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大明文魁 > 第三十一章 敢要多少?

第三十一章 敢要多少?

作者:幸福来敲门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在西汉的悠闲生活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夜幕降临,戊初三刻一过。

    一发晚梆响起,侯官县衙内外闭衙,各处司官带着衙役开始查守仓库、监狱。

    仆役爬上梯子上灯,一盏盏的灯光从高低错落的屋房间,长廊间由远及近的亮起。

    外署已是闭衙,外署即大堂及厢房。大堂白日审案地方,左右厢房是典史厅,库房,那是六房书吏办公。眼下这些书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都回到官舍休息去了。

    闭衙落锁,内宅宅门上锁,间隔了内外。外署内署泾渭分明,晚梆一响,典使书吏衙役需经门上通传后才能入内,内署内只有县官,师爷,长随,家眷。

    在侯官内署内的重中之重的签押房,就在后堂之侧。眼下房内,灯火亮堂堂的。签押房分内外屋。外屋是掌印,签押各自坐在桌上不言语,身旁一名茶房伺候。

    签押房内屋里,现在周知县铁青着脸坐在塌上,摇曳的油灯照的他脸阴晴不定。

    一贯深受器重的沈师爷,此刻不在签押房。只有徐师爷侯在周知县的身旁,徐师爷是广州南海人,读过几卷《钱谷备要》,《刑钱必览》,因为是老家人的关系,充作钱谷师爷。而沈师爷则是周知县从绍兴重金聘来的,专治刑名。

    屋内地上跪在三个人,都是周知县的长随。

    徐师爷端了杯茶给周知县道:“东翁,下面的不会,慢慢教就是了,别上了肝火。”

    周知县将茶举起又放下,脸上肉一跳,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指着中间一人骂道:“你是不是饭桶?叫你去巴结贺知县的身边的陈师爷,使银子请客吃饭也就罢了,你呢?巴结到潭尾街的粉头身上去了,你是给我当长随,还是给妓院当帮闲的?要嫖拿别人孝敬你的出息去嫖,费得是老爷我的银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那人委屈地道:“老爷,我不是去闽县县衙里打听到,周师爷好这一口吗?我就投其所好。”

    “那周师爷应承你了吗?”

    “他说叫我等回话!”

    周知县直接抓起茶碗砸在了长随的头上,破碎的瓷片满地都是,茶水和鲜血是混在一处。这长随哀嚎痛哭了起来。

    “亏的几十两银子,都记在自己帐上,滚下去!”

    那长随头上痛心底更痛,这银子自己出,自己在一年来在衙门内就白做了。

    徐师爷在一旁劝道:“东翁,和这般人有什么好见识的。”

    周知县对另一人问道:“府台衙门那边怎么说?”

    另一个长随乃是长班,专派往府台衙门里,探听府内事务的长随,因为长年在府台衙门地探听,称为坐府长班。此外还驻巡抚衙门的长随,称为坐省长随,这相当于后世驻省办的。

    平日里周知县,给知府三节两寿水干礼物,都由此人转手,知府衙门喜庆大事,打点知府身旁长随,提供人、财、物,而与府署,也是由他一手包干,是个精干人物。

    这长随道:“老爷,府台大人的态度,十分暧昧,听说府台那边,贺知县也没少上眼药。我疏通了半日,府台衙门回话,府库常丰仓里的粮草是留着备倭的不能动,要想贺知县答允借粮,要老爷自己想办法,府台大人也不好有所偏移。”

    周知县恨声道:“不用求了,我早看出来了贺知县与府台衙门,是穿一条裤子!”

    长随道:“这贺南儒依仗是隆庆二年的进士,处处要压过老爷一头,所以这一次故意按着粮不发,就是要为难我们。听说那姓贺的都放出话来了,叫老爷不出三个月,必丢乌纱帽。”

    周知县冷笑道:“他要帮得到才是,我翻过身,就要贺南儒死无葬身之地。”

    “东翁眼下闽县衙门,府台衙门是都没指望了,也只有抚台衙门这最后一条路了,若是沈师爷能说通胡提学向抚台大人递话,那么这此事就有眉目。”徐师爷道。

    周知县摇了摇头道:“难。”

    徐师爷道:“他与胡提学都是湖广同乡,只要胡提学能说动抚台大人,贺南儒敢不答应?”

    周知县又端起一杯新茶呷了一口道:“且不说胡提学是否答允,抚台大人履新不久,威信未立,也很难插手此事。”

    说话间,外房脚步声响起。

    帘子掀开,沈师爷走了进来。

    周知县一见沈师爷,就起身问道:“沈公,莫非胡提学答允向抚台大人说话?”

    沈师爷摇了摇头,笑着道:“东翁!喜事,喜事!”

    周知县知沈师爷不会无的放矢道:“沈公,你就直说吧。”

    沈师爷笑了笑,当下将一张纸递给周知县。

    周知县将纸接过看起,徐师爷亦是贴在一旁看去。

    啪!

    周知县伸指一弹纸页,仿佛看到一篇好文章般道:“好文!”

    徐师爷看后,对着沈师爷也是一揖到地道:“苏秦,张仪复生,也不过如此。沈公真乃大才!”

    沈师爷汗颜道:“不敢当,不过是案牍之劳罢了。”

    徐师爷道:“就算衙门里几十年的刀笔吏,恐怕也没有这等见识,沈师爷实不必过谦。”

    周知县微微点头道:“当得!”

    徐师爷道:“东翁,事不宜迟,我立即就以衙门的名义,草拟文书,投至闽县衙门去,看贺南儒这匹夫如何下台!好一句今皇上为天下之共主,岂忍闭闽县之粜,以乘侯官之饥!仅此一句,足可叫贺南儒吓出屎来,哈哈,痛快,痛快!”

    说完徐师爷大步离开了,其余长随也是一并向周知县贺喜。

    周知县怫然道:“有什么好贺喜的,我就从来没怕过。”

    众人也知这知县喜怒无常,讨了个没趣就只怨他们自己摊上了这极品县令,当下一并退下。

    沈师爷跟在周知县犹豫是否把林延潮的事隐瞒下来,自己窃居其名,但想想对方身后有提学道的后台,这事恐怕瞒不住,反而成为官场上的笑柄。

    于是沈师爷道:“东翁,其实这计策并非是在下想的。”

    周知县看向沈师爷道:“我就猜得,若是沈公你想到了,也不会提学道一来人就提出来了。胡提学,我真小看你了,本以为你不过一介书生罢了。只是……”

    周知县皱眉道:“我们欠下胡提学这么大人情,恐怕不易还之,你看是不是先派几个家人去湖广收些田产宅子,再去扬州杭州买几个瘦马船娘?”

    沈师爷连忙道:“东翁,你误会了,出此计策的,也并非是胡提学。”

    “哪是何人?”

    沈师爷低声东:“东翁,还记得今日告状之少年。”

    周知县一愣:“怎么是他?笑话,非久历宦场的人,怎能明白其中关窍?就说你在衙门治了二十年的刑名,也是毫无办法,他一个小孩子就能想得到?”

    “东翁,我也是不敢相信,但千真万确啊。此子真是聪颖,洪塘社学也就罢了,今日县衙之上,我就感觉此人非池中之物,而今……”

    周知县皱眉问道:“此子现在在哪?”

    “被我安排在寅宾馆住下了。”

    周知县脸上惊讶的神色已是过去,捻须道:“我看没什么的,不过一时运气,再说了少时了了,大时未必的人多了去了。”

    沈师爷不好说什么,他知道周知县的脾气。

    沈师爷只能顺着周知县的话道:“东翁说得是。”

    周知县走了两步道:“这样吧,赏这少年五两银子打发了就是。”

    沈师爷听了脸色一变,上前一步道:“东翁,这太少了吧。”

    “一个读书郎哪里有使钱的地方。五两银子不少了。”

    沈师爷道:“区区一个少年没什么,但他也是许先生荐来的,是胡提学的门生。”

    “那就叫他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好了。”

    “这恐怕……”

    周知县怫然道:“一个孩童,也担心这,担心那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与许先生都是绍兴人嘛,此事也托了不少关系。这样事情一成我亲自见见他。如此你也不会失望吧。”

    “至于那少年报酬的事,就看他敢与我要多少了?”说到这里周知县浮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