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寂寞宫花红 > 第166章 登览关情

第166章 登览关情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先头屋子里的声音惊动了达春,他推开隔门朝里看了一眼,拱手道,“小主,已经过了午时牌,宫里主子们都起身了,奴才打发人送太太下城楼,时候长了怕叫人看见,奴才不好往上交代。”

    董夫人忙转脸掖了眼泪,款款站起来冲达春蹲福,“给大人添麻烦了,怪不好意思的。”

    达春木着脸躬了躬身,“太太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

    董夫人浅浅一笑,掂了掂衣角站起来,还是一派温婉优雅,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过似的,对宝楹道,“小主儿自己多保重,等下趟递了牌子我再来瞧你。”走了两步回头,温声道,“和贵主儿多来往,跟前好生侍候着,她……很难得。”

    宝楹满心的疑惑,总觉得事有蹊跷,又不好当着外人问,只得葫芦应了。目送母亲跟着护军下了城楼,方踅身取了一串三角小粽子和剩下的小银角子,让新儿往达春手上递,只道,“大恩不言谢了,这是一点儿意思,本来拿不出手的,大人别嫌弃,随意买壶酒喝吧!”

    达春推了推,谦恭道,“小主别客气,奴才家道不艰难,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爷们儿家攒不住钱,东手来西手去,再多的银钱也是填了泥沟粪坑,您留着打赏下头人吧!”又道,“您出来有时候了,还是即刻回顺贞门上的好。神武门不在内廷,宫妃在这里逗留久了欠妥当。”

    达春微虾着腰,照旧是毕恭毕敬的样儿。宝楹瞧着那包小银角子皱眉,“大人不收是嫌少?”

    达春怔忡了下,提起了那串粽子挂在刀鞘上,打袖谢了赏道,“奴才家里没人做,怪稀罕的,奴才就拿这个吧,回头夜里当点心吃。”

    宝楹听他这么说也作罢了,跟着下城楼,一面道,“天热,搁到晚上怕要坏,打发人吊在井口下头,吃的时候再取吧。”

    她是不经意脱口而出,达春心头竟扑腾起来,耳膜隆隆的震得头晕。太久没有女人照料,猛听见一句体恤的话便让他找不着北了。

    他如今是正二品的禁军统领,家业不大不小,也有一座四进府第,五六十个家丁仆役,细论起来日子过得。亏就亏在他是个孤儿,早年北地闹旱灾,父母兄弟都饿死了,他靠着一个老太太施舍的半个馒头活了下来,逃难到了南苑,投在南军锻造处抡锤子打兵器,调到伙房烧火挑水,转而又进了绿营军,复进神机营,慢慢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上。

    他打小苦,富了也没有一般人的骄逸奢侈。二十六岁上头讨了房媳妇,夫人姓夏,是他路上救的灾民,死了丈夫,还带个两岁的小子。黄连对黄连,相怜相惜日久生情,一心一意的待人家,别说娶妾,就连个通房都没有。他这样的高官厚禄能洁身自爱的不多,夫人是个惜福的,寡妇封了诰命,天天说自己积了几辈子的德,才遇着他这么个菩萨,更是拿他当天一样的供着。

    原本倒也夫妻恩爱,可惜夏夫人到底福薄经受不住,舒心日子过了小两年,后来莫名其妙得了病,眼见着身子一里一里弱下去,耗了几个月就撒手去了。那时候起他就和那便宜儿子一样,成了没娘的孩子。一头心里舍不下死鬼婆姨,一头想着自己命硬克人,朝中同僚做媒他也不要,独个儿一过就是五年多。怕回家清锅冷灶触景生情,横竖屋子有人打典,索性搬到值房里住,自己府邸也很少回去了。

    没了贴心的女人伺候其实很难,大老爷们儿形单影只,下了值无非和一群光棍吃酒赌钱。身边的小厮奴才再伶俐,终归和女人不同,伺候不得法。他有时候也动心思,想娶个填房太太做伴儿,哪怕是给他晤晤脚也好。无奈命格摆在那里,谁和他亲近谁就折阳寿,他不能只图自己快活,不图别人死活,所以这事儿就耽搁下了。

    太久没女人,他脑子都不好使了。身后人轻声细语的,他连寒毛都竖了起来,毛头小子似的,腔子里怦怦疾跳。下台阶,每踩一步都是腾空的,颇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这位也是苦人儿,在宫里头过得并不滋润。万岁爷一门心思在皇贵妃身上,白糟蹋了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要是这么个体人意儿的宝贝叫他拾着,他一定当观音菩萨似的供奉,天天盥洗斋素,剪干净指甲捧着她,绝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正懵懂懂的飘忽,脑仁儿里猛然一激凌,神思刹那清明起来,悔得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真是犯浑昏了头!那是什么人?是万岁爷开了脸的主子!位份再低,他也当存着对天家威严的凛凛敬畏,怎么敢动起那歪脑筋来?天爷,这可是剥皮抽筋的死罪啊!

    达春铠甲下的中衣都给汗浸湿了,也不知是热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极力自持着退到城墙根下相送,等她翩翩然去了,才敢抬起头偷觑上一眼。

    痴痴目送她入了顺贞门,他不由落寞长叹,这等的人物,真作孽的!洛阳花好,非我所有。他除了悄悄看她的背影,别的真连想都不敢想。

    笔直的永巷那头通景阳门,道上没遮挡,看得见太监宫女们已经开始走动。

    宝楹见过母亲,心事算了了,可想起她刚才的样子又不免犯嘀咕,车轱辘来回倒,猜测着锦书和母亲一定是有渊源的,难不成是娘家户族里的宗亲?真要那样,当年之所以要逃,不单因为父亲是大邺高官,怕是更碍于皇亲国戚这一层。

    她胡乱琢磨一阵,转脸儿看见新儿嘟嘟囔囔的不知在抱怨什么,奇道,“谁惹你不受用了?”

    新儿撇了撇嘴,“还不是那个达将军!您没发现,他偷着瞧您呢!这是个什么人,眼睛像偷东西贼似的!”

    宝楹窒了窒,胸口嗵嗵的跳,“混说什么?敢情是你多心了,人家不是那样的人。”

    新儿哼了一声,“您不知道,我舅是三王爷府上的管家头儿,王爷和达将军交好,我舅伺候着吃过几回酒。这人是个鳏夫,老婆死了五年了,家里又没有姨娘小老婆,看见女人可不馋吗?只是他忒没王法,瞧别人还成,怎么敢瞧您?我回贵主儿去,禀告了皇上挖他眼睛!”

    宝楹无奈道,“你讲理不讲?人家帮了大忙,你不分青红皂白要挖人家眼睛,这不是不厚道吗?快别说他偷瞧我的话,传出去像什么?”顿了顿又道,“我听你编排他的那些道理倒觉得怪呢,人家是二品大员,死了婆娘不续弦,明明是个情深意重的好人,怎么到你嘴里成了见不得人的短处了?你这脑子怎么想的?这世上男人在女人上头大多靠不住,他这样的还能有几个!”

    新儿噘着嘴说,“我打量他是有病!我舅说了,别看这人不哼不哈的,脑瓜子又灵又尖的,可不像面上看着那么老实。”

    宝楹皱起眉头,“越说越不着调儿了,在朝中处事,哪个不是又灵又尖的?外头勾栏妓院遍地开花,律法不许官员宿妓,可有几个是恪守的?他是没俸禄没冰敬,去不成那种地方?何苦馋得……那样!”

    撂了话,脸上不禁一红,暗笑自己也闲得发慌,和个半大丫头说什么馋不馋的,犯不上啊!

    抬眼朝远处看,见梅嫔的肩舆出了景阳门,才想起来今儿锦书晋位,东西各宫的人都要去道贺的,自己不去显得轻慢,便道,“回去换身衣裳吧,这会子乌泱泱全往毓庆宫涌,人多了我头疼。咱们和她们错开了,点个卯就是了。”

    新儿知道她不爱凑热闹,应了声扶她回古鉴斋,慢吞吞更衣梳妆了,直磨蹭了半个多时辰才往继徳堂去。

    头一拨道贺的散了,锦书端坐在宝座上,下首是通嫔和淑妃,三个人喝茶剥杏仁,似乎相谈甚欢。见宝楹进来了忙站起来相迎。

    宝楹笑着蹲身请个双安,“奴才来晚了,给贵主子和通主子道喜啦。”又对两位主位请安行礼。

    锦书浅笑着携她坐下,下头人给宝楹上了茶点,她温声道,“自己姊妹,不必客套。”

    宝楹让了让,“主子别这么说,您如今不一样了,是副后的衔儿。奴才对您当栗栗然如对天地,可不敢再和您称姐妹了。”

    锦书站在一边道,“瞧您说的!我还是原来那颗心,不论什么时候都敬您是姐姐。”说着对那两位笑,“往后二位协理后/宫,我就赖二位替我拂照宝答应了,我有顾念不到的地方,请二位多周全。”

    通嫔和淑妃对视一眼已经会意,忙起身蹲福,“请主子娘娘放心,宝妹妹就交给咱们,咱们自然料理得妥妥贴贴的。”

    锦书斜倚着竹篾肘垫子,和那一妃一嫔闲聊宫里的琐事,宝楹在边上也不搭话,只细细的瞧她。越看越生疑,一忽儿辰光心头动了百样想头,半是心惊半是惆怅,只低头捧着小茶盅出神。

    正说得热闹,金迎福进来通报,说诸皇子上书房下了学,来给贵妃娘娘请安,这会子到了惇本殿,就要往继徳堂来了。

    锦书想起太子,心里只是难过,极力敛了神振作了,点头道,“你上前头迎爷们进来。”

    金迎福领旨去了,通嫔脸上尴尬,对锦书道,“皇子们都来了,只我们家十一爷缺了席,真叫我没脸。怪惠妃姐姐失礼,自己一头来,不知道让奶妈子把老十一抱来见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