
又对孟千柳说，“你那顿继续欠着。”
“好啊。”孟千柳自然乐得他再请一顿。
吃完饭出来，竟然下了雪。
薄薄的雪花，刚落地，就融化了，地面还没来得及铺上一层莹白。一家商店，正在放着圣诞歌曲。
穆榆出来的时候，头顶落了片雪，抬起手，手心接住一片雪花，一片冰凉，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融化了。
“喜欢下雪吗？”
听见声音，穆榆转过头，就看到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的孟千柳。
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不过穆榆却对她很有好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她天生有一种亲和力。
“还好。”穆榆老家那边，很少下雪，她有记忆起下过的一次雪，似乎还是读初中的时候。
也是小的可怜的雪，不等落地就融化。不像这里，还能窥见一点形状。
“有机会，真想带你去看看我家那边的雪，是真大。”孟千柳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突然就笑了。
没等说几句话，她手机便响了，到一旁接电话。
穆榆摊开手心，雪势大了些，手心里，堆了几片雪，看着它融化，脸上露出笑容。
没有见过的东西，总是觉得稀罕的。
……
有些事情交代了几句，郁锡钽出来的迟。一出来，目光只是无意间四处扫过，却又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不想再移开。
本不是闹市区，却因为节日的关系，到处亮着灯光，地毯铺着的尽头，塑胶的圣诞树挂着彩色的小玩意儿，闪着灯，她站在那儿，微微仰着头，手心朝上伸着，小小的侧脸，轮廓柔和。不知道哪里，适时响起了一首g，她突然就笑了。
一直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只是在这一瞬间，又涌上心头。
看到良藤走到孟千柳一旁，孟千柳挂了电话，和她说了句什么，她点点头，在说好。
接着，两人朝他这边过来，她视线一转，看过来，他先一步收回了视线。
孟千柳过来辞别，临时来的通告，良藤很自然和她一起离开。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郁锡钽忽然就羡慕起来。
孤家寡人太久。
郁锡钽一个人又回去了一趟。
自己写的歌，不需要再去看歌词，仍旧存在大脑里。
所有的工作一个人完成，到晚上，成品便出来了。
点了播放。
很机械的模拟人声，终究和唱出来的感觉是不同的。
……
“奇怪的她，让我难以忘怀。”
最后一句歌词出来，全曲结束。
这句词，新加的。
二十八章：
主题曲录制终于结束，最高兴的人，当属尹简。
他老早就盼着这个主题曲快点过去，新工作一大堆还等着郁锡钽，但这个时候，郁锡钽竟然犯了懒。
“我想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什么都不想接。”
“老哥，咱能等明年再休息吗，你合同也就一年了，一年后，你愿意休息到老都没人管你。”要知道，为了他接这个主题曲，尹简这段时间重心可是完全转移，他的事情完全没插手。
“我老爹让回家。”
一句话，堵得尹简半点脾气没有，“好好好，休息休息，改天我买点东西你回去时带给伯父他老人家。”
郁锡钽看他一眼，嗤了声，看来，最怕他老爹的人竟然还是尹简。每次都是。
“什么时候走？”
“等主题曲发布了再说。”
尹简点头，“那跨年夜去我家吃饭，总不能跨年夜都不给人阿姨放天假吧。我让你嫂子准备点你喜欢吃的东西，我家那闺女总嚷嚷着最近没见着你，想的紧！”
一提起自己的女儿，尹简就头疼。上次闹了事，好不容易安生了一段日子，这两天又开始闹腾了。来了公司几次，没见着郁锡钽人，就让他这个做老爸的邀请她郁叔叔来家里吃饭。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尹简只能一个劲摇头。
郁锡钽忽然记起了一件事，“良藤说，上次见着你了，在选秀台下。”
尹简默然一阵，手摆了摆桌上的相框，那张照片上，四个人。
初出茅庐的三个年轻人，和一个成熟稳重的青年男人，捧着一个奖杯，笑得肆意。
青年男人身旁的男人，或许还只能称得上是大男孩，唇角笑容淡到快要隐去，眉眼却是真实的笑意。
“我也看到他了。”远远看到了，没想要去打招呼。
尹简把相框放回去，没再去看。
这三个人，都是他带出来的。
一个的事业，是他亲手终结；另一个，却和他背道而驰，只余下一人，还在他一旁，不过，也马上就要离开了。
“你和良藤，和好了不成？帮他说话，是打算不当第三者了？还是已经当上了？”尹简结束了上一个话题。
当年要走的人是良藤，不顾一切解约的人也是良藤，他对良藤，已经没有任何旧情可言。
他和郁锡钽不一样，商人本重利。
郁锡钽嘲讽一句，“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爱看偶像剧，想得可真多。”
“我是哪里想多了，你难道不喜欢她？不喜欢她你这么多年孤家寡人一个，别告诉我你是在等你读幼儿园的未来老婆长大！”
“我真不喜欢她。”郁锡钽说，“现在。”又加了一句。
“在我面前能实诚一点吗？这句现在不喜欢是指以前喜欢过？现在第三者没当成所以终于打算放弃了？”
对于尹简在这件事情上始终一如既往不相信他，郁锡钽表示无可奈何。
跨年夜那天，歌曲还没上线，最先听到试听版本的人是郁锡钽。
郁锡钽听完，颇好心地发了份给尹简欣赏。
尹简只能发过去一串省略号。另加一句，“我让你嫂子待会多放点辣椒。噢，香菜也来一点。”
……
郁锡钽还未到，尹简让他顺道买瓶酱油过来。
电话挂断，车停在了就近的商场。
在大型购物超市和小型购物商店纠结了一番，郁锡钽选择了后者。
大超市人多，今天人更多。
结账出来，看到了一个人。
郁锡钽这两日无事，都没见到她。
打算上前去，他想了想，放弃了走到她面前的这个想法。
等她从他一旁经过，他跟上，在她几步远之后。
走了一段路，她都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他。
郁锡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掏出手机，翻开联系人打了过去。
看着她低头，拉开口袋的拉链，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很快接起。那反应，莫名有趣。
“喂，老板，有什么事情？”
不断有行人穿插其中，她那颗脑袋断断续续的隐现。
“没什么事情。”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她的反应有些措手不及，像是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他随口问了句，“你现在在哪？”
看见她那颗脑袋四处张望，然后说了个地名。
她在过马路，红灯还剩十秒的时候他说：“你等一下，我这边有事，别挂。”
等着她过完马路，走在人行路上，郁锡钽过了几秒说他回来了。
接着问，“你在那里干什么？”
“我一朋友也在这座城市，今天不是跨年吗，他说一个人吃饭孤单，就叫了几个朋友一起跨年。”
“你有朋友？”郁锡钽诧异，脸盲的人，是怎么交到朋友的。这种人，三天两头忘记人脸，见着人叫不出名字，偶尔还目不斜视从你面前走过去，这样的人，居然还能交到朋友。
穆榆和沈枫从上次交换电话号码之后联系也是断断续续的，虽是都在一个城市，却没怎么见过面，毕竟没有突然联系的机缘。
关系仍旧停留在朋友圈的点赞和评论，不过沈枫也确实算得上是穆榆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
毕竟，她的情况特殊，能对人有印象已属难得。
而沈枫属于有印象之列。
“有啊！”她有朋友很奇怪吗？
“你能分辨出你朋友的脸？”郁锡钽问出来一句他有些关心的问题。
“额……不太能分辨。”虽然，沈枫发了地址给她，同时还发了照片给他。
但对于那张照片上的脸，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都不及她房间里郁锡钽那张照片有印象，这段时间，穆榆每日对着照片，总有一种他的脸印象深刻起来的感觉。
不再只是棱角光滑一点的石头，也许不久，就可以和其它石头分辨出来。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什么叫不太能？”一时没注意，郁锡钽忘记保持距离，靠近了一点。
“是不能。”穆榆赶紧回答。
他怎么搞得这么严肃……
也许是错觉，穆榆觉得，刚才一瞬间，电话里的声音像是有两道。
她晃了晃手机，又放到耳旁，说了句话，而自己的声音却是好好的。
郁锡钽大意一瞬，脚步放慢。
他再说话，声音仍旧是一道的。
也许刚才幻听了？穆榆想。
不过，这通电话打得，还真是奇怪的，没有事情他和她竟然聊了这么久。
当然，她觉得，她也很奇怪。
一点也不想挂电话是肿么回事啊qaq……
路过一家商店，里面适时响起了一首新年祝福歌曲，穆榆这才想起来，“老板，节日快乐！”虽然，新年还差五个多小时才到。
郁锡钽站在原地，听见她这句轻快的话，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的表情，带着笑的。
他突然就说，“你转过身。”
第二十九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穆榆发现自己在认人这方面有障碍的。
是认识那个小哥哥的那一天，也是她走丢的那一天。
穆榆觉得，那一天对她来说，应当是印象深刻到难以忘怀的。
可事实上，她对那天的细节已经忘记的差不多，只记得一个大概。
而那张她难得能够记住的脸，也只是存在于记忆里，再也没遇上过。除此，她再没碰见过任何一张脸，能让她一眼记住长相。
其实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穆榆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去记住一个人的脸。
她想，她不是所有人的脸都记不住的呀。
小穆榆很努力很努力，开始观察身边每一个人。
隔壁的李阿姨今早去买菜，和她打招呼，她欢快喊了一声“张阿姨好！”
张阿姨却是昨天和她打招呼的人，她们的脸上，都有一颗大黑痣。
爸爸说放学了来接她，穆榆一下课就跑去了校门外。那次走丢后，她不敢一个人回家。
爸爸的身材很高大，头发是卷的，戴着副眼镜，爸爸喜欢穿棕色夹克，爸爸脸上没有胡子。
那天，穆榆不知道喊了那位同学的爸爸。
……
小穆榆在教室里，从来只记座位，坐在哪个地方，第几排，第几个位置。
那天，她从后门进去，顺利找到自己位置坐下。
上了一堂数学课，竟然一点没听懂，反倒觉得，数学老师今天的声音真难听，怎么语速比平日里快了那么多。
直到下课了有人走过了，拍拍她的肩膀，“同学，这是我的位置，你坐了一节课了。”
穆榆站起来，看了教室一圈，每个人的脸都那么陌生而相似。
她走出去，抬头看了班级牌，才知道进错了教室。
再后来，小穆榆变得沉默了，不爱说话了。
没心没肺的小穆榆，开始有心事了。
她没有办法认出别人的脸，连自己爸爸的脸都认不出来。
在以前，她以为这都是正常的。
所以从未因此而烦恼。而如今，她困惑了。
那一瞬间的小穆榆，心里曾经闪过一个坏念头——她真希望从来没见过那个小哥哥。
那样，她就不用这么困惑了。
她不愿意告诉任何人她的心事，唯一陪伴着她成长的，是她的体重。
……
隔壁新搬来的小女孩真讨厌。
每天缠着她想和她一起上学，她收拾得真慢，她不愿意等她，扭头就走。
她在她身后叫她的名字，“我叫唐宁，这个送给你，”
穆榆没收她的东西，一个人去了学校。
而她就跟在她身后。
放学的时候，教室门口站了一个人。
没有困惑太久，看着她的小女孩说，“我是唐宁呀，你忘记我了吗，今天早上我们刚见过的。”
这个小姑娘很烦，小穆榆当时，只有这样一个感觉。
可是，却是那个很烦的小姑娘，在她身边永远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陪伴了她那段不懂事的年少时光。
穆榆没告诉过唐宁，她从来不需要去记她的脸，因为任何时候，她们她们两个人之间，开口先说话的那个人，总是她。
即使会忘记一张脸，却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从小到大的声音，一直都记得。
……
不再困惑的小穆榆，又想起了那个小哥哥。
其实，能够记住一个人的脸，也是一种幸福。
记忆里存在过的那张脸，至少，能告诉她，这是一种希望。
哪怕她再没有办法，一眼记住其他人的脸，她也不觉得伤心了。
她学会通过其他特征，细节，和声音去分辨周围的人，记不住人脸，也没有关系。
她的生活，并没有缺少什么。
当然，如果哪天她再次遇见一个能够记得住脸的人，她会感谢那个小哥哥，给过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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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上那双眼睛的那一瞬，那一刻，十步远的那个人，面容在一瞬间，清晰起来。
但仿佛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印刻的面容在脑海里消失，和一般过路人无异。
晃神的一瞬，他走近了几步。
没了那些过路的人群，两个人，面对面，四目相对。
穆榆认出他来，依旧是通过那双眼睛的感觉。
她老板，正打着电话，看着她。
“老板。”
“嗯。”
声音，有两道。
她就这样看着那个人，在她面前露出了一个笑容。
稍纵即逝，像是横空出现在冬日里的夏阳，一秒，烤烫人心。
“你怎么……在这里。”
“出来买东西。”手里提着的酱油，放下电话，他才记起来，他到这里来是来干什么的。
“……噢。”看着他，穆榆愣愣点头。
她现在大脑运转的速度有点跟不上。
他刚才，笑起来……
怎么觉得，心里痒痒的……
糟糕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
看着他，看着他，穆榆迅速低下头。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声音就在她头顶上响起，“和人约的时间什么时候？”
“……八点。”
郁锡钽看表，六点二十四，还有一个多小时。
“在这附近？”
点头。
……
等反应过来。穆榆已经站在了商场里，他一旁。
来时他是这么说的:去尹简家吃饭，要买点东西。顺带给他买些年货，东西好像很多。
所以穆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作用是――提东西？
竟然是来帮忙提东西的……
购物过程中，穆榆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郁锡钽这么大个人，生活方面简直是个低能儿。
和他平时的外表一点也不像。
于是――穆榆见识到竟然有人能将紫菜和海带搞混。
差异如此大的两样东西，竟然有人能弄混？
当郁锡钽说着要买点海带却拿了七八包紫菜过来时――穆榆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下一秒，他视线扫过来，她极面色恢复如常，眨眨眼，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看着他，口吻像教小孩，“这是紫菜。”
“噢。”一脸冷漠。
“其实它们长得是挺很像的，都是海里长的，晒干的颜色也差不多，会弄错很正常的，真的很正常！”然而，他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弄混的人。
这个解释，一点也不让人满意。
“我拿的就是紫菜。”说完，一股脑扔购物车。
转头又拿了七八袋，再扔进去。
穆榆傻傻点头，噢，可以。你是老板你最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整整一购物车很快装满，行至水果区时，郁锡钽又停下来。
看见了桃子。
水蜜桃。
转头去看穆榆，她也正看过来。一对眼，又纷纷移开，两人似乎想到了一处去。
购物车已经装满，郁锡钽寻了个购物篮，又拿了七八盒水蜜桃。
堆满了购物篮。
“老板你吃这么多桃子……”会拉肚子的。
穆榆仍旧还不知道上次送那箱子水蜜桃的人就是面前这个人。
“给你的。”没等她说完快速回答，“犒劳员工。”
“噢。”除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他又说：“少吃点。”
“……噢。”
在填送货地址时，没等穆榆说出口，郁锡钽先她一步说出了她家的地址，竟是比她自己记得都清楚。
看员工资料，连几楼几户都记这么清楚了……
记忆力真好，她想。
“你几点到家？”
“还不能确定。”穆榆连沈枫面都还没见着，几点结束她也不知道。但至少，会一起跨年吧。
“那就十点。”郁锡钽说，“不要让人等太久，今天就送。”
“……”就这么替她做了决定，一丝反驳的机会和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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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简没想到，不就买瓶酱油吗？怎么可以买到现在？
这个不可靠的人，还得尹简亲自出马。
酱油买回来，进厨房递给自家老婆，郁锡钽还没到。
尹宜小姑娘穿上了新买的粉色连衣裙，过来晃了晃自己老爸大腿，“郁叔叔怎么还不来？”
对啊！尹简也好奇，他怎么还没到。
安慰好自家闺女，尹简一个电话打过去。
……
没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接。
他到底在干什么？买瓶酱油被堵路上不成？
不会又像上次那样？
尹简赶紧打开微博，搜索相关字，没有他预想的新闻出现。
还好没有。
没被人堵在路上，他走的那条路也不堵车，怎么还没到？
门铃适时响了。尹简去开门，还在想，他今天按的可真温柔。
然而却是商场送货上门人，身上印着蓝色logo的小哥。
“姓郁的一位先生让送过来的。”
姓郁，郁锡钽？
下一秒，曹操出现在小哥身后。
“我买的。”边走进来，边摘下帽子，脱了外套。
尹简纳闷，百八十年过来吃饭不兴买食材和东西的人，今天只让他顺道买瓶酱油，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干什么？
而其中一个箱子打开，满箱的透明真空包装紫菜露出来。
“你买这么多紫菜干什么？”又没人喜欢吃，他们家尹宜小姑娘喜欢吃海带，不喜欢紫菜。
“我喜欢吃。”
“哦。”这家伙不就是在他家吃这一顿饭吗？买这么多，他想吃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