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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野火兀自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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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瘦的双掌,来来回回的握了几握,叶友文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波动,甚至双目之中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愤怒的意味。

    淮水候饶有兴致的望了坐在对面的叶友文一眼,嘴角之上却是微微带起一丝冷酷的意味:“哦?是吗?”对于他来说,叶友文此刻的表情很有趣:纵然心里对自己的言辞生气,表面却是做得密不透风;这不就是自己在面对御史大夫时的表现吗?

    看着叶友文面无表情的脸,淮水候心里觉着有些痛快:难怪在视察民风之时,御史大夫总是喜欢端着架子,以一种看蝼蚁一般眼神看着自己。原来,以势压人却是如此令人愉快啊!

    叶友文心中着实有些怒火,但却不像淮水心中假想出来的那般,他冷眼看着淮水候在自己面前猴子一般的表演,对于他来说,淮水候区区一个赐姓侯爵还尚不足以让他畏惧,就算淮水候已经获得元城甲子营的官身一样。

    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个道理叶友文还是懂的。

    而在座两人之间的斗争,远不止院外的手下真刀真枪的打斗和明面上的各种诛心之言;甚至面皮上不自觉流露而出的诸多表情也都成了两人揣测对方心理的口子。

    为此两人都不敢在言语举止,甚至是表情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异样来,以恐被对方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心中的焦躁和畏惧之意,而握住了自己的痛脚。

    双方戒备着,警惕着,也压抑着心中汹涌的杀意,等待着对方在这一场无言的角斗之中,败下阵来,但他们却是没有想到,在这不大的厅堂之中,除了他们这摆在明面上的两方之外,竟还存在着一方:

    叶悔蹲在一根一人合抱粗细的红色梁柱之上,他的身旁的梁柱上则趴着五六个穿着贴身黑衣的男子,看来这就是被叶悔放倒的叶家好手。

    叶悔为了不惊动脚下两人,竭尽全力才将叶家布设在梁上的好手给打晕,而这样也使得叶悔难以在短时间内做到如院外那般不被人发现。虽然自己的行踪被那淮水候察觉到了,但是好在双方都误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蹩脚的潜行者,倒是并没有在意到自己的存在。

    叶悔虽然听得仔细,但是在梁柱上面却是无法看到脚下双方的面色,揣测两人的心境自然也难以办到了。

    又听了一阵,叶悔着实觉着两人遮遮掩掩的言语既无聊有没有透露一星半点实质性的信息,便眯着眼睛靠在梁上休息了一阵,再次敛好气息,像是刚才摸了进来一般溜了出去。

    至于那些叶家好手,自己只是打晕了他们,昏睡中的他们又不能收敛气息,在这几位杂乱的气息中,自己悄悄摸摸的刘走,却也不会被脚下那几位修为颇为强横的武者察觉到。

    ……

    叶悔溜进来时便注意到了藏在阴影之中的白羽两人,如今从厅堂内溜出来,自然施展全力借着遮掩向着白羽当时所站的楼阁去了。

    果然如叶悔记忆之中的那般,白羽和花间客二人还在那里,几个腾跃之间,叶悔便轻盈的落到了瓦片上。

    “叶师,里面情况如何?”花间客盘坐在阴影之中,也不抬头随口便问道。

    “有些麻烦!那两个人精似乎有所察觉,都不敢第一个撕破脸皮。”叶悔揉了揉白羽被高处寒风吹得有些通红的耳朵。

    “他们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

    “那倒没有,他们只是怀疑有第三方存在,所以显得十分克制。”

    “那倒也是,昔时他们不过是小人物,就算是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对于上面都是没太大影响的;只是现在新皇继承大统,诸事变故,就算甲子营代表着新皇的意志,而这富可敌国的行商联盟实力却也是不赖,这两方本就势同水火,若是因为淮水城这点小打小闹而斗争起来……”

    “怕是……会有些恐怖啊!”叶悔自然知道后果是什么,就算是胆大如他,心中假想出这般念头来,也是不由得面色凝重。

    白羽不知道自家师父同花叔叔话里所说的意思,只得呆呆的仰着脑袋望着自家师父,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门道来。

    叶悔拍了拍白羽的脑袋,话头却是对着花间客:“此处不便,我们还是先回路九郎那里再谈吧!”

    花间客应了一声,也不用问,很自然的一把抱起白羽,略微后退,借了助跑的距离,几步之间,便已然腾身而起,衣袂飘飘的落到叶府隔壁的一处僻静院子内。

    至于叶悔则显得尴尬许多:脱离了危险环境之后,叶悔似乎连动用体内力量的兴致都没有了,仗着自己体魄强横径直从三层楼高的地方跳了下去,一落地,叶悔的身子蜷曲如球,只在地上一滚,便卸去了落地产生的力道。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叶悔顶着一头夹杂着草叶子的乱糟糟头发,恍不在意花间客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牵起一脸‘师父好厉害’神情的白羽往路九郎的小院子去了。

    三人来到路九郎的院子,同路九郎细细的讲述了在叶府的所见所闻和自己一方的揣测。

    直到听见了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再到远到几不可闻;叶悔看了看天色,觉着时间尚早,便同路九郎告别,向着城外的居所而去。

    路上。

    叶悔一路上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花间客一时间也不好出言询问为何叶悔刚才下楼不使用轻功,只好望着面前虚空的一点,不作声色。

    良久,背着长刀的白羽觉着自己的肩头被系带勒得有些疼了,解下了长刀,抱在了怀中:“师父师父!今日徒儿的警觉性是不是……有些差了?”

    叶悔偏头看了白羽一眼,点了点头,他对于自家徒弟今日的表现确实是有些不大满意:先姑且不说白羽武艺如何,就单论警觉,白羽今日的表现就很令自己失望,这挟持白羽之人的武艺粗浅得很,只要白羽还存在一点半点的警觉,就不会被这样轻松的挟持住,但白羽今天的表现还是有些出彩之处,例如,看到自己杀了人,却还可以保持镇定。

    可……这毕竟是自家徒弟第一次跟着自己出来杀人,功过相抵,瑕不掩瑜,而叶悔心里有意安慰白羽,当下也不过多的责备,只是又探手摸了摸白羽汗津津的小脑袋——白羽跟着他们走了也有十多里路程了。

    “表现是有些差了,但不打紧,白羽你还是第一次和为师出来办事情,不能顾及方方面面也是自然之事,下次注意便好。”叶悔安慰道,“不过为师对你今天的表现,还是有满意之处,譬如你见为师杀人时,为何一点都不害怕?”

    “害怕?为什么要害怕?是因为看见别人流了血吗?”白羽觉得师父的问题有些奇怪。

    “额……这个吗……为师只是看你今日被吓到了,特地找些话头缓解一下你的压力。”叶悔被问得有些尴尬,对于白羽看见杀人,却一点儿也不害怕,这种有些不正常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更别提什么在此时说出个理所当然的话了。

    “其实师父……今天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别人被杀了……”白羽低着脑袋,回想起那个刀光如月的晚上,却是摸了摸抱在怀里的长刀刀柄,又看了看自家师父和跟在自己身后的花叔叔,觉着心中有些没由来的心安。

    白羽的声音很轻,以至于耳力再好的叶悔也是没听清,却又不好再问,只是安慰般的伸手摸了摸白羽的脑袋。

    走在叶悔师徒二人身后的花间客头一次没有去听前面二人的话,只是呆呆的伸出双手到自己面前,看了又看。

    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这才修习这叶悔传授而来的功法不过寥寥数月,竟是使得自己变化如此之大:

    朝着空中虚拍了几掌,虽未为打出昔日的风声,但充盈在指掌之间的莫名力量,使得花间客毫不怀疑自己这一掌若是使出全力,就算是一个穿着精炼重甲的甲士也要难逃甲碎身死、摧筋断骨的结局。

    或许自己有能力去做那件事了?花间客如此想道,但回想起自己最后要杀那位身旁护卫着的几位高手,略有些飘飘然的心又再一次沉到了谷底。

    我还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

    花间客目光闪烁的望了一眼前面的叶悔,心中对叶悔传授给白羽的功法越发的垂涎起来:连传授给自己的“错误”心法都尚且有此等功效,那么掌握在白羽手中的真正心法定然可以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花间客的心思自然叶悔不会知道,即便叶悔知道了,也只会很无辜的说一句“乱弹琴!”,要知道叶悔传授给花间客的心法同白羽的心法是一模一样的,若是硬要说不同,那便是花间客的心法是一次完整的传授,而白羽的则是一段一段的教授。

    叶悔的做法,花间客自然不知道:自从叶悔开始传授白羽心法之初,花间客就开始以种种理由、种种借口甚至是种种吃食来获得白羽手中的心法,由此同自己获得心法印证,看自己的心法有没有错误,虽然到目前心法都没有什么两样,但花间客却是认为叶悔定然是在心法的后半篇做了手脚,如果其中没有被叶悔动手脚,像是可以使人获得极为强横力量的珍稀心法,又怎么可能会被叶悔轻易地传与他人?

    等到三人回到小院子里时,浑圆如镜的明月已经从西面移动到了三人脑袋上。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一天的奔走和惊吓,使得白羽倍感疲惫,便也懒得打火点灯,将自己怀中的横刀轻轻的倚靠在木桌上,有些疲累的坐在长凳上,双臂交叠放在桌上,额头搭在双臂之上,不多时,白羽就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了。

    而待到叶悔端着冒着热气的木盆进了屋子,见到屋内漆黑一片,无奈的点燃了油灯,见小家伙已经伏在桌前睡着了,苦笑之间的蹲下身子,探手抓起白羽的一对小脚丫,脱去鞋袜,就这么借着热水替他洗起脚来。

    半晌。

    叶悔给白羽换上了干净清爽的棉布睡衣,抱着他来到了床上,细心地掖好了被子,吹熄了灯,叶悔便端起冷了的热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