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锦堂春 > 第031章 谜底

第031章 谜底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031章:谜底(下)

    状元楼。

    炤宁坐在雅间内,等待晋王妃到来的期间,琢磨着太子与太子妃这对夫妻。

    太子师庭逍,皇室嫡长子,幼年获立储君。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性情沉稳内敛。年少时与师庭逸在江府进进出出期间,在她眼里,如同温和亲切的兄长。她从不记得太子曾对她流露过含有恨意的神色。

    她辗转到江南之后,因身边人手已成气候,索性恣意纵情地与旧友团聚,结交新友。没多久,太子闻讯,命亲信给她送去五万两银子,又与当地官员打过招呼,所作所为,都是让她过得更舒心。

    予莫官职的事,太子当时极力推荐,事后并不居功,且与江府一直保持着以往不远不近的关系。

    太子这边,毫无破绽疑点可寻。

    太子妃出自荣国公佟府,闺名念娆。荣国公府本是太后母族,眼下又出了一位太子妃,门第自是显赫荣耀。与文武并重的江家不同,佟家历代从文,近百年来出过三位名满天下的大学士,两位入阁拜相的朝廷重臣。

    五年前,太后病入膏肓。皇帝重孝道,命太子与刚及笄的太子妃从速大婚,意在让母后走得心安。

    太子妃满腹经纶,制艺做得尤其好,诸多才子都要望尘莫及,又有着明艳照人的样貌,一度是名动京城的人物。

    家族是皇室姻亲,太子妃与太子自然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佳偶,成婚这几年伉俪情深,实属世人意料之中。情深是一回事,日子不完满是另一回事——成婚这么久,两人一直不曾为皇室开枝散叶。子嗣对于储君来说,是大事。

    太子妃在成婚那年有过喜脉,后来不知为何小产了,此后一直没传出喜讯。

    即便如此,太子从不曾有过立侧妃的意思,皇后张罗过,他亲口婉言拒绝。皇后从来就是心意尽到不问结果的性子,两次之后便不再管这档子事。皇帝也曾为此事着急上火,可是太子不为所动,摆明了就是迎娶侧妃也不会碰一下的意思。能怎样呢,只得指望太子妃的身体快些将养过来,生儿育女。

    炤宁与太子妃自然是在诸多场合有过交集的。她对太子妃的印象是聪慧流转,不参与无趣或无聊的话题。大抵是因太子、师庭逸的缘故,太子妃对她的态度柔和亲切。迟早要母仪天下的人,当然有城府,遇大是大非时果决强硬。

    江府与太子府、佟府从无纠葛,正如炤宁与太子、太子妃一般。

    而这正是炤宁百思不得其解的——恨不得要她死的人,总得有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吧?不恨一个人,缘何布局谋害?

    这几乎让她怀疑自己判断错误。

    但若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呢?往他们下方看,没有人能利用晋王、陆府为难江府众人,不够分量,且无利可图;往他们上方看,唯有皇帝,皇帝若要她死,她早已死了几百次。

    皇帝……他应该早就察觉到太子府一些蹊跷之事了,不然为何要命人跟随她在外游走,又为何说出那句有人要拆散她和师庭逸的话?心疼幺儿不假,但无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很明显,皇帝认为是太子妃布局索她性命——怎么样的帝王,都不会纵容一母同胞的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女子发生冲突,甚至于自相残杀。与女子相关的事情,在帝王眼里便是好说好商量的事。

    炤宁倒是也希望皇帝的猜测无误,这样的话,事情相对于来讲要简单些。

    怕只怕,人家是夫妻同心,或是另有世人所不知的隐情。

    炤宁在心里叹息一声,转去里间,坐到桌前,自行博弈。

    红蓠进门来,“您下午交代的事情,都已有了结果。”

    “说来听听。”炤宁想要知道,常与江佩仪来往的周静珊,是否也是人手里的一枚棋子。最初从顾鸿飞口中得知婚讯,她留意到周静珊这个人的时候,便有一瞬间怀疑这一点,只是念头一闪而逝,到今日才清晰起来。

    **

    晋王妃步入状元楼,一路冷着脸。

    她与炤宁一般年纪,同一年及笄,同一年的运道却大相径庭,她嫁入了皇室,炤宁则失了家族的庇护。三年来,生了一个女儿,眼下最着急的是莫过于生个儿子,如此,对谁都有个交代。

    她早些年妒忌炤宁的容貌、家世,后来便是憎恶了,因为炤宁得了她夫君的青睐——晋王时不时就把她和炤宁放在一起比较,她自然会显得一无是处。晋王这辈子的头等憾事,便是没能在炤宁落魄时将她迎进王府做侧妃。

    没错,她希望那个倾国倾城的妖孽死掉。未能如愿,是她此生头等憾事。

    她并未控制情绪,进到雅间门里,仍是神色冰冷。她一点儿也不希望见到炤宁,除了憎恶,还因为心虚——三年前,有人将一幅寓意颇佳的水墨画交给她临摹,告诉她这是江四小姐将面世的新画作,她若抓紧临摹出来示人,便能让江四小姐吃个哑巴亏。

    她自然乐得为之,借此有了小小的才名。美中不足的是,还有几名闺秀亦如此,到如今还有闲人争论到底谁是画作原主。

    炤宁上前行礼,不卑不亢。

    晋王妃落座,“倒是没想到,你这爱财之人也会请别人用饭。”

    炤宁失笑。

    晋王妃命人唤来伙计,点了几道价钱高昂的招牌菜,又要了一壶价格最贵的西湖善酿。

    炤宁则是依着喜好点了寻常的两荤两素、一壶梨花白。她无需讨好迁就晋王妃,乐得各吃各的。

    酒菜上桌前,两女子均是缄默不语。

    晋王妃逐一品尝了菜色,喝完两杯酒之后,问道:“因何请我来此处?”顿了顿,又嘲讽地笑着补充一句,“或者我应该问燕王为何请我们来此处。”

    “算是为着赔礼吧。”炤宁言简意赅地将周静珊之事诉说一遍,“虽说周二小姐有错,可太夫人训斥她在先,燕王殿下教诲顾指挥使在后,到底是有些过分了。”

    “有这等事?”晋王妃难掩惊讶。不应该的,她应该及时获悉才是。

    炤宁歉意地一笑,这歉意是为着别的事:“是为此事,燕王殿下才下帖子宴请你们。”她没对晋王妃用尊称,完全不需要。

    几句话分明是别有深意,晋王妃不由狐疑地看住炤宁,脑筋迅速转动着,结果却是愈发惶惑,“燕王的帖子是午后送到的,他如何能事先知情,难不成是你……”难道流传的那些闲话属实?

    炤宁语声徐徐:“我若是善类,怎么会引得你们三年前设毒局意欲杀之;我若是善类,怎么能在三年之后好端端地回京。这种未卜先知的事,不知你是否晓得,指使你的人也做过——你画艺一般,三年前却因一幅水墨画博得了小小的名气,难道不曾感觉到诡异?你看,有这种本事的人不少呢。”

    最心虚的就是这件事,猛然被人提及,晋王妃不由恼羞成怒,“什么指使我,谁指使我?还有画的事,你是胡说八道,分明是血口喷人!”

    炤宁拈起小小的酒盅,喝了一口梨花白,眉宇浅含笑意,不胜惬意。

    晋王妃凝眸看着明烛光影里的炤宁。这女子过分的美丽,白日如仙,夜间似妖,横竖不像真人。再品一品那一番话,她真有了几分恐惧。

    炤宁打蛇随棍上,“不少人说我能掐会算,怒极时行诅咒之术,我从没承认,可也没否认。你要不要试试传言到底是真是假?”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眼前人在整件事里,没起过多大的作用,她并不恼恨,眼下只是存着几分捉弄之意。

    对方越是意态闲散,越让晋王妃提心吊胆。三年来,她心里何尝不是萦绕着重重迷雾,太多的事情,都叫人觉得诡异。而种种诡异之事的根源就是面前的女子。

    白薇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冷风,使得案上烛光摇曳不定。

    晋王妃一时竟因此心惊肉跳,面色愈发苍白。

    到了这地步,便是什么都没说,亦等于承认一切。炤宁心想,这人也是可怜,自己明明是个人,她偏把自己当成妖孽,一旦相对而坐,可不就破绽百出了。要是换个人来,还真不行。

    做妖孽原来也有好处。炤宁笑意更浓,见白薇指一指里间,用口型说有要事禀明,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继而对晋王妃道:“想来你也没了胃口,不妨先走。记得去东宫说一声,我早已知晓一切。”

    晋王妃不由惊惧交加地睁大眼睛。之前便是再害怕,总会存着三分希冀,愿意相信炤宁故弄玄虚,怎么也没料到会有这点破真相的一句,还是用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

    “保重。”炤宁一笑,转去里间。

    白薇先交给炤宁几张药方,“您看看,是杨太医私存着的,他是太子妃最信任的太医。韩指挥使命亲信交给奴婢的,此刻韩指挥使在对面的面馆吃面。”

    炤宁逐张看完,不由讶然,“都是女子小产之后温补的方子,她这可是第二次了。”

    白薇点头,“是啊,怪不得外人都不知道。这次要是传到宫里,皇帝皇后如何都要给太子物色侧妃人选了,子嗣艰难对于寻常官员都是大事,何况太子之尊。”随后又禀道,“他们争吵不休,是因太子妃认定小产是遭了陆家人的算计,苦于没有证据。太子说便是有证据,也要等时机,何况空口无凭——这是打探到的消息之一。”

    “还有别的说法?”

    “是。”白薇道,“另一种说法,是太子与太子妃近来相敬如冰,见面至多是三言两语。太子处理完政务之后,经常在书房沉思,不容任何人打扰。眼下可以确信无疑的事,是太子妃小产之事。”

    炤宁蹙眉深思,神色越来越凝重。

    太子几个月以来对陆家隐忍不发,肯定有问题——太子怎么可能不把子嗣的事放在第一位?别说与太子妃情分深厚,便只是奉旨成婚,他也会为之大动肝火。

    可他没有。

    原因是不是想要故布疑阵、借刀杀人?——陆家已经利用完了,随时有背叛的可能,这世间只有死人能让人全然放心。但他是储君之尊,一定不愿意背负翻脸无情屠戮亲人的罪名,借江府、韩越霖甚至是师庭逸之手除掉陆家岂不更佳,况且眼下这三方摆明了都有这意思。

    再有,被追杀的日子里,皇帝的亲信亲眼见过那些人的身手,不止一次说过不输锦衣卫,当然,那时他的用意是为了夸奖她身边的护卫、丫鬟实在出色。

    培养出那样的人手,绝不是太子妃可做到的。太子妃若要动用东宫的人手,一两次兴许可能,数次便不可能不为太子知晓。太子若是无心取她性命,早已阻止。

    太子妃呢?在整件事里,她也有参与。炤宁想到了那些被人临摹的画,想到了被迫关张的铺子,想到了江素馨、江和仪被惩戒的消息同时传到市井的事——男人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便是恶作剧,也不会用这种手段。

    太子妃一直都在帮衬太子,这情形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夫妻两个同心协力。至于近日的矛盾,定是另有隐情起了分歧。

    毋庸置疑,隐藏于幕后的元凶,是太子。

    他为何要到三年前才出手?因为以往那些年他没有机会,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要折磨她。

    心如刀割的日子,她已品尝太久。孤单、病痛、被放弃、流离于世间,那样的时日中,她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是,就是生不如死,是她想要让元凶承受的滋味。

    父亲在世的时候,江府如同铸建了铜墙铁壁,太子没有机会。双亲先后离世之后的三年多,她一直足不出户。扬名那年,也只是在皇帝、皇后所设的宴请中露面,平日还是留在府邸,等着师庭逸、韩越霖、程雅端等人找上门。太子总不能派死士入江府取她性命,一旦落下蛛丝马迹,他的地位都会动摇。

    直到出事那年,她心绪好转许多,有闲情见见外人,府里有宴请的时候,时不时去凑趣消磨时间,偶尔会出门去找雅端或是到别院散心。

    一步一步,她给了人可乘之机,给了人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的机会。

    炤宁踱步至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夜色中的长街。

    街上处处闪烁着灯笼、风灯的光火,行人神色惬意闲散,一派盛世安稳的景象。

    世道安稳,她却不得安稳。

    风袭来,带给她彻骨的冷,带给她初离京时那种孤单、无助。

    竟是太子。

    怎么会是他?

    与他争斗的结果是什么?

    她无所谓,多少次死里逃生,她早就当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可是,别人呢?

    她要让他们陪着自己踏上这条凶险之路么?一旦失败,便会痛失一切,甚至死无葬身之处。

    并且,失败的机会是十之八|九。一旦他成为新皇,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他手里。

    最重要的是,缘何而起?

    炤宁绞尽脑汁都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