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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节 雪夜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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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三小姐来了,那南楚先回避一下!”

    听到这个雀跃欢呼的叫声,不仅是徐舒玄,就是南楚都不得不皱起了眉头,并逃也似的闪身到别人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去了。

    来人是国公府里的三小姐徐绯烟,为二房的柳氏所生,柳氏性情温和柔顺,极疼宠自己的一双儿女,正所谓恃宠而娇,这位三小姐便是最好的例子了,府里的丫鬟仆妇们没有哪一个是不怕她的,要说能压制住她这娇纵性子的就恐怕只有长房的二小姐徐明烟和大少爷徐舒玄了。

    徐绯烟今年十三岁,夏末秋初刚办完及笈之礼,现在柳氏已经开始筹谋着为她挑选一门好亲事了,但她这种咋咋呼呼爱看热闹的性子似乎一点也没有改。

    尤其她还十分喜爱粘着徐舒玄这位大哥!而且徐舒玄的名声之所以在京城传得这么神乎其神,还少不了他这位妹妹的功劳。

    要说他这位妹妹到底立下了什么功劳,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极能吹捧!满京城的贵女圈中,还没有谁能比得上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而且她也在徐氏族学女学中求学,学到至今,不说有谢道韫咏絮之才,但舌灿烂花妙语连珠不在话下。

    徐舒玄京城第一公子的美誉就是她给宣扬开来的,所谓第一公子,当然是才貌品性俱佳。要不然,以徐舒玄这种不爱张扬又深居简出的恬淡性子,能见到他真容的人都极少,那些闺阁中的少女们又如何知道他长什么样?有多少才华?

    当然有幸见过他的人,也没有谁会再去怀疑魏国公府里这位三小姐所“吹捧”出来的那些诗词了。

    但是徐绯烟所做的这件事情到底对他产生了困扰,不说别的,就说去年他好不容易决定应邀京城的世家公子们出去踏青郊游,没想到还没有走到约好的青河湖畔,就被一群贵女们追车围堵,高呼其名,结果是那场踏青的活动他没能去参加,而且还被困在了路上二个时辰才顺利回到家。

    自此以后,徐舒玄就更少出门了,即使出门也是暗卫相随,用帏帽掩住容颜。

    “滚开滚开,我是府里的三小姐,是我大哥最亲最喜欢的妹妹,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我!”

    徐绯烟还未走到书房门前,便与卓姬起了冲突。

    “咦,你是什么时候被派到我大哥身边来的?我好像从未在府里见过你?你人倒是有几分姿色,但是配我大哥,差远了!滚滚滚,滚远点,我有急事跟大哥说!”

    徐绯烟带着四个丫鬟一阵风般的冲到了徐舒玄的书房门前,那卓姬还想拿徐舒玄立的矩距来压她,却被两丫鬟带起的一阵旋风卷倒在地。

    “还真是弱不禁风啊哈哈……”两丫鬟捂嘴大笑。

    阿姝见罢,露出一脸的不忍和难堪,连忙跑过来将卓姬扶了起来。

    但徐绯烟走到书房门前便止步了,她轻叩房门,语气忽然转柔道:“大哥,绯烟有几天都没来看大哥了,大哥现在身体还好吧?”

    她话音一落,徐舒玄便开了门。

    一张清绝出尘、俊逸如天神般的脸陡地出现在几个少女面前,那四个丫鬟的脸顿时就红了。

    “什么事情?”徐舒玄是不喜欢废话的人,所以他第一句话就问徐绯烟的来意。

    徐绯烟似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抬手示意她身后的丫鬟退后十步以外,再跳到徐舒玄的面前,一脸委屈幽怨的模样:“大哥,你怎么看见我了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你不会是讨厌我这个妹妹了吧?”

    “我向来这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徐舒玄语气淡淡的说道。

    徐绯烟还忖了一下,又眉开眼笑:“也是哦,大哥对谁都这样,大哥喜愠不形于色,比魏晋名士嵇叔夜还要气质俊美!”

    “好了,这些话你以后就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了。”徐舒玄十分无奈的打断,又问,“你刚才说的大伯母要与人斗法是怎么一回事?”

    徐绯烟仿佛这才想起此刻的来意,先是一愣,随即兴致勃勃的说道:“大哥你听说了吗?皇上新封的一位贵妃,不但体有异香,还会占卜算卦,听说她才进宫两天,就给皇上算了十卦,而且卦卦灵验!现在皇上可宠她了,就连大伯母也就是长公主殿下进宫觐见皇上,皇上都不见了,要知道长公主殿下也是靠占卜算卦才极得皇上宠信的!”

    “现在长公主殿下那是气得不得了,就在皇上面前请求,要与这位香妃娘娘斗法,这不,都斗到家里来了,那‘羽化登仙阁’中连祭台都摆好了,好大的祭台哦!大哥要不要去看看!”

    羽化登仙阁是长公主所题的名,原是母亲的住处,长公主嫁进国公府里来后,便将那座院子改建成了一个专门作法祭祀的地方。

    听到这个名字,徐舒玄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所以他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而且他还在思索一个问题:韩陌托方士献给皇上的这位娘娘竟然还会算卦占卜?那不是神棍的骗人把戏么?

    徐舒玄不信世上真有人能测算天命,所以他开始怀疑这位香妃娘娘是不是要取得皇帝的信任来做点什么?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去啊?也是,祭台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堆雪人赏腊梅,对,我带大哥去踏雪赏梅吧!”

    徐绯烟说罢,还没等徐舒玄回答,就令身后的四个丫鬟走近,将各人手中托着一件白狐皮袄全部夺了过来,一件一件的盖在徐舒玄身上,然后便推着徐舒玄出门了。

    南楚在屋顶上看着,十分无语的连连摇头,他足尖一点,又紧随着徐舒玄远去的方向飞了去!

    这一玩便是一整天,到了酉时时分,徐舒玄才被送到了听雨楼,而徐绯烟也终于饥肠辘辘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了!

    “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南楚不禁感慨道,在目送徐绯烟及那一群丫鬟远去之处,他砰地一下关上了门,“你原本可以拒绝三小姐去外面玩赏,为什么今天竟然答应了?难道世子爷竟忘了曾经吃的苦头?”那意思是,你还嫌这个妹妹从前将你坑得不够!

    南楚不过是一句戏谑的话,却听到徐舒玄颇有些严肃的回答:“今天也并不是全无所获!”顿了一下,他又道,“作好准备,我们马上去凤吟阁!”

    凤吟阁是他约见锦衣卫都指挥史陆丙的地方,也是他母亲南宫夫人留给他的一个密秘茶庄,留在这个茶庄里的奴仆可以说都是他的亲信。

    夜幕降临,雪依然还在下着,徐舒玄在凤吟阁中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陆丙的到来。

    陆丙虽已是四十上下的年纪,但仍然保持着修长挺拔的身材,而且容貌清俊,气宇轩昂,按照他的身份应该身着蟒袍配玉带,但他今夜来却只是穿了一身普通的玄色长袍,可就是这么随意的装扮,却也掩藏不住他渊亭岳峙的凛然气势。

    作为锦衣卫的头目,虽有着令人闻风丧胆、小儿止啼的威名,但陆丙这个人还实在是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甚至在他初任锦衣卫副千户之时,还曾帮狱中含冤之人平反过冤情。

    名门望族出身,还透着一股儒雅的书生气,初见之下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徐舒玄看到这道身影的出现,心中微悦,他抬手施了一礼,微笑道:“陆大人冒雪前来,晚辈感激不尽!素不能起身相迎。”

    一名小厮已在他的示意下连忙撑起了油纸伞,为陆丙遮挡住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婢女已沏好了新茶,摆放在梨花木的案几两旁。暖阁之中烧着地龙,帘幔隔开了风雪。

    “能得到京城第一公子的邀请,也是我陆某的荣幸!”

    陆丙被引进暖阁,就见徐舒玄对他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这少年姿态优雅,态度谦逊,却又透着不卑不亢的高华气度,气质灵透通澈却又有着令人猜不透的幽深底蕴,其心思亦可谓深不可测。

    陆丙撩起长袍,亦是从容自若的坐了下来。

    他那双冷沉如闪烁刀光般的眸子紧紧的盯向了对面的少年,带着一丝探究或是一丝整以瑕地的好奇,看着少年的反应。要知道没有谁敢与他如此近距离的相对而坐,因为谁也不能料到他手中的那把绣春刀什么时候会割断你的喉咙。

    所以,他这样目不转睛的注视,还有一丝威胁和试探的意味。

    但少年似乎私毫没有被他的目光所慑,仍是微笑若春风般的说道:“虚名不足为外人道也,舒玄亦不过是一介白衣,要论文韬武略、智勇双全,陆大人出身名门,自幼读圣贤知礼法,弱冠之年便已夺武举之首,为我朝少有的全能之才。而且陆大人刚上任锦衣卫副千户之时,刚正不阿、惩奸除恶,为我辈之表率,晚辈万分敬仰!”

    “徐世子对陆某的事情似乎了如指掌?”陆丙耐心的听完之后,笑着道了一句。

    徐舒玄依然笑道:“家父时常拿大人作榜样,对晚辈耳提面命,所以陆大人的事迹,晚辈不敢说全部了解,但也知晓其三。”

    “是么?那是哪其三?”

    “其一,陆大人不做违心之事,其二,陆大人的原则是敌不犯我、我不犯人,其三……”徐舒玄语气微顿了一下,继续道,“无论天下如何变?陆大人只会忠于圣上一人!我说得对吗?”

    陆丙眼眸微翕,神色微变,他再次看了少年良久,忽地朗声大笑:“你这三点说得都算不错,所以你今天请我来的目的,就是要提醒我的良知,不与言菘结党而放过杨家么?”

    “为什么不可以?”徐舒玄反问,“陆大人慧眼如炬,这天下官员是忠是奸又有谁能逃得过大人您的眼睛,此次宫女政变,杨世忠无辜被卷其中,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言菘父子设计此案之用意?”

    “可你刚才也说了,敌不犯我、我不犯人,言菘父子所做之事,与我无关!我为何要去管杨家之事而树言首辅这样一个强敌?”

    “陆大人确实没有非管不可的理由,但是管总比不管要好一些。”徐舒玄意味深长的说道。

    “说说看,管的好处在哪里?”

    “我还是先说一说不管的坏处在哪里?陆大人先请喝茶!”徐舒玄说罢,亲自为陆丙倒了一杯茶,碧绿的君山银针,洁白的玉瓷茶盏,袅袅雾气升腾,他道,“第一,杨家声誉远播已名震四海,若是杨家被灭,不仅会惹得民怨沸腾,很有可能还会引来倭寇的肆掠横行,朝中武将已不多,谁还有这个胆量和能力去对抗传言如修罗一般的倭寇,第二,如果言菘父子真的扳倒了内阁首辅杨奕清,那么这对父子再无人能敌,虽然你锦衣卫还愿意继续与他们合作,但若是有一天,他们胆大到篡位谋反呢?陆大人难道还要与他们一起造反吗?”

    “你胡说!”陆丙突地脸色大变,竟是站了起来,手中一把狭长微弯的寒光刀压在了徐舒玄的颈上,而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南楚的剑也落在了陆丙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