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寂寞宫花红 > 第142章 惊飙动幕

第142章 惊飙动幕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皇帝带了一肚子的火气进军机处,拍桌子摔椅子的把几个大章京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审了外埠的折子,不是说北方大定吗?请安折子一封接着一封,问朕安、奏捷报、音旗大胜、匪寇平息,结果呢?朕坐在金銮殿上被你们糊弄,你们好大的胆子,长了几个脑袋几条命?”

    军机大臣、御前行走们抖得抽风一样,个个面如土色,冷汗淋漓。

    “太子呢?”皇帝眼光一扫,厉声道。

    太子膝行几步上前,磕头应道,“儿子在。”

    皇帝狠狠盯着他,“你是干什么吃的?通本是你管着的,你只顾批,也不核对吗?”

    太子颤声道,“请皇父息怒,儿子无能,恳请皇父责罚!”

    兵部尚书敏鄂磕头道,“启奏皇上,是奴才的差使没有料理青白,如今宁古塔绿营守军都统是郑国维,原是郑源的儿子,只因郑源老病不堪任事,他儿子从军十二载,颇有建树,朝廷体恤,上谕军中事务由郑国维暂行代管。奴才万没想到他邀功媚宠,竟敢发伪报。请主子恩准,奴才愿立功北方,为朝廷除此癣疥之疾。”

    皇帝一哼,“朕御极登基,立志要创大英极盛之世,北方鞑靼一日不除,朕寝食难安!朕向来不怵你们批龙鳞,也不阻你们犯颜直谏,只是谎称大捷诓骗朕,着实可恶可恨!”他不胜郁闷的透了口气,一通躁怒口干舌燥,伸手去够茶,边上的李玉贵料想茶早凉透了,忙塞了杯温热的在他手里。他端杯润了润喉方道,“千里去做官,为的银子钱。想来朝廷的那点养廉银子算不得什么,只怕北方还有盘剥百姓的事儿,那郑国维除了要利,还要名儿。你即日点后扈前营的人往漠北彻查此事,另指派个正经人填缺。郑源军功颇多,但功过不可两泯,他儿子的那点臭事要好好摆布,传刑部严办,少不得是个人头点地的罪名儿。”

    众人直挺挺跪着道是,皇帝发了半天的火也乏了,摆手道,“罢了,都起来吧!这事不能全赖你们,只怪朕轻敌,鞑靼部族日渐强盛,竟是死灰复燃了,真出乎朕的预料之外。年年清剿,年年落空,大英的绿营愈发回去了!”

    大臣们莫不股栗变色,只当皇帝总还有一番说头,谁知圣躬却缄默下来,怏怏不乐的下炕穿了凉里皂靴,临走撂了一句话,让太子“好生自省”,便摆驾回养心殿去了。

    皇帝换了三十六抬大轿,改乘黄金曲柄华盖御辇。坐垫子方方正正寸把厚,是竹篾做的,上了桐油,瞧上去油亮光滑。扶手上雕刻龙腾虎跃纹,紫檀木镂雕漆黑如墨,皇帝一手托腮,一手在龙头上笃笃轻点,久久凝视,心里只觉沉重。

    皇帝问,“谨嫔回去了?留下什么话没有?”

    李玉贵呵腰道,“回主子,谨主子什么都没说,交辰时就往慈宁宫请安去了。只是内务府回话儿来,说谨主子那里传了御医进毓庆宫。”

    皇帝原本半倚着,听了这话直起了脊背,“是什么病症?”

    李玉贵忙道,“女科里的毛病,说是行经不畅,疼得厉害。”

    “眼下呢?”皇帝急道,“打发人去问过了吗?”

    李玉贵道,“才刚长大头去瞧过了,蝈蝈儿说睡了,把人都轰出来了,不知道里头情形儿怎么样。”又道,“谨主子心思重,您叫起出养心殿,谨主子后头悄悄送到影壁,您的话不用奴才传,谨主子全听见了。奴才想,是不是谨主子伤了心神,才会作下病的……”

    皇帝心里直抽痛起来,她伤了心神,自己何尝不是?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她常在养心殿里走动,难免要和太子碰面。他如今是草木皆兵,只要分开他们,她便是更恨他,他也认了。

    李玉贵偷偷瞄了皇帝一眼,犹豫道,“万岁爷,奴才还听说一桩事,皇后主子在秀女里挑了一位,给晋了嫔位,眼下安置在毓庆宫了。”

    皇帝皱了皱眉头,抬掌拍在龙头扶手上,虎骨扳指咔的一声脆响,竟裂成了两半。皇帝扬声道,“停辇!”

    李玉贵吓得身上一颤,吸着干瘪的肚子越发呵下腰去,只等着雷霆震怒。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头顶上哼了一声,“好个贤明的皇后,朕的话也作不得数了,她偏和朕打擂台么?”

    李玉贵一凛,诺诺答道,“万岁爷,祖宗规矩,后/宫由皇后主持,主子娘娘定了位份,连太皇太后也没辙。”

    皇帝咬着牙道,“怪道让她有恃无恐了!谨主子怎么说?”

    “谨主子性子好,对上头的示下不能说什么,回去就把西配殿腾出来给了容嫔娘娘,自己住东边去了。”李玉贵据实道,“先头两边的人起了点小争执,谨主子那边的两个丫头和容主子那边的嬷嬷闹起来了,倒不是什么大事情,就为了容主子那边倒腾摆设,响动大了吵着了谨主子,春桃出去说了两句,容主子的奶妈子嘴里就夹枪带棍的数落。”

    皇帝冷声道,“怎么不叫蝈蝈儿处置那个眼里没主子没王法的混账婆子?”

    李玉贵垂手道,“蝈蝈儿她们也有忌讳,容嫔是皇后主子的人,谨主子再怎么也不好得罪她。况且容主子是大学士孔丰的闺女,有那一层,脸面更大……”

    皇帝冷笑道,“孔丰的闺女比旁人高一等?她有哪门子的脸面?满朝廷都是朕的丈人爹,朕倒成了孙子辈儿的了。”

    李玉贵心里知道,皇帝早把锦书看成和自己是一体的,谁对锦书不敬,比犯上罪责还大。他呐呐闭上了嘴,反正他也不是真要劝谏什么,不过是让皇帝知道容嫔的出身罢了。

    “起驾,去毓庆宫。”皇帝道,“传太医院使麻利儿过毓庆宫,打发严三哥过去,他治女科是行家。”

    后面窝了半天的长满寿嗻地一声应了,拔腿就朝乾清宫去了。

    御辇一路飞奔到了前星门,皇帝下辇进门,门上太监本来袖手缩脖的兀自受用,冷不丁看见皇帝进来,吓得齐齐跪倒下来。

    皇帝一路风风火火穿过惇本殿往毓庆宫明间去,跨进门朝左面瞥一眼,门前跪着个明铛凤笄的女子,身后带了一个嬷嬷两个宫女,俯身趴地道,“奴才恭迎圣驾。”

    皇帝冷冷一乜,“你就是孔丰的闺女?”

    容嫔心头怦怦急跳,吃不准皇帝是不是替东屋里的撑腰来了,天威不容触犯,直紧张得头晕耳鸣,嗓子眼发紧,干巴巴的应了个是。

    皇帝瞧一个嫔,一直跪着也不好看相,便让起喀。看了她后头的嬷嬷一眼,道,“好生管教手下人,朕的内廷不是戏班子,千万要绷紧了皮,下回再有出格儿的言行,自己上内务府领板子去。”容嫔悚然一惊,不由看过去——

    皇帝的朝服还没来得及替换,明晃晃的五爪金龙团花褂并十二章祥纹,沿海龙皮披领像张开双翅的海东青。他背手昂然伫立,脸上是寡淡的神情,那是不可一世的帝王之姿,天生的尊贵威仪,即便就在你面前,似乎也是隔着九重天般的难以企及。

    容嫔有些羞怯,进宫前也听父亲说起过当今圣上,赞美之词怎么都用不够,简直就是开天辟地第一圣主明君。今儿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的。将近而立,正是鼎盛的春秋,模样儿清隽,又有矜持沉稳的做派,只是性子疏淡了些。

    想着又不免捻酸,他对东屋的那位确实是不一般,自己初来乍到,却得不着一个好脸子,他甚至都不肯正眼瞧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皇帝也没空和她们多计较,抬眼看那四椀菱花门,绡纱的槅子隐约透出光亮来,门后却是悄无声息。皇帝惶然觉得害怕,不敢去推那扇门,便问侍立的蝈蝈儿,“你主子这会子怎么样了?”

    蝈蝈儿负气,故意看了眼西屋门前的人,一面回道,“主子眼下睡着,可奴才知道她心里苦闷,把咱们都赶了出来,自己又病着,一个人不知要流掉几海子的眼泪呢!原本好些儿了,因着惊动了起了身,像是又不济了,万岁爷还是进去瞧瞧吧!”

    说着推门进去,前面引了道儿,挂起藻井下半副织金山水云绣帘,也不去撩锦书床前落的虫草纱帐,让到一边侍立,等皇帝进了垂花门后便自行退到外间去了。

    隔着薄薄的帐子,依稀能看见床上侧卧的身影,柔美细致,水波一样的温润婉转。皇帝趋前,伸手去撩帐子,帐外覆着一排长而细密的穗子,从手背上缠绵滑过,带出一片冰凉的触感。

    锦书眉头轻拢着,眼角眉梢有朦胧的哀愁。脸上血色不佳,形容憔悴,那惨兮兮的模样可人疼得不成。皇帝一千一万个舍不得,挨着她被角坐下,细细端详了会子,怕闹醒了她,不敢去触她。看见严三哥在帐幔子后头露了下头,便示意他噤声,招他过来把脉。

    锦书睡得不深,皇帝进来她就觉察了,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想和他说话,原本以为他看一眼就会走,谁知竟带了御医来,这下没法子继续装睡了,只得睁眼叫了声“万岁爷”。

    “醒了?”皇帝过去替她捋捋鬓角凌乱的发,温声道,“朕听说你病了就过来瞧你,这会子怎么样?”

    锦书不能行礼,便微躬了躬身子,“谢万岁爷垂询,奴才好些了。”

    皇帝看她脸上凉薄,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严三哥是专替后妃瞧病的,叫他过一过脉,朕也放心。”

    锦书转眼看那御医,似乎在哪儿见过,眼熟得很,只是记不太清了,便好气儿道,“大人瞧着面善,咱们以前照过面的?”

    那蓝顶子御医半呵着腰道,“谨主子贵人多忘事,奴才年下奉了太子爷之命,上西三所给您瞧过一回病的。”

    锦书这才猛地忆起来,心下踌躇着转眼去看皇帝,他面上倒没什么,声气儿却不大好,往床沿上一坐,对严三哥道,“要仔细些诊脉,朕听说这毛病难根治,兴许还有别的症候。你下些心思,治好了让你升发,治不好,只怕就要开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