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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番外:声声啼血盼儿归—柳如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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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娘面色一白,支支吾吾了许久才认命的开口道:“我确实不是什么故人之子,真正的故人之子是我小姐。”

    芸娘刚被卖入花楼时,只有八九岁,还不是能出台的年纪。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是从丫鬟做起的。

    那时与她同时期被卖到花楼的小姑娘中,还有一个十分出彩的,叫做芳菲的小丫头。据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因家道中落成了孤女,这才辗转被卖到了花楼。

    芳菲在这一种小丫头中,是气质最好,学士最高的。因而徒一进楼,便被妈妈定下重点培养了。这样的小丫头日后极有可能就是花魁了,而为了培养出她的大家闺秀气质,妈妈还特意给她配了个小丫鬟。

    而这个有幸被选中的丫鬟,就是芸娘了。

    那时的芸娘从小在家饱受苛责,整个人瘦瘦小小,毫无颜色可言。性子更是畏畏缩缩的上不得台面,妈妈每每瞧见她都是愁的眉头直皱。刚好那时要给芳菲选丫鬟,干脆就把芸娘拨给她了。

    芸娘跟了芳菲九年,一直到十七岁面容终于长开了,这才被妈妈发现了她的好模样,从小丫鬟抬上了花姐儿。

    虽然离开了芳菲,但二人到底是几年的交情,平日里感情比起旁人来,总要好得多。

    妈妈年老色衰,要退下来的时候,将花楼以极低的价格让给了芳菲。而那时,战乱已经起了,他们所在的省城整日里人心惶惶的,花楼压根儿没什么生意。

    芳菲其实是个很有远见的人,见时局不稳省城动荡,便干脆找了芸娘商议,遣散众姐妹,各种做个安稳的地方重新开始。

    谁知这决定刚下,还没来得及宣布与众人知道,战乱却已经蔓延到了省城。眼看花楼要遭了殃,芳菲也顾不上其他,只叫姐妹们收拾了些细软,先一同离开。

    原本众人都已走出很远了,芳菲却突然发现,家人就给她的传家玉佩不见了,怕是落在了花楼,无奈之下只得转回头去找。

    到花楼时,恰好一小队将士在来回翻腾着,骂骂咧咧的找人。芳菲进去的时候没留意,待到看见人时,已是被众人围了起来。

    本来她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对这群人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谁知那群人见色起意,竟为这谁先与她春宵一度,争得不可开交。结果,那小队将士的队长为了稳定军心,杀鸡儆猴,将芳菲一枪崩了。

    芸娘不放心她找回去的时候,恰好瞧见的就是芳菲被杀的场景。强忍住险些冲出口的尖叫,芸娘头也不回的冲回众人的歇脚点,带了众人便离开了。

    至于关于段正清的事,那是做丫鬟的那几年,芳菲时常挂在嘴边的往事。念叨的久了,芸娘也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这回在扬州又恰好遇到了,芸娘几乎是一听到段正清的名字,立马就想到了关于芳菲的过往。

    芳菲死的那一幕对芸娘的打击还是很大的,以至于她到如今每每回想起来,都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可到底是换了一个地方,日子久了,芸娘便真的将自己当成了芳菲,觉得自己其实是大家落魄的千金小姐,看柳如君更是越来越不顺眼。

    柳如君沉默的听着芸娘讲完关于芳菲的往事,这才开口道:“若非你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便是你一直当自己就是芳菲,我与正清也不会与你计较。便当成是妹妹,好好相处也未尝不可。可惜…”

    芸娘没有说话,直到柳如君转身离开,她的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第二天,大牢里传出了芸娘自尽的消息。关于王彪子,她最终选择什么都不说。或许,在过往的几十年中,芸娘能感受到的温暖,除了与芳菲朝夕相对的几年,便只有这个被她用手段绑着,却真诚待她的王彪子了吧!

    所以她选择了永远铭记芳菲,同样也选择了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为这个给了自己温暖的汉子,保留所有的秘密。

    芸娘的死,在督帅府没有掀起丝毫的涟漪。反而是王彪子,再听到芸娘惨死大牢时,冲冠一怒,差点带着人杀进了扬州城。

    当然,他也并没能真的杀进去。只是这一番冲动的举动,到底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以至于段正清原定五年拿下他的计划足足省了一小半的时间。

    段宏业被送走的第四个年头,段正清这四年来步步为营,终于彻底将王彪子的马匪势力连根拔起。

    王彪子被清除干净后,柳如君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接段宏业回家。

    她花了半月有余的时间,只盼着以最好的东西来迎接儿子的归来。

    谁知还不等她去接人,当年跟去照顾段宏业的奶娘已经先一步的回来了。而段宏业,则说是认了个了不得的师父,要在那个地方待到十六岁。让奶妈转告他们,十六岁的时候再去接他。

    柳如君也不知是怎么了,奶妈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内心分明是排斥的,但最后却仍是吩咐人按着奶妈转述的意思,安排了下去。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以一种强制性的规定,左右着她的思想与行动,这种感觉极为不好。

    后来的十几年时间,柳如君几乎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要吩咐人去接段宏业回来。可真当把人叫进来时,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循环重复,折磨的她心力交瘁,原本活泼的性子更是越来越沉寂。慢慢的,她的性子越来越冷漠,对待什么事都是懒洋洋的,出了偶尔在段正清面前还能提起些力气,让人见到的柳如君,几乎都像是失了神魂的空壳子一般,毫无活力。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的父亲给她来信,说要给段宏业安排亲事。提到关于段宏业的事,柳如君终于能提起些力气。顾不上去关注父亲安排的是什么人,柳如君唯一想到的是,这样就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接段宏业回来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距离段宏业十六岁,早已过去了大半年。可十六年的分离,柳如君早已失了见儿子的信心。她拍见到段宏业,更怕见到了他,面对的是一副愤恨怨怼的面容。

    因而,分明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年,她依旧没敢派人去寻段宏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