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清和 > 第一百九十八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征讨安南大军班师回京,天子率汉王赵王及文武百官出城门二十里亲迎。

    各色旗帜迎风飞舞,最醒目的,是立于正中,天子亲赐的中军大纛。

    沈瑄拍马上前,相距十余步,翻身下马,单手按刀,朗声道:“臣幸不辱皇命,仰天子之威,荡平贼寇!陛下万岁!”

    大军以长枪顿地,齐声高呼,“陛下万岁!”

    铠甲摩擦声,伴着士兵低沉雄壮的吼声,直冲云霄,回响风中。

    朱棣大笑,“好!”

    成国公病重,无法带兵,定国公未让朱棣和三军将士失望,率领明军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直捣安南京师。黎季牦父子及黎氏伪-政-权下群臣死的死,降的降,余者多被生擒。躲入深山,乘船出海,都未能逃过明军张开的大网。

    侥幸破开网口,等着他们的却不是生天之路,而是更加恨黎氏入骨的当地土人。

    柳升进京献俘,只押首恶。征讨大军回朝,不只押来漏网之鱼,同行还有七千余安南匠人,九千余当地孝廉儒生,均为心向大明,有才学,能通汉文者。南策州土官和交趾境内土司头目,多遣亲子或族人随大军入京朝贡,献上方物。

    无论是归化的儒生匠人,还是被擒获的黎氏族余孽,初次见到明朝都城,无不被巍峨的城墙所震撼。

    朱棣身着皮牟,面带笑容,脚踏平地,仍如立于丹陛之上,气阔寰宇,威严肃然。

    交趾人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跪倒在这个庞大帝国面前,臣服,膜拜。

    “陛下万岁!”

    正如战场上的沈瑄会让敌人丧胆,恨不能生出四条腿逃跑。大明的永乐皇帝,只是搬出名号,就能震慑四邻。威力不下于山姆大叔在某岛国扔下的两颗XX蛋。

    暹罗敢抢苏门答腊使臣的金印诏书,敢派兵侵入占城境内,把占城国王和大臣当柿子捏。永乐帝的敕书一到,貌似不可一世,底气很足,脖子很硬的暹罗如闻惊雷,当即哑火。

    先是安南,后为暹罗,各番邦彻底见识到了大明的厉害。

    不是不收拾你,只是还没把大明惹火。

    真以为家里有几杆火铳就能横着走?

    明军会告诉你,此路不通。

    再横?爪子全部切掉!

    黎氏灭亡,安南归入大明版图,更名交趾,临近番邦陡然间掀起向大明朝贡的热潮。

    暹罗君臣被大明皇帝一顿口头教育,迅速服软之后,朝贡的热潮达到了最高峰。

    加上北边来的兀良哈头目,以及郑和船队带回的海外番邦使臣,京城会同馆又一次爆-满。当值的鸿胪寺丞上报鸿胪寺卿,鸿胪寺卿也没办法。

    南京工部忙着造船,北京工部忙着造城,南京户部不断向北京户部看齐,夏司徒的抠门程度直线飙升,几乎和郁司徒不相上下。

    这个时候提会同馆的扩建工作?压根没人理会。

    鸿胪寺卿愁容不展。

    没人来,他愁。

    人来多了,也愁。

    不过,在定国公回朝之后,鸿胪寺卿突然不愁了。他发现,会同馆爆-满委实算不上大事,兴宁伯入住的锦衣狱才真的遇上了麻烦。

    不过是住的挤了点,算得了什么!

    好坏是需要对比的。相比倒霉透顶的锦衣卫,至少会同馆不会惹来定国公踹门拆屋子。

    鸿胪寺上下顿时平衡了。

    南京城外,山呼万岁声不绝。

    朱棣很高兴,也很兴奋。

    打着朱元璋的旗号抢了侄子皇位,文治武功必须向老爹看齐,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中原被老爹平定了,北元也被老爹揍得-分-裂了,朱棣想创立功业,必须使出双倍的力气,陆上海上一同发力,才能在天子的功劳簿上多添几笔。

    安南,就是落在这本簿册上的第一笔。

    “定国公真乃朕之麒麟儿!”

    朱棣托住沈瑄的手臂,将他扶起,笑得嘴角咧到了耳根。

    沈瑄抱拳,“陛下厚赞,臣愧受!”

    朱棣更加高兴,又夸奖了张辅李彬郑亨等将领,旋即大手一挥,宫内设宴,再备酒肉送到军中。同时下令,当日不宵禁,正阳门宣武门通宵不闭。

    “朕与万民同乐!”

    “陛下万岁!”

    圣意下达,经五城兵马司和应天府衙役通报城中。

    城内的酒楼食肆立刻热闹起来,正待出城的小贩也马上掉头。今夜注定热闹,谁走谁是傻子!

    没有火烛宵禁,夜-色-来临,有脑筋活络的商家,在门前挂起了灯笼,沿着东城门和北城门,数条街道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其热闹程度,丝毫不下正月十五赏灯日。

    皇宫内,天子设宴奉天殿,皇后设宴坤宁宫。

    “朕敬诸位英雄!”

    永乐帝举杯,众人立刻起身,饶是最看不上朝中武将,张口莽夫闭口杀才的翰林院和六科,也不会当面找不自在。

    天子举杯时,纷纷面带笑容,恭贺大军百胜。

    “定国公实乃安邦定鼎之才!当与中山王开平王共举!”

    出言之人,是继解缙之后出任翰林学士的黄淮。

    话是好话,可话中的深意却让朱能等人皱眉。

    不能明面上找麻烦,就在背地里挑拨?当武官都是一根筋,听不懂好坏话?

    永乐帝哈哈一笑,好似没听懂黄淮话里的深意,反而点头道:“朕早年有幸随中山王学习兵法谋略,瑄儿乃朕义子,一身所学均为朕和义兄教导。若能同中山王开平王并举,不独朕之幸,更为大明之幸!”

    话音落下,众人顿时一静。

    出言挑拨不成,却给皇帝递了梯子,黄淮瞬间脸色发白。

    旁人没有察觉,他却看得清楚,天子扫过来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死物。

    汉王对他冷笑,赵王借举杯之机,左手似无意的抹了一下脖子。

    抹脖子就抹脖子,为何却对他笑得满脸恶意?

    众人落座,黄淮慢了一拍。胡濙拉了他一下,坐在另一边的胡广却好似没看到一般,转过头,径自同教导平王世子学问的侍诏郑礼说得热络。

    沈瑄没理会黄淮,饮尽杯中酒,突然道:“陛下,臣不胜酒力。”

    说罢,放下酒杯,捧起饭碗,开吃。

    自从兴宁伯公然在宴会中热水泡饭,每次宫宴,都会备上馒头饼子和米饭。

    沈瑄吃得很快,转眼间两碗饭下肚。

    永乐帝看他吃得香,也捧起了饭碗。

    皇帝停酒,谁敢继续推杯换盏?

    于是,伴着宫廷乐舞,文武勋贵一同低头扒饭。

    同理,皇帝不放下筷子,就是硬塞,也不能停,必须吃!

    宫人宦官目不斜视,嘴角却控制不住的抖动。

    这位国公,三碗了。

    那位侯爷,五个饼子下肚了。

    眼前这桌应该是六部天官吧?饭盆添了两次,还没吃饱?

    宦官宫人们交换着眼神,宫宴过后,怕是太医院的门槛要被踩断。

    这么吃,不撑出病来才怪!

    可惜,皇帝一直没停,皇帝的亲儿子和干儿子刚吃了半饱,朱能病体康复,饭量已然超过了张辅。从交趾回来的将领,够级别参加宫宴的,也是个顶个能吃。

    宫宴之上,很快呈现出两级分化。

    一方是以定国公为代表,痛快的吃个不停。

    另一方以翰林院六科为典范,痛苦的往嘴里里硬塞。

    六部大理寺都察院属于中间派,不能豪迈,数米粒总是没问题。

    终于,沈瑄停下了筷子,众人以为他吃饱了,结果却听他道:“可有麦饼?”

    定国公的饭量,远非一般人能够企及,连永乐帝都有些扛不住了。

    朱棣放下碗,宫人立刻送上炖汤。永乐帝一边喝,一边舒了口气,到底上了年纪,比不得年轻人。想当年,他也是三碗吃完,不足半饱。

    吃完了两个麦饼,沈瑄没有再取,放下筷子,郑重道:“陛下,臣欲告假数日。”

    朱棣点头,表示理解,“出征在外一载有余,当是辛苦。回府好生歇息。”

    “谢陛下。”沈瑄再抱拳,“臣尚有一事不明。”

    “何事?”

    “臣听闻兴宁伯日前当街行凶,被械至应天府?”

    “这是误会。”朱棣眉头一皱,道,“朕已下令应天府查明,兴宁伯无罪。”

    谷王联合曹国公造反,平王妃欲加害皇后,平王也被牵扯进去,这样的事绝不能在群臣前漏出口风。

    没等永乐帝松口气,沈瑄又道:“既如此,臣请陛下恩准,许臣自由出入锦衣狱。”

    朱棣表情僵住了。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臣同杨指挥使有旧。”沈瑄道,“欲-同杨指挥使切磋一番。”

    有旧,切磋武艺,自由出入诏狱,有必然联系吗?

    朱高煦和朱高燧互看一眼,不说话了。

    朱能按住想出言的张辅,摇摇头,老实坐着,不许动!

    武将们面面相觑,大部分不知内情,以为定国公真要同锦衣卫指挥使切磋。

    文臣们瞪大了眼睛,很是兴奋。

    武将勋贵和锦衣卫,无论谁胜谁负,其中都大有文章可做!

    许久,朱棣才开口道:“朕准了。”

    群臣脑袋上都冒出连串的问号,是准定国公自由出入锦衣狱,还是准他和锦衣卫指挥使自由切磋?

    沈瑄却没有提出疑问,立刻行礼道:“谢陛下!”

    “恩。”朱棣犹豫片刻,还是补充了一句,“点到即止。”

    出入诏狱没关系,和杨铎比武也没关系,但不能伤人,更不许拆房子!

    沈瑄点头,“臣尽量。”

    什么叫尽量?

    朱棣额头陡然间-暴-起青筋,手下意识摸向腰间。

    沈瑄十分淡定,朱高煦和朱高燧同时缩了一下脖子,老爹这个动作他们太熟悉了,明显是在找鞭子,准备抽-人!

    借口“公务”没有参加宴会的杨铎,听闻属下回报,再次起了将兴宁伯撵出诏狱的念头。

    “指挥?”

    “罢了。”杨铎负手,攥紧手中的荷包,“定国公来时,不必阻拦。引他至兴宁伯处即可。”

    “是!”

    校尉领命退下,杨铎垂眸沉思,是否,他该请旨出京一些时日?

    摇摇头,还是算了。

    无论他在或不在,只要兴宁伯不走,诏狱随时有被拆毁的风险,一个不小心,连北镇抚司都要遭殃。

    留下或许还能想想办法。走了,一旦定国公动手,说不得真要派人去趴夏尚书家的房梁了。

    诏狱中,孟清和用过了晚膳,正在单间里转悠消食。

    囚室外的校尉力士尽量放轻脚步,瞅着时辰,将熬好的汤药从木栏间递进去。

    “伯爷,该用药了。”

    闻到熟悉的味道,孟清和皱眉。

    校尉不敢马虎,指挥使交代,一定要伺候好这位,“赵院判说过,伯爷的药不能停!”

    什么叫药不能停?

    就算知道这是“好话”,孟伯爷还是差点掀桌。

    好歹记起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捏着鼻子把药喝下去,碗放下,仍是苦得皱眉。

    药喝得再多,也没法习惯。

    “伯爷,暖炉可还热?卑下再加几块炭?”

    “不必,挺好。”

    “伯爷,伯府送来两床新的锦被,卑下给您铺上?”

    “好。”

    “伯爷要看书?烛火不够,卑下给您移两盏立灯来。”

    “多谢。”

    “伯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你也忙了这么久,歇歇。”

    校尉擦汗,咧嘴,“不忙,伯爷有需要尽管吩咐,这是卑下份内之责。”

    靠在铺了锦被的榻上,孟清和默然,眼前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锦衣卫?

    生出同样疑问的,还有孟伯爷的狱友。他们不只怀疑锦衣卫被门夹了脑袋,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这里是诏狱,没错吧?

    笑得像朵花那位的确是锦衣卫,也没错吧?

    “幻觉,一定是幻觉!”

    有意识形态超前的犯官,甚至怀疑锦衣卫使出了生化武器,拍着囚室的栏杆,大声唾骂卑鄙,无耻!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校尉,转过头,立刻一张凶脸。

    “闭嘴,不许吵!”

    狱中住户反倒安心了。

    拍拍胸口,自己没产生幻觉,锦衣卫也没出新招,这里是诏狱,百分百没错。

    孟清和打发走了校尉,放下看到一半的易经,仰躺在榻上,望着屋顶出神。

    主动投案是无奈之举,也是唯一能安全脱身的办法。如果不这么做,一旦案发,后果会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贪心不足蛇吞象。”

    苦笑一声,希望四堂兄能先一步赶回孟家屯,也希望九叔公的家人没有牵涉到这些事中。

    他主动投案,为的不只是保全自己,多少也希望天子能够对他的家人和无辜的族人网开一面。

    九叔公对他有恩,救下九叔公的家人,也算是他对逝去老人的报偿。

    至于改了姓的陈虎……孟清和闭上眼,希望他同此事无关,否则……

    做错了事,必然要付出代价。

    心中有事,没有丝毫的困意。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从远及近,最终停在囚室之前,不动了。

    以为是校尉又来送东西。睁开眼,侧过头,孟清和一下愣住了。

    猛的坐起身,“国公爷?”

    沈瑄身上带着酒气,目光却格外清明。

    看着囚室中的孟清和,星眸微眯,嘴角轻弯,刹那间,如暖风拂过心间。

    “别动。”

    孟清和刚要走过去,却被沈瑄止住了。

    下一刻,定国公后退半步,抬起一条长腿。

    轰的一声,囚室前的木栏被踹断了。

    孟清和:“……”

    锦衣卫:“……”

    孟伯爷的狱友们:“……”

    一根之后,又是一根。

    三根木栏倒下,定国公犹似不满,在墙上又是一脚。

    半面墙壁塌了。

    目睹一切,众人心中只余下一个念头,定国公威武霸气!

    众人惊愕时,沈瑄已迈步走进囚室内,一把将孟清和捞起来,转身,准备走人。

    孟清和打了个激灵,连忙道:“国公爷,先等等,我不能走……”

    话到一半,头皮冷不丁发麻,立刻自动消音。

    沈瑄满意了,收回目光,“诏狱年久失修,不够牢固,随我回府,天子问起,自有我来担待。”

    话是说给孟清和的,同样也是给锦衣卫听的。

    回头看看自己住了不到两天的单间,孟伯爷不再开口。

    照这情形,的确不能住人了。

    诏狱中的锦衣卫欲哭无泪,这是诏狱不牢固的关系吗?是吗?!

    无奈定国公太过威武,无人敢当面抗议。只能眼睁睁的看他带着兴宁伯扬长而去,留下一句:“改日同杨指挥切磋。”

    宫内的永乐帝得知消息,再次头疼,不是告诉过瑄儿,要注意分寸,不能拆房子吗?

    朱高煦比老爹更加头疼,朱瞻壑正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厉害的伯父回来了,父王什么时候和伯父切磋一下?

    将兄长的悲催无奈看在眼里,朱高燧默默转头,捂嘴。

    不行,不能笑,坚决不能笑!

    兄长打不过定国公,收拾他一顿还是没问题的。

    为了生命安全,沉默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