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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栖息地(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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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这趟旅程中,你是来路,亦是归途(上)

    烧香……把命和希望寄托在神灵身上?

    瞿蔺不知道一向不信命的傅砚笙为何突发此言。

    他们都多次进过战区,旁观过广袤大地一片生灵涂炭,也旁观过许多人求生不能的痛苦。

    瞿蔺和傅砚笙都见过耄耋老人离乡时抹下的眼泪,也听过逃亡路上幼小的衣衫褴褛的难民唱起的童谣。

    他们都曾经祈求过,可他们的祷告起了多少作用?

    瞿蔺想了下,一本正经回傅砚笙:“拜佛祖和上帝如果有用,人人都心想事成了。世上遍地富豪,是人便长命百岁。脸大的男人真弄出个后宫,路上真有人被金子砸死,死相不那么好看。”

    提烧香是有些荒谬,被瞿蔺一扯,傅砚笙此刻自己也笑了。

    但他同时吐槽:“跟你说正经的,你这特么扯了堆什么玩意儿?”

    瞿蔺没反驳。

    昨晚那一出枪口脱生,傅砚笙还没有完全放下,他仍觉得惊险。

    持枪者再多一枚子弹,今天在这个世界上很可能就没有瞿蔺这个人了。

    人信神的开始,往往是现实中结果让他们觉得无能为力。

    傅砚笙很快敛了笑,仍旧语重心长:“动下脑子。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意思。烧根香,当求个心安,多有点儿底。”

    别每年拿体检报告时那么忐忑,再遇到突发事件时胆儿也要更壮一些,人更积极一点儿。

    瞿蔺:“……”

    瞿蔺眸色平稳,侧脸硬朗如旧,起初没吭声。

    最后他问:“用不用我去烧的时候,替被炸弹和子弹追的你也插上几柱?”

    傅砚笙又笑:“用不着,哥哥活八十就够本。”

    瞿蔺说:“能老成那样儿,是不错。”

    傅砚笙:“掉牙,秃头,驼背,还得老眼昏花。就算到不了,也没那么稀罕。图个顺其自然。”

    他们做的事,说不上大慈大悲,但委实不够大奸大恶,却时常跟踩在刀尖上舔血一样,危机四伏。

    但这都是自己的选择,结果也得自己担。

    ***

    翻了那篇儿,傅砚笙说起眼前事:“这里的善后我来弄,上午我多留一会儿,留到等来帮忙的人再走。下午我再回政/府/军营地。”

    傅砚笙昨天和瞿蔺联络时,说的是一早他便得返回营地。

    瞿蔺问:“联系警署了?”

    傅砚笙摇头,然后说:“警力有限,装备也差,帮不上忙。店主不想搬迁,需要人保护。是我连累了他们,我得负责。找了一个当地的民兵组织,我为他们写过专刊,给他们带来了武器赞助,这次求助他们应得快,是报答之前许诺我的一个人情。”

    傅砚笙原本有很多话想说,有的是关于姜湖,有些是关于姜湖和瞿蔺,还有的是关于昨晚他没敲开的这扇门。

    门内发生了什么,不难猜。

    瞿蔺大概不知道,他侧脸还有一道红痕,似是来自女人的指甲。

    但傅砚笙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很多事情,既看缘分,也看造化,也要拼一拼那虚无缥缈的运气。

    他只希望未来瞿蔺有好运。

    ***

    傅砚笙先一步下山,瞿蔺换完药出门时发现昨晚那个枪靶子,那个小男孩正站在他门前的空地上。

    男孩手里正把玩着几张硬卡纸,其中一张已经被他折成了一架飞机。

    男孩扔了几次,纸飞机均飞不高,掉在地上还沾黏了些土。

    见飞机次次掉下来,男孩面上随即挂上懊恼的表情。

    瞿蔺靠过去。

    男孩看到瞿蔺,将飞机摊在手上,同瞿蔺分享:“要玩飞机吗?”

    瞿蔺没拒绝,他接过飞机。

    同时他微弯腰,低头告诉男孩:“你来指挥,我替你驾驶。”

    男孩指了东北。

    瞿蔺抬起右臂,微用力将飞机抛了出去。

    纸质机身在半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起点很高的抛物线。

    男孩乐了,蹦脚跳了下,同时拍了下手,跑过去将飞机从远处的杂草从里捡回来。

    他拿回飞机后又问瞿蔺:“我长大了之后,也能像你一样扔这么远?”

    接收到男孩恳切的视线,瞿蔺微微扯唇,耐心回他:“你能扔更远。”

    男孩还问:“你会开吗?开真的飞机。”

    瞿蔺眸漾了更多暖色,说:“不会。”

    男孩略遗憾:“没关系,你已经会了别的,你会跳,你还会打架,你很厉害。”

    瞿蔺没听过这种恭维,略觉新鲜。

    昨天发生了什么,男孩在当是时是懵的,可他的奶奶,旅馆主人已经在事后告知他一切。

    男孩又问:“那你觉得开飞机会很难吗?”

    男孩的发微卷,瞿蔺闻言摸了他帽顶一下:“不难,但你如果想要驾驭它,得努力。”

    男孩问:“怎么努力?”

    瞿蔺道:“慢慢长大,多读书,长成能保护你的家人和爱人的男子汉。”

    男孩眨了下眼睛,又挠了下自己的脑袋:“好像听起来不简单。”

    瞿蔺说:“你能做到。”

    男孩嗯了声,狂点头,把手中的飞机拆了:“我想知道怎么用它往下投炮弹。”

    瞿蔺问:“怎么想知道这个?”

    男孩抬眸看瞿蔺,先清了下嗓子,而后一本正经地说:“谁打我,我好打回去啊。”

    瞿蔺摇头,往下拉了下男孩头顶的帽子,摁了他小脑袋一下:“男子汉顶天立地,不玩报复这一手。”

    被瞿蔺晃了脑袋的男孩直接把帽子脱了,躲远几步,然后回头瞪了瞿蔺一眼,理了下他的卷毛。

    瞿蔺看到他手中除了拿着那架被他拆了的纸飞机外,还握着一个纸鹤。

    这让瞿蔺想起小时候在爱捯饬小玩意儿的胡同口的乔大爷那里见过的一些纸工艺制品。

    瞿蔺对离他远了些的男孩招了下手:“过来。”

    男孩略带警觉地望着他:“干吗?”

    瞿蔺说:“借你个东西。”

    男孩好奇:“你想借我什么?”他没什么好借的。

    瞿蔺指了指他手中刚拆了的那架飞机:“借你这张纸。”

    男孩不解,但大方地把纸给了瞿蔺。

    瞿蔺接过,白纸在他手中被折成一个方形。

    他将正方形之外的纸边徒手裁掉。

    少时距此已是经年历久,瞿蔺记忆里从乔大爷那里继承来的折纸的步骤出现了偏差,这张纸在他手中转了好几个圈,才开始步入正轨。

    对线,翻折,拆合,反复……等瞿蔺将一个三层花瓣的玫瑰花折出来,仍旧站在他身旁的小男孩带着好奇问:“这是什么?”

    瞿蔺说:“你好好看看。”

    男孩说:“花?”

    瞿蔺答:“将就吧,你眼神算过得去。”

    男孩又瞪他,而后咧唇笑,最后去抓瞿蔺手持的那朵花:“送给我的?”

    瞿蔺即刻回收,同时否认:“暂时没你的份儿。”

    他逗起了小孩,今早的心情,是好的。

    男孩冲他做了个鬼脸:“小气,纸都是我借你的。”

    同时男孩发出几声怪调,立马跑了。

    瞿蔺没追,纵然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完。

    这花不是给男孩的,但如果他想要,瞿蔺可以教他。

    这小屁孩儿溜得太快。

    ***

    日前,瞿蔺给过姜湖一块儿石头。

    当时姜湖教导他,送女人要送花。

    某些花代表什么意思,人一看便知,不用猜。

    瞿蔺记住了她那话。

    他有顾虑,但昨晚那步既然迈了出去,以后他便只能顺着这一条道走,哪怕这条路是不道德的,会越走越黑,且前路不长。

    但他是个男人,这条路如若有人拐弯不走了,他也该是走向岔路口的那第二个人,而不是第一个。

    不管前方的路标是什么,无论她如何定义这条路,他都得是那个垫底的人。

    这是他能给的,哪怕是对床伴也有的尊重对方的态度。

    ***

    昨夜过得凌乱,但今晨瞿蔺也没忘傅砚笙昨天透露给他的那个消息。

    傅砚笙昨天说有爆料称山南电厂的核反应堆再度出现问题,此刻,在这个周围无人的山脚,瞿蔺掏出手机,拨给曾经的同仁莫石南。

    拉线声快想到通话被自动切断时,才有人接听。

    瞿蔺自报家门:“我,瞿蔺。”

    莫石南有些意外:“我还当谁。瞿蔺,你这是在哪儿,这号码挂的是什么鬼前缀?”

    瞿蔺回:“你知道的地方,中/东。”

    莫石南吆了声:“一腿叉那么远去,你小子想什么呢?”

    瞿蔺没再回复他,只问:“你现在在哪儿?”

    莫石南顿了三秒,而后告诉他:“闲着,窝公寓里。”

    他这一顿,瞿蔺摁了下开始抽跳的额角:“你这老毛病,过了这么久,还没想过要改?”

    瞿蔺和莫石南相交这几年,莫石南每次开口撒谎前,都要停顿。

    莫石南自己也知道他的破绽,他同时也知晓瞿蔺的敏感。

    他问:“你听说什么了?”

    瞿蔺说:“没多少,所以来问你。”

    莫石南在电话那端笑了下,语调还是轻快的:“没大事儿,不然我现在也接不了你电话。”

    瞿蔺说:“老杜走之前,让我们看好那几座怪物。”

    莫石南哦了声:“是有这么回事儿。”

    瞿蔺交代:“有任何变化,告诉我一声。”

    莫石南说:“好说,没问题。”

    瞿蔺下一句还没出口,莫石南挂断了电话。

    瞿蔺立在山风中没动,莫石南没说清楚,但直觉告诉他,事故确有,且不简单。

    他眉锁成一条链,但人还是继续往山下走,去和大部队汇合。

    **

    等最后一块儿遮挡瞿蔺视线的山石消失,瞿蔺便看到了昨夜火场的遗迹。

    暴雨浇熄了那场火,但没有冲走现场的焦土和烧焦物。

    瞿蔺一眼便看到蹲在地面上,从焦土里往外掏瓷器的姜湖。

    姜湖背对着他,修长的颈外露,中发半挽,没什么讲究。

    她裤腿上也沾了不少泥。

    姜湖没穿外套,她的窄腰圆臀在瞿蔺眼前轻挪。

    哪些地方的温度,还印在他手上。

    瞿蔺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摸了下他的右小臂。

    撸开那部分衣袖,那里还能看到清晰地牙印。

    姜湖咬的。

    昨夜姜湖先动完,她动累了,后半场,主动权又给了他。

    两人都双眼充血,身体被欲/望撑开。

    姜湖呼吸声乱做一团,瞿蔺的也不稳。

    他冲刺地狠了,穿到底,在她身体内翻搅,可姜湖仍旧咬牙死死不出声。

    但这牙都咬在了瞿蔺胳膊上,留下了些印记。

    瞿蔺抬着她一条腿,即便身体快要被他折断,姜湖躬着腰背,绷紧的脚背也没松,仍没被他捣成泥。她倔强地挺着自己那口气。

    起先姜湖忍住不发声,后来她身体后仰,唇舌间只有急促的喘息声,不需忍,也已经挤不出其他的声音来。

    中夜时瞿蔺感觉到她腿仍在持续地颤。

    可他醒来,姜湖已经自如地下了山。

    此刻,瞿蔺也看不出她有任何不适。

    瞿蔺将那朵花握在手心,向姜湖靠近。

    她不像他掌心这朵花,而像山屋旁那些青葱的劲草。

    瞿蔺还没靠过去,被他置于上衣内的手机响了起来。

    听到响动,在收拾杂物的一众人转身看向瞿蔺,这其中就有姜湖。

    姜湖额发被风撩起,她瞄着瞿蔺缠着绷带的左臂。

    瞿蔺没回视,即刻转了身,接起了电话。

    **

    来电的是几分钟前刚挂断瞿蔺电话的莫石南。

    瞿蔺接起来,莫石南在那端长久的沉默。

    他这一沉默,瞿蔺眸底的光全部散了,只余深黯。

    沉默过后,莫石南最终说:“瞿蔺,回来吧。”

    是非曲折,已经都在这几个字里,在这两个标点符号里。

    不用说的更明白。

    他们曾一起并肩作战过,懂有些事有多难以启齿,多么不人道,却又多么让人无从选择,无可奈何。

    瞿蔺没多言,声带抖了下,只说:“好。”

    莫石南说:“和上次一样,进现场的人选,难定。”

    很多站出来的,是已经在两年前那次事故中被辐射过,却幸存下来的人。

    如果瞿蔺不问,莫石南不会主动打扰他。

    毕竟这一回来……不会有好事发生,没有人有权利去要求别人牺牲。

    这样的状况理解不难,瞿蔺明白。

    国内外摆在前面的恶性案例已经太多,没有人想冲在前面,不明不白死,即便那是所谓的死得光荣。

    瞿蔺问:“核心区辐射值到多少了?”

    莫石南给出一个数字。

    瞿蔺心骤沉,直线下坠。

    瞿蔺收了电话,身后还有一个他打算送花的女人,但他不能先走向她,他得回国。

    有排危先例在,核电站故障后数年内,都要有“死士”深入故障区进行维护。

    事故后即便反应堆被废弃,也不会是一朝一夕能处置妥善的,这是一场硬战。

    两年前的那次事故,就差一点儿是他生命的终点,是别人给了他这两年的延续,再加上杜清河的遗言在,他不能置身事外。

    他伤后在外自由游历的这一年时间,已是得来不易。

    这条同行的路,他毫无准备,就要成为先拐弯的那个人。

    ***

    电话已经挂了,但瞿蔺仍旧没转过身。

    他和姜湖此刻仍旧背对着背,可能这一生他和她也就是这样背对背继续往下走,再没有能重合的机会。

    如果莫石南给的确切消息来得早一晚,他会放过她。

    如今……

    瞿蔺攥着手中那朵玫瑰。

    这花在此刻他不能亲手送了。

    这是玫瑰,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狗尾巴草。

    ***

    姜湖见瞿蔺接电话后,便继续从土灰中往外挖瓷器。

    一把火,就把这家家庭旅店烧成这种面目全非黑漆漆的模样。

    不知道家里那把火,会把她的江湖给毁成什么样儿。

    难以想象。

    姜湖及时刹住思绪。

    掏了没几个盘子,昨夜那个姜湖曾经扑倒的小男孩蹲到她身前。

    姜湖感觉到阴影,于是瞧他。

    小男孩见姜湖看过来,摊开他的掌心。

    他说了句什么,姜湖没懂。

    但男孩手往前递,姜湖看到了他手中的一朵纸玫瑰,也明白这朵花应该是给她的。

    她接过,夸他:“个儿不高,手倒蛮巧。”

    男孩自是听不懂。

    姜湖又问:“为什么送我这个?”

    置身不远处的傅砚笙听到替她翻译了一句。

    小男孩答了她的问题。

    姜湖看向傅砚笙,傅砚笙作为中间人又替姜湖翻译了一回:“他在说,如果他不是年纪太小,会乐意娶走你。”

    姜湖哧了声。

    小不点儿年纪不大,昨晚甚至被吓得直哭,他懂什么?

    不知道是跟哪个成人学的这手。

    ***

    这片焦土上已经没有了适才在接电话的瞿蔺。

    傅砚笙替姜湖翻完那两句话,在周围找了一圈,才在半山上昨夜他们留宿的那几间山屋里找到人。

    很罕见,瞿蔺在抽烟。

    傅砚笙即可便知有变,他问:“偷了我搁旁边那小屋里的火和烟?”

    瞿蔺看他,说:“你下午晚点儿走,我联系了老唐,来接替我带姜湖。等他来,你再走吧。”

    傅砚笙变了神色:“那你呢?”

    瞿蔺将烟掐灭,它解不了愁,甚至呛得他喉咙痛。

    瞿蔺告诉傅砚笙:“和你说完这几句话,我就下山,借从镇内租来的车回勒革,然后回国。”

    傅砚笙问:“消息确定了?”他猜得到是那几座反应堆真的有问题,那些爆料不是空穴来风,否则瞿蔺不会如此着急。

    已经有媒体隐晦地在报道核事故,但没有指出具体是哪座核电站,大家都还在等官方消息,怕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群众恐慌。

    瞿蔺说:“是。”

    傅砚笙看着他还没伤愈的左臂:“你这会儿上飞机,能过安检吗?”

    瞿蔺说:“我有办法。”

    傅砚笙别开视线,不再去看瞿蔺的脸。

    那张脸此刻太过冷静,而傅砚笙因此更为不安。那种往他肺腑推挤的蚀骨的忐忑和他昨夜只身砸窗从二楼往下跳时,近乎是一样的。

    傅砚笙说:“瞿蔺,你要走,我不会拦你。”

    他了解瞿蔺的过往,也知道他的行事作风,否则不会在看到跟山电南厂有关的料后告诉瞿蔺。

    傅砚笙:“但是有句话,你跟我说说清楚,让我有个底。”

    瞿蔺等他问。

    傅砚笙问了:“能不能保证,还有再见的机会。”

    瞿蔺只回:“你等我的消息。”

    傅砚笙看他,随即听到他下一句:“要是没动静,记得别先联系我。”

    瞿蔺说的认真,字正腔圆,声调极稳。

    但他说这话时没看傅砚笙。

    傅砚笙听着,眼眶微潮。

    这些年来他见过很多死别,但很少感受生离。

    现下这番感受……甚至不如死别来得痛快。

    因为从前的再见他是知道一定有再见的机会的,而这一次,他不确定。

    ***

    傅砚笙没跟下来,瞿蔺也没有什么要从这里带走的行李,很多东西已经随着昨晚被炸毁的车化成了灰烬。

    雨已经停了,道路是通畅的,瞿蔺适才电话联系租借的车,已经在路上。

    瞿蔺在旅店受损度最轻的卫生间那里找到了姜湖。

    姜湖正盯着不远处那辆毁于炸弹的车。

    车燃得只剩了个框架。

    姜湖听到脚步声,问瞿蔺:“贵吗?”

    瞿蔺看她。

    姜湖补充:“我指车。”

    瞿蔺提醒她:“快报废的。”

    他说过,看她的样子,是给忘了。

    她忘事的速度挺快,不知道忘人的速度如何。

    风不停在吹。

    一地沉默间,姜湖问:“你想说什么?”

    瞿蔺没动。

    姜湖说:“要是难开口,不如吞回去。”

    是很难开口,可人要走,总得好好告别,因为她不是路人甲。

    瞿蔺动唇,挤出几个字:“五分钟后,我要先走。”

    这声合着风,不比平日的清朗,有些喑哑,有些萧瑟。

    姜湖听过,思索了片刻。

    他说先走,只他走,没有她。

    姜湖这才听明白。

    姜湖嗓一麻,随即问:“走哪儿去?多久?”

    她问得认真。

    瞿蔺:“……”

    他没答,她那句是否回来也就没再问。

    人都有尊严。

    瞿蔺只说:“老傅还会回营地,我让老唐来带你。他是我最细心的朋友,会好好照顾你。”

    姜湖看过去,瞿蔺没避她的视线。

    她目光凌厉,他也始终未曾挪移。

    姜湖说:“下一句我得说什么?”

    她特别平静:“说再见,还是祝你一路顺风。”

    瞿蔺看着她此刻苍白的脸,她的眸里印着他最后的冷静。

    瞿蔺说:“剩下的路,你注意安全。”

    姜湖听着,他眸色仍旧柔和地看着她,姜湖已经没办法再留在原地。

    可姜湖的脚一动,突然瞿蔺攥着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到了他怀里。

    他的手摁在姜湖脑后,紧紧抱着她。

    姜湖胸腔被他挤压,喘息困难。

    他这一抱,她溢出声音问:“改了主意,不走了?”

    瞿蔺没回答。

    那就还是走,姜湖想,且他不给归期。

    如果走,为什么不利落些?

    姜湖用力挣,试图脱离他的怀抱。

    但她一动,瞿蔺又抱得紧了些。

    姜湖再度用力,他才放开了她。

    他什么意思?

    姜湖想,她是什么?是不明不白?还是藕断丝连?

    瞿蔺的手臂刚离开姜湖的身体,他的视线刚垂在姜湖脸上,突然姜湖抬手,煽了他一巴掌。

    姜湖没留余地,这一掌震得她半臂胳膊在疼,巴掌声也同时抽打在瞿蔺心里。

    姜湖睨着他,冷声说:“睡完就跑,瞿蔺,祝你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