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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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

    冬日的万花流落特别的冷清,这里隔着院墙出去就是河道,夏季常常有卖河鲜的小船娘借道经过,水声、桨声不断,到了冬日里,船娘生意冷清,万花流落这一带,很多时候是一整天都没有一点动静。

    敏哥良久才慢慢地道,“七妹是个聪明人,想来也能明白我这话的意思。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见的好事……七妹能比五妹、六妹提前收到消息——这份人情,不能说薄吧?”

    七娘子很快就明白了敏哥的意思。

    大老爷一直担心的,就是太子和杨家没有多少交情,多少关系。

    会这么着紧和许家的亲事,也就是因为想要拐弯抹角地和太子拉亲戚。

    可现在摆着这么一个采选太子嫔的机会,一旦选上,不要说杨家是不是能就此放心,对太子来说,他对杨家肯定会比之前更放心一些。

    所以世家大族,最喜欢以联姻结盟,很多事,也只有以联姻结盟了,两边才都能放心。

    这个机会,杨家是肯定不会错过的。

    而在古代,能进宫侍奉太子,那是天大的荣耀,从此之后,就是数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尤其这一次,一采选进去就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嫔,将来东宫继位,太子妃被封为皇后是自然的,太子嫔也一向有封妃的惯例。

    一旦封妃,那可就是超品的诰命,管你什么一等国公夫人,什么藩王妃……都要乖乖地磕头见礼。

    这是何等的荣耀?鲤鱼跳龙门,说的可不就是这样的美事?

    敏哥会以为七娘子也看重这个机会,也是人之常情。

    也没有必要让他知道,自己对这个位置其实没有丝毫兴趣。

    七娘子垂下眼眸,当机立断。

    “大哥,”她慢慢地开了口,“这份人情,七妹是放在心底了。香姨娘的事,我也会相机向母亲进言,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母亲的性子,您也清楚,恐怕在慧庆寺一事过后,对于插手二房家事,不会有太多的兴趣……”

    敏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微微一笑,笑里多了几分自信。

    “这个七妹就放心吧,只要你肯为二房的事说几句话,就足感盛情了。”

    以敏哥的城府,当然不会把宝全压在自己身上。

    七娘子看了看敏哥,敏哥也正看着她。

    她忽然不知哪里起了一股冲动,想要知道敏哥对于慧庆寺的事,到底是什么看法。

    旋即又压抑了下去。

    好话坏话,嘴皮子一碰就出来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敏哥心底的想法,自然会被时间揭露。

    至少在现阶段,他表现得相当不错。

    “大哥放心吧。”她慎重许诺,“答应下来的事,小七是一定会办到的。”

    敏哥细细地审视了几遍七娘子的神色,这才展颜一笑,“七妹这么说,我是再放心不过的……日后一飞冲天的时候,可别忘了带挈几兄弟了。”

    七娘子怔了怔,才回了一个敷衍的干笑。

    #

    在外头折腾了一个下午,又是生气,又是和人斗心眼,七娘子才回玉雨轩,就累得往椅子上一倒,什么都顾不上想。

    勉强休息了一会儿,又换了一身衣裳,出门去给大太太请安。

    晨昏定省,她是从来都不马虎的。

    才进堂屋就听见说话声自东翼传了出来。

    七娘子忙掀帘子进去请罪自责,“小七来迟了!”

    大太太一见七娘子,顿时露出了一脸的笑,“瞧你气喘吁吁的,快坐下说话。”

    六娘子并三兄弟都已经在大太太身边落座了。

    七娘子本待坐到六娘子身边,但见大太太已经挪了挪身子,给她让出了半边座位,也只好靠到了大太太怀里。

    要是没有敏哥的那番话,她还不至于对这分外的热情感到不适。

    可一想到太子选妃的事,七娘子就觉得大太太眉眼里的笑意,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也不是七娘子自作多情。

    杨家大房就这么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了。

    六娘子出身低微,虽然漂亮,但以她的出身,恐怕还够不上太子嫔的位置。五娘子和许凤佳的婚事,都走到这一步,也很难临时抽板了。

    大太太的信都发出去了,再追回来当作没有这事?那也太厚颜无耻了些。

    七娘子的身份,虽然相对太子嫔也低了些,但胜在性子要比五娘子柔和,身份要比六娘子高……

    总不成放着七娘子不抬举,去抬举八娘子那个病秧子和庶女出身平庸无奇的九娘子吧。

    难怪大老爷对自己这样青眼有加,连着给予自己特别的脸面,又把那两户人家送到了庄子里……

    他恐怕是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太子有意在今年选妃吧?

    像选秀这样的大事,总是要有一段时间的铺垫和准备,在没公布前当然也不会到处张扬。宅门内的女人不知道,也很正常。但以大老爷的身份地位,以他的情报来源,事前肯定是收到过风声的。

    七娘子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大太太的家常话,心底已是止不住地思忖了起来。

    这事,该不会就这么成了定局了吧?

    大太太也就是看着七娘子来了,才高兴高兴。

    心里也有几重的事,没多久就把几个孩子们都打发走了,只留七娘子和她说私话。

    又派了梁妈妈去看五娘子,“看看她好些了没有,再问问谷雨,有什么想吃的,让曹嫂子给她做了送过去……”

    就和七娘子叹息,“一天家里多少事,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又怎么了,真是照应不过来。”

    七娘子微微一笑,“母亲辛苦了。”

    “这几年要不是十二姨娘跟着打下手,我这里也实在是忙不过来。”大太太很感慨,靠在枕边,随手拿起七娘子的手细细地看。

    这是一双娇嫩白皙的手,只有手指尖有一两处薄茧,是捻针、握笔留下的痕迹,若不细看,是再看不出来的。

    此时搭在大太太手上,手指微弯……就好像一朵百合花一样,娇柔中透出了怯弱,叫人看了,就心生怜惜。

    这是多年来的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才能养出来的,货真价实的玉手。

    一转眼这么多年了。

    大太太就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过几年你出嫁了,家里就更冷清,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不见啦……”

    也不等七娘子回答,随口吩咐立冬,“去立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找找,有两个水晶小罐子,上头画了西洋美人儿的,拿出来给七娘子一罐,给六娘子也送一罐。”

    又向七娘子解释,“是前几年你二姐从京城送回来的西洋油膏,据说是羊油做的,香喷喷的,最滋润不过,我看着你脸蛋倒是挺细巧的,就是手上有茧……这阵子就别动手了,日日拿这个羊油膏擦着,不到半月,茧子必退。”

    这么稀罕的东西,只有自己和六娘子的份,或者五娘子是早得了,或者就是大太太并不准备赏给五娘子。

    七娘子微微沉眸,“小七谢娘心疼……”

    就故意露出了几分欲言又止。

    大太太不由关切,“怎么,今儿一进屋脸上就写了心事,是不是在园子里有谁给你气受了?”

    “是大哥……”七娘子就顺势把敏哥的请求原原本本地转告给了大太太。

    答应了人的事,就要上心去办,敷敷衍衍,固然可以占一时的便宜,但也可能损失日后更长远的利益。

    大太太果然大感兴趣。“我和你说的不错吧?这个欧阳小姐若是没有不对,肥水不流外人田,早就便宜李十一郎了,哪还轮得到敏哥……”

    她就轻笑起身,“先吃饭,吃完饭,再好好念叨念叨这事儿。”

    七娘子侍奉着大太太吃过饭,又回东稍间对坐着喝茶说话。

    大太太的兴趣还在欧阳小姐身上,“你说你二姐知不知道欧阳家的事儿?或者你三姨……唉,你三姨这几年身子骨渐渐的弱下去了,别人家的事,怕是没那么多心思探听……”

    俨然只是想要八卦一番,并没有为敏哥出头的意思。

    以大太太的性子,没兴趣趟二房的浑水,实属常理。

    七娘子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在心中佩服敏哥的当机立断。

    以她的来历,自然知道信息有多珍贵。尤其事关自己的终身,虽说现在知道了,未必能做什么,但早一天知道,总比蒙在鼓里来的更好。

    这个人情,自己是货真价实地欠下了。

    “娘。”她就低下头缓缓开口。“小七觉得,有句话很有道理。心中有佛,看人是佛,二房虽然和我们渐渐疏远,但九哥将来,还是要靠几兄弟帮手,才能在族里站稳脚跟。”

    大太太神色一动。

    就沉思起来。

    很多事不是凭着一时意气,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以七娘子的本心,只有比自己更怨恨二房,更希望大房和二房疏远的。

    但大房人丁稀少,将来大老爷过身,九哥只要本事稍小一点,都可能被人借故生事装神弄鬼地找麻烦。

    到时候,当然能多一个帮手就是一个帮手。二房的这三兄弟,如若能和大房站在一起,也是份不可忽视的动力。

    “心中有敌意,谁都是敌人,心中有善意,谁都是朋友。”七娘子委婉进言。“这个忙,当然是可帮可不帮……可就因为不关咱们大房的事,我们大房是立于不败之地,不会被牵连的,顺手拉一记大堂兄,让他记着咱们的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大太太看了看七娘子,又望向了窗外。

    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你二叔那样的白眼狼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拉拔二房的这三个侄子,就好似与虎谋皮,谁知道他们心底对我们大房有没有怨,有没有恨!”

    大太太说得也不无道理。

    只是到底还是狭隘了些。

    “娘这样的顾虑,当然是老成之举。”七娘子就款款为大太太分析,“可是世间事,不是非黑即白,大堂哥又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我们卖他一个人情,也可以借此试一试他的心性,若是知恩图报,从此对大房亲近,也是好事,若是若无其事,并不念着大房的好,至少,我们也是仁至义尽,无可指摘了。大堂哥多年来很少开口求人,若是此事没有办成,恐怕就算没有生怨,也会和我们大房疏远……将来有朝一日,没准就会被族里的有心人利用来生事……”

    大太太不由频频点头。

    “还是七娘子考虑得周到。”

    被七娘子这么一分析,此事的走向就相当明朗了。

    敏哥已经低声下气地求到了七娘子头上,可见此事对他来说,的确是个难题。

    帮一个忙,对大房来说并没有消耗多少成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却可以藉此试探出敏哥的人品,人品端方知恩图报,固然是好,人品不端,也可以及早疏远打压。

    可如果回绝敏哥,就等于是少掉了一个潜在的帮手……这个帮手下面,可还有两个弟弟呢。

    “也好。”大太太就下了决定,“我和你父亲商量商量,改明儿给你王家的舅舅写一封信,问一问这欧阳家小姐到底有什么不妥——我还真想不出,这究竟是有多荒唐,才让敏哥都气成这个样子,非得要把香姨娘送出京城!”

    七娘子不以为然。

    恐怕把香姨娘送回西北这个想法,在敏哥心里已经萦绕了不止一日。

    现在只不过是因势诱导,水到渠成罢了。

    “香姨娘出不出京城,毕竟是二房的事,二叔只要心里还明白,真相大白后,自然会酌情处罚。”她婉转提醒大太太,“娘在这件事上,反倒不需要多说什么,要紧的是几个兄弟姐妹的婚事,不要又被香姨娘耽误了。”

    大太太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这几年来,遇到家中似这样烦难的琐事,大太太就好像木偶,七娘子拨一拨,她才动一动。

    她就慈爱地看着七娘子,满眼都是赞赏,“小小年纪,人情通达……我们家的女儿里,还是要数小七最聪明!像你这样的性子,走到哪里娘都放心,不比你五姐……”

    又开始挂念着许家的回信,“也不知道那封信走到了哪里,唉,我只盼着你五姐顺顺当当地嫁进许家,有三姨照看,不至于让她吃婆婆的亏……”

    七娘子就想到了五娘子下午的狂态。

    “我……我就是不想嫁进许家!”

    她心中百感交集,好半天才露出一个笑,“娘就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

    从堂屋出来,七娘子才注意到屋外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立夏也已经候在了檐下。

    “外头下了几滴雨,奴婢有些不放心,来接姑娘回去。”她笑靥如花。

    七娘子心中一暖,忙握住立夏的手嗔怪,“怎么不进屋等,手都这样凉了,很该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立夏不在意,“才到了没多久,打过初更的梆子,姑娘就出来了。”

    又把雨具递给七娘子,自己快走几步,喊李妈妈开了小门。

    两人就踱进了百芳园里。

    百芳园里铺的是青石板,下了雨,绣鞋踩在上头并不稳当,七娘子扶着立夏,走得相当的慢。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好几处灯火,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鸟叫,越发显得园内的幽静。

    七娘子就一边走,一边轻声细语,把敏哥托她办的事告诉了立夏。

    五娘子的事毕竟牵扯到姑娘家的**,她不可能到处宣扬。

    但立夏身为心腹,很多时候有些事也要告诉她一声,让她知道。

    立夏听得眼神频闪。“姑娘这是卖了一个大人情给大少爷。”

    和立夏说话,就要比和大太太说话惬意得多。

    “这不能说是卖,敏哥卖我人情在先,我不过是在还他的人情。”七娘子眼神幽沉。“还是那句话,就看这个堂哥是龙,还是虫了。”

    又轻声吩咐立夏。“白露姐来过几次,都说南音还念了我的好,明儿等大哥出门了,你到余容苑去,把今晚太太的话,告诉南音知道,就说我话已经递了,娘也心动了。然后和南音多套一套交情,送她点不轻不重的礼物……”

    立夏会意地笑了,“奴婢知道该怎么行事的!”

    七娘子点了点头,又追着叮嘱了一句,“记得别让她在人前露出对我的好感,免得反而遭忌。”

    “是是是。”立夏只是笑,“奴婢知道怎么办事最妥当!”

    七娘子白了立夏一眼,“年纪越大,越没规矩了,还敢和我顶嘴?嗯?”

    两主仆就一边说笑,一边过了小竹桥。

    七娘子回首望着假山那头的两层小楼。

    楼内灯火通明。

    九哥恐怕还在挑灯苦读吧。

    她不禁就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

    “一番布置,也不晓得这位小爷领不领情……”

    一边说,一边经过了月来馆。

    才是初更,月来馆却已经吹熄了灯火。

    重檐飞宇,安静地栖息在黑暗中,像一头庞然的兽。

    作者有话要说:呼,今天吃晚饭吃的迟,大家都吃了吗?吃得好吗?

    小香吃了一碗稀饭,炒花菜和洋葱豆干的搭配~

    血泪教训:洋葱和豆干相性不大好的,不要这样炒,不好吃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