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锦堂春 > 第090章 桑娆

第090章 桑娆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090章

    沐浴的时候,炤宁险些睡着,回到床上歇下,反倒没了倦意,便找出昭华公主新送她的绣品花样子图册来看。

    图册是昭华公主亲手绘制而成,心思奇巧,各色绣品的图样或是艳丽或是清雅,赏心悦目。

    炤宁想,等到日子清闲下来,自己也要正正经经做些针线活。不求有昭华那般的好绣艺,能时不时给师庭逸做些衣物鞋袜就好。

    上次给他做衣服穿,是开春儿的时候,一件样式最简单的锦袍。从来如此,她根本不会在针线上玩儿花样。幸运的是他不挑剔,只要是她做的就喜欢,翻来覆去地穿。

    娶了她,在衣食起居上,他实在是落不到什么好处。

    正胡思乱想着,师庭逸回来了。进门后便径自去沐浴。

    炤宁觉得他情绪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便耐心等他回来歇下。

    师庭逸有点儿窝火。

    上一次,景林出手,害得他与韩越霖的计划完全乱了,说是白忙了一场都不为过。

    今日,那厮索性明打明地与他抢人。

    这算是怎么回事?

    怎么哪儿都有那个人?

    最关键的是,这种情形要持续到何时才算完?

    越想越生气。

    转回寝室,炤宁探究地看着他,“谁惹到你了?”

    “你猜。”师庭逸脱掉衣服歇下,把她搂到怀里。

    “嗯……”炤宁眨了眨眼睛,“景林?”现在韩越霖是真把师庭逸当妹夫、好友来对待的,两个人凡事有商有量,至于别人,没胆子惹他燕王,算来算去,只有景林。

    “嗯。”师庭逸牵了牵唇,把今晚的事情说了,末了道,“这事儿我必须得跟你说一声,你说怎么办吧?”

    炤宁忍下了满心笑意,“怎么都一样……吧?让他问高文照也是一样的

    。”这种事,她不能偏向他,更不会说偏向他的话。

    “猜你就是这说辞。”师庭逸拍拍她的背,没再说什么。

    炤宁抬眼看着他,笑问道:“生气了?”

    “有点儿窝火。”他实话实说。

    “景林是那样的性情,父皇有时候都拿他没法子。”炤宁往他怀里拱了拱,“别跟他较劲,好不好?”

    通常她问“好不好”的时候,都是“横竖你都要迁就我”的意思。师庭逸恨恨地亲了她一口,“你收买我一下,我就答应。”

    炤宁却道:“我都以身相许好多好多次了,没新招了。”

    师庭逸失笑,吻了吻她的唇,闻到了似有若无的酒气,之后蹙眉,“你又喝酒了。”太子妃命人跟他说的是略备了薄酒,请炤宁多逗留一段时间。可她是洗漱之后身上还留有酒味——没少喝。

    炤宁理直气壮的,“是啊,跟我三个妯娌喝的。你有本事就去教训她们吧,让她们不准再跟我喝酒。”

    “管不了你了是吧?”师庭逸心海已完全明朗起来。就是这样,不论遇到什么事,只要他的宝儿插科打诨几句,便能完全释怀。

    还没等他把她怎样,她已先有所行动。不是她以往存着淘气的心思没个轻重地咬,是一本正经地撩他。

    师庭逸有点儿怀疑她酒意上头了,当然,这是他喜闻乐见的。

    身形反转,他看着朦胧灯光影里的娇妻。

    淡青色的床单,衬得她发丝如墨,肌肤胜雪。最是勾人心魂的一双大眼睛水光潋滟,一直看着他。

    过了初期的羞涩之后,她在这种时刻,总是喜欢这样的看着他,眼神直接热烈,偶尔含着惊奇。而很多时候,他正是因为这般的凝视,慾罢不能。

    这样的时刻,昭示着她对他平日不曾诉说的爱。

    他勾过她索吻,享有着她的美,给予她极致的快乐。

    这一个旖旎流转的夜,较之以往,更为恣意纵情。

    **

    景林审讯人的方式,他的手下说法不一,有人觉得很别致,有人则觉得很可怖。

    这是因为他们看到的情形不同,景林的脾性也是风一阵雨一阵没个准,但是不论怎样,结果都是相同的——经由景林亲自讯问的人,只有招供、身死两条路,他们都会选择前者。

    虽然高文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景林还是不大满意。

    高文照认识画像中一度化名为阿福的人,此人真实姓名是祝江,算算年纪,今年二十出头了。祝江是太子府的死士,亦是太子自年少时便信任的人。

    从三年前开始,太子总是交给祝江一些耗时耗力并且要到外地去办的要事,祝江只在回京交差、领新差事的时候在东宫露一面。

    ——这消息很扫兴。

    景林又将炤宁画的其他死士的画像拿给高文照看

    。

    这些画像原本应该在昭华公主书房里的暗格内,他懒得废周折去借,索性不声不响地拿到了手里,等用完再还给她。

    以前徐岩说过,他和炤宁很有做神偷的潜质,他们两个把这句话当做赞美之词来听了。明明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干嘛还要在明面上绕圈子呢?到了现在,他是一定要盯着炤宁痛改前非的,至于自己,没那个必要。

    高文照逐一仔细地看了,认识一大半。

    景林示意手下把笔墨递给高文照,“名字,写。”

    高文照竭尽全力控制,也没办法让手不抖,好在写出来的字总算还能看。

    他也是见惯大风浪的人,此刻因何吓成了这样?

    因为景林给了他三个选择:一是过一过何从云身在蒸笼的日子,二是被人修理得只剩下牙齿、指甲两样东西,三是有问必答。

    在他做出选择之前,景林命人带着他去宅院底下的密室里转了一圈儿。

    高文照的感觉是在人世修罗场里走了一遍,回程是被人搀回来的——恐惧得腿软,走不动路。

    景林侧转身形,斜倚着座椅,将双腿安置到桌案上,敛目思忖片刻,摆一摆手,“带下去,天明前把他送到燕王那里。”

    “是。”

    其实,今晚他没必要把高文照硬抢过来。他心狠手辣,燕王也绝非善类,高文照不论落到谁手里,都是这个结果。

    但他就是没管住自己,也根本就没打算与燕王和和气气礼尚往来。

    没错,他就是看燕王不顺眼,大方向上帮着他,小事上才不管他高不高兴。

    燕王再不高兴,也是一时的。他不高兴的日子,却是漫漫余生。

    炤宁喜欢的男人,他烦的不行;她厌恶的男人,他还是烦的不行。

    那只妖精给他添了数不尽的麻烦、不悦。

    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他叹了口气。

    **

    这一晚,太子在别院等候一位客人的到来。

    过了子时,沉沉夜幕中,一辆黑漆平头马车静悄悄地进了别院——拉车的骏马四蹄都由软布包裹起来,是以,落地的声音很轻。

    值夜的下人们一时间不明就里,看着那辆马车悄然走近,心里有点儿发毛。

    马车停下来,苍老沉默的车夫取来脚凳,片刻后,有女子举止优雅轻盈地下了马车。

    夏日里,那女子竟然披着纯黑的斗篷,戴着连帽,面容罩着黑纱。

    胆子小的下人觉得脊背直冒凉气,莫名地联想到了幽灵、鬼魂之类的字眼

    。

    太子闻讯,亲自迎上前去,转身带路,请这夜半的来客去了书房说话。

    进到书房,女子环顾室内,见再无下人,这才除掉斗篷、面纱,现出绝美的容颜、窈窕的身形。

    她穿着一身黑衣,头发绾在脑后,通身只一根银簪算作首饰。但是无妨,她的美反倒被这暗沉的颜色、利落的打扮彰显到了极处。

    太子看着她,有些惊讶。这惊讶源于女子的容颜、身形与年纪不符。算年纪的话,她该是寻常人口中的半老徐娘,可她看起来至多二十七|八岁。

    是人错了,还是岁月格外眷顾她?

    女子退后两步,恭恭敬敬地行礼,“妾身桑氏,拜见太子殿下。”

    “你就是——”

    “妾身就是桑娆,数年前揽翠阁的桑娆。”桑娆语声清脆,语气柔和。

    太子微微挑眉,实在是没有想到,她竟是这般风华绝代的美人,随即客气地一笑,转身相请,“坐下说话。”

    桑娆微笑,仪态万方地落座。

    这般的人物,荣国公念念不忘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太子想到她的名字,再想到太子妃的闺名,心里很不舒服。

    他喝了口茶,和声道:“据我耳闻,不少人费尽心思寻找你,却是遍寻不着,如今怎么肯主动现身与我相见?”

    桑娆抿唇一笑,“为了太子妃的生身父亲。”

    “原来如此。”太子又问,“是为何事?”

    桑娆道:“他已落至沿街乞讨的困境。前段日子,我乔装改扮,寻机见了他一面,听他说了事情原委。”

    “有这等事?”太子漫应道。

    桑娆忽然岔开了话题,“当初我离开京城的时候,曾经发下毒誓,回京之日,便是将他佟家踩在脚底恣意践踏之日。想来真是讽刺,我刚筹备好一切,他便落了难。竟是如何也不能亲手惩戒他。”

    太子知道还有下文,并不搭腔,静静聆听。

    “他对我的亏欠太多,在他偿还我之前,谁动他,谁便是我的仇人。”桑娆凝视着太子,“我不是来求你救他,是来帮你除掉燕王府。”

    太子失笑。除掉燕王府,谈何容易?他都不敢夸这样的海口。况且,这女子的心思也实在是复杂矛盾到了极点,不是过来人,怕是都听不懂她的话。

    “你不相信是在情理之中。”桑娆轻轻抬起手臂,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件、一块令牌,“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太子将信将疑地接过,看了看令牌,再看看信封上的笔迹,失声道:“南疆总督?”

    “正是。”桑娆颔首,“你若垂青,他便是你的肱骨之臣。来日你尽管去信给他,验证我所言是真是假。”

    太子嗯了一声。什么都可以作假,何况一封信、一面在南疆才能用得到的令牌

    。

    桑娆问道:“太子妃那等不孝女,你为何还留着?”

    太子眉心一跳,将信件、令牌随手扔在一旁,“太子妃是我的结发妻,我到何时也会保她安危。”

    桑娆看住他,继而又问:“那么,燕王妃呢?”

    “我想要她死,但是无法得手。”

    “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为何杀不了她?”

    太子对上她质疑的视线,眸色深沉,“没错,我杀不了她,多少次都未能得手。但在此刻,我若是杀你,倒是轻而易举。”

    桑娆并不恼,温缓一笑,“的确,弱女子也有不同,有的似劲草,有的似娇花。明白了。”

    太子提醒道:“你日后若是与她打交道,好自为之。”

    桑娆笑意更浓,“难道她还敢命人除掉我不成?”她语气里并没有丝毫的轻视对手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询问。

    “那女子有不做的事情,却无不敢做的事情。”太子在心里苦笑。炤宁连对他和荣国公动武的疯子才会做的事情都敢做,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沉了片刻,他又道:“况且如今是否除掉她,已是无关轻重,重要的是她身后那些人。”

    “她身后那些人,如今都在明面上了。”桑娆对他扬眉一笑,“而日后你我身后的人,却是她看不到的。”

    “不,你错了。”太子笃定地道,“她身后还有一个人,你永远也看不到,却是帮她最多。”

    “谁?”

    “江式序。”太子近来经常回忆炤宁在前世说过的话。到最终,她对他说,他不是输给了她,是输给了她的父亲。

    换个人听了这话,兴许会云里雾里或是不以为然,可是桑娆没有,她缓缓点头,若有所思。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开口说话:“听闻殿下要随皇上去行宫避暑?”

    “正是。”

    “不能留在朝堂?”

    “不能。”太子意味深长地一笑,“于我而言,陪伴父皇是头等大事,其余都是琐碎小事。”

    “既然如此,我便知晓日后该如何行事了。”桑娆这才解释道,“我绝不会对殿下指手画脚,只是一定要清楚殿下的动向,才好有个安排。”

    太子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今日初见,难免生疏。熟稔之后又是不同。”面前的女子,到底是经历了人世沧桑的人,一言一语都有她的用意,毫无急切、激进的意图,这才是他最需要的人手。比起她桑娆,他身边的那些男男女女,都是年轻气盛、意气用事、苦果自尝。

    “天色已晚,我不便久留。殿下也需得命人查证之后才能相信我。”桑娆站起身来,“我先走了,待殿下传唤时,再来拜见。”

    太子没有挽留,起身相送时问道:“你住在何处?”

    “揽翠阁。”

    “揽翠阁?”太子目光微闪,笑了

    。

    桑娆回以嫣然一笑,“消失的揽翠阁,就要重新开张了。殿下不妨猜一猜,我会将揽翠阁开在何处?”

    太子唯一思忖,笑意到了眼底,“什刹海。”

    “正是。”桑娆颔首,“燕王妃是近几年最负盛名的女子,美名邪名都让她成了寻常人眼里的奇女子。我总要会一会她。”

    “也好。”太子想着,桑娆与炤宁若能坐在一起,必是机锋百出,真不知谁能占上风。不能亲眼得见,委实是件憾事。

    等桑娆走后,太子心里的疑问反倒越来越多。

    这女子多年来似在人间消失了一般,她去了何处?锦衣卫都没能找到她的踪迹,她的栖身之处想来不是特别显赫,便是特别隐蔽。若她所言非虚,她身后到底有哪些有分量的人可以帮他除掉燕王的势力?

    要想查清这些,恐怕是谁都不能办到的。而他能否相信她,只需给南疆总督去信,探探口风便可。

    自心底,他当然希望她日后能成为自己的谋士、炤宁的克星,如此,他便能在势均力敌的情形下,与燕王一较高下。

    思及此,他不由竭力回忆前世的事,末了只是懊恼地蹙了蹙眉。

    前世,他一直不曾听说过荣国公那些荒唐事,到落难前后,都不曾知晓有桑娆这女子的存在。

    那又是怎么回事呢?是她一直不忍心惩戒荣国公,还是躲在暗处冷幽幽地笑看着荣国公被师庭逸处死?

    全无头绪,斟酌不出答案。

    回东宫的时候,太子远远地看到了韩越霖的身影。

    韩越霖与昭华,到底还是要结为连理。

    他自从听说赐婚一事,便为此怄火。

    炤宁与师庭逸、韩越霖与昭华的事情都一样,他只是改变了过程,没能改变结局。

    前世的韩越霖成亲比燕王还早。他与昭华,是除了燕王夫妇之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前世的昭华育有两女一子,母子四个几乎被韩越霖宠上了天。

    这一世,他们是不能够了。昭华那身子骨,便是华佗在世,也不能让她恢复如常生儿育女。

    也只有想到这些,他心里才能好过一点儿。前世韩越霖那张冷酷的脸,那帮助炤宁冷酷行事的手段,让他想来便是切齿的恨。他就是要他韩越霖此生不得完满,断子绝孙。

    可是……想到昭华公主中毒的原由很有可能被查出来,太子不由脸色一变。

    如果韩越霖和炤宁知道是他命人动的手,那么……他们余生的消遣,恐怕就是想尽法子折磨他。

    那件事,绝对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但是,分明还有证据——人证。

    他走向书房,写了一个字条,随后亲自将字条绑在信鸽的腿上,把鸽子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