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污损画作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入住小宫的第二日,皇后身边的房嬷嬷突然带着人,捧了许多鲜亮布料过来,对诸位秀女笑道。

    “明日便是女儿节,皇后娘娘感念各位小姐离家在外,不能好好过节,特命人用暹罗国进贡的上等彩锦,请各位选自己喜欢的裁成新衣,待新衣制好上身,还要让画师给各位每人画一副小像作为女儿节的礼物。”

    年轻女孩哪个不爱美,但见托盘中的彩锦绚烂如云霞,比平日所见的更为美妙,掩不住内心欢喜,再者听说要由宫廷画师画像,人人都猜想这绣像是要呈到圣上与皇后面前的,自然不能有闪失,便都争先恐后上前采选。

    民间秀女比不得官家小姐,被她们一瞪,只能自觉地退让两旁,那三大托盘的布匹,便被白蕊、陈家姐妹、祁清悦、常行芝等人占了鳌头,但陈家姐妹见阮酥和祁清平却也站着不动,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悄声咬耳朵。

    “先别下手,这两人都不是善类,她们不动手,只怕看出这其中有什么名堂,先探探她们口风再说。”

    语毕,两人先行停手,微笑着向阮酥清平道。

    “两位姐姐怎的还不过来,姐姐不选,妹妹如何敢选?”

    见陈家双生子如此,常行芝也放了手,倒是白蕊没想那么多,径自将三个托盘中质地最佳,色泽最美的一匹凤穿牡丹抱在怀中,祁清悦手慢了一步,磨着牙选了一匹次之的孔雀绸。

    陈家姐妹见状,面露不屑,虽然没有硬性规定,但凤穿牡丹和孔雀开屏是最尊贵的花样,官家女子日常虽然也做,但这里可是皇宫,这样选,传到皇后耳朵里,便是没有眼色不知礼数了。

    陈家姐妹依旧客套着让两人先选,清平还在礼让,阮酥已不再推辞,上前左翻右捡,凭借前世记忆,又揣测嘉靖帝与皇后的喜好,选了一匹浅紫色落樱纹的绸缎,递给站在一旁的白秋婉。

    “这个配姐姐极好。”

    白秋婉受宠若惊,连忙推让给阮酥,却被她轻轻挡下,她随意从盘中拿了另一匹不甚出彩的蓝色流云锦,笑道。

    “我喜欢这个,姐姐便自己拿着吧。”

    阮酥既然已经向祁念把话说明,自然不会再做无用功,只等待一个绝佳时机功成身退,此番为自己所选的布料,也不过只求个中规中矩不至于获罪罢了,根本没花什么心思。但看在陈家姐妹眼中,便另是一番景象,阮酥是太子钦定人选这一消息,她们早已通过陈妃得知,所以对阮酥时时在意,处处留心,现下看她选了蓝色,便觉其中定有蹊跷,两人也分别选了一匹蓝底的百鸟展翅锦缎和一匹蓝色梅花锦缎。

    轮到清平挑选,她却出乎意料地选了一匹月白栀子花素绢。众人都有几分诧异,不是说这布料不好看,但若要入画,这月白色却是最清寡的,连房嬷嬷都不由开口。

    “老奴以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儿都爱红爱紫,没想到郡主的喜好倒是格外素净啊!”

    清平微微一福,眉眼间透出淡淡愁绪。

    “并非清平喜素,只是清平记得,明日除了是女儿节,还是段太妃的忌日,穿得过于鲜艳,始终不妥。”

    阮酥勾唇,若论惺惺作态,真是无人及得上清平啊!段太妃是皇后的姨母,皇后进宫时多得她关照,才有了今天的位置,对皇后有大恩,虽说早已过了三年的国丧,但每年逢段太妃忌日,皇后仍会在宫中吃斋穿素祭奠,因行事低调,倒也无人注意过,清平不愧是深宫中长大的,对每个贵人的事都摸得清清楚楚,不出意外的话,皇后中午就能知道这件事。

    闻言,众女纷纷低头看向手上五光十色的布料,犹豫着要不要去换一匹,但房嬷嬷已命人将剩下的锦缎收好,她别有深意地看了清平一眼,方才离去。

    宫中御用的裁缝有百人之多,效率也高得惊人,所以才到第二日清晨,衣裳都已制好,房嬷嬷又带来几位画师,让各位穿戴完毕的秀女自择喜爱的一景一物入画,据说画好装裱之后,便送到各自家中作为纪念。

    各秀女当然不会相信这画仅仅是作为纪念,为了给帝后留下好印象,便纷纷择了牡丹园,亭台楼榭等风景绝佳之地,或是抱琴,或是执扇,或是下棋,或是起舞,力图展现美貌与才华。

    阮酥懒得动,又不能逆拂皇后,便挑了个凉阁软榻,懒洋洋地斜倚着让画师画了,期间,画师几次暗示她给些银钱能把人画得更美,阮酥都无动于衷,画师倒也知道阮酥身份特殊,并不需要靠一张画像来博取筹码,便草草几笔了事,画完收工,阮酥起身看了看,不由莞尔,没想到这画师画技高超,尽管下笔敷衍,但画中人神韵情态俱佳,她想了想,给他塞了一大锭银子。

    画师拿着银子有些手足无措。

    “这……”

    阮酥一笑。

    “请随我来。”

    小宫内的好景已被官家女子占据,十几个来自民间的秀女只得挑些假山、月洞门做景,因为打点的银钱少,那画像也仅仅是看得过去,比起祁请悦等人的简直是天下地下,阮酥找到坐在石凳上的白秋婉,拉她起身。

    “秋婉请随我来。”

    “可是……画尚且作到一半而已。”

    阮酥看了看那张画作,微微皱眉,塞了些钱给画师。

    “有劳,这张画作不必继续了。”

    阮酥拉着白秋婉,身后跟着为她作画的画师,她一面走一面问。

    “昨天夜我见你从侧院过来,身上沾了些干草,不知是?”

    白秋婉微微脸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大方承认。

    “啊!我见偏院养了梅花鹿,煞是可爱,便那些干草喂它们。”

    “哦?偏院有梅花鹿?”

    白秋婉轻轻一叹,语气里有几分怅然。

    “据说是专门养来取鹿茸的,因为那地方腌臜,你们自然便不会过去,我家住在泽县,临山近水,家父乃是一名亭长,平日爱好渔猎,所以我常常跟父亲入山,莫说梅花鹿,便是云豹也见过,射箭骑马,我都略懂一二,只可惜到了这里,言不能高声,行不能自如……”

    她没有说下去,阮酥却已明了,她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太子祁念在深宫长大,看习惯了女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一旦出现个心无城府的真性情女子,被吸引也是自然,她若能与白秋婉交心,将她推至太子面前,将来也可多一条退路。

    秀女们因不是正式主子,所以所住的小宫也是临时安排的,后院如白秋婉所说,乃是圈养梅花鹿的地方,阮酥不是太喜欢那些活蹦乱跳的四蹄畜生,因此将白秋婉推向草地,自己往边上一站。

    “秋婉喜欢动物,便如同在家里一般随意玩乐便可,切莫故作姿态。”

    说罢,她吩咐画师。

    “可以开始了,若是画得妙,我定有重谢。”

    皇后的凤仪宫中,嘉靖帝与太子都在,三人刚刚用毕晚膳,皇后亲自伺候嘉靖帝漱过口,呈上香茶,便笑道。

    “对了,陛下,今日秀女的画像都已经画好,陛下可要过目?”

    嘉靖帝闻言,往罗汉榻上一靠,沉吟道。

    “既是如此,便呈上来吧,恰好念儿也在,让他自己也看看。”

    皇后于是向房嬷嬷使了个眼色,不出片刻,便有宫女鱼贯而入,高举盛着一卷卷画像的大托盘,跪在嘉靖帝面前。

    “陛下请过目。”

    嘉靖帝随手拿了几张看了看,便放了回去,问道。

    “阮风亭家那闺女的可在里头?”

    房嬷嬷听问,连忙找到阮酥的名字,解开丝线,在嘉靖帝面前展开。

    “回陛下,在这里呢!”

    嘉靖帝凝神望了片刻,只见画上的阮酥,斜靠着软榻,神情淡淡的,一脸漠不关心,摸不在意的表情,微微皱起眉头。

    “这个女孩儿,端得一副好相貌,又是个奇人,但看着太随性了,眉眼间,还有些傲,倒像是求她进宫来似的。”

    祁念坐在一旁喝茶,眸子却不着痕迹地瞥过画布,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个阮酥,才得了自己的默许,果然就开始动作起来,她倒也狡猾,知道肆意妄为会弄巧成拙惹祸上身,偏从这些小细节下手,水滴石穿,只要累积到一定程度,让皇帝和皇后觉得她既不过分逾越,却也不是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她就达到目的了。

    不知为何,祁念总觉得,自己为了得到这个女子,费这样大的周章,还欠下玄洛人情,她却如此处心积虑地逃离让人心意难平,即便答应不再勉强她,但至少也不能让她得逞得这样容易。

    他拨着浮茶,浅浅笑道。

    “大约这便是她的特别之处吧!不刻意阿谀献媚,或许也是一种大家风范。”

    嘉靖帝没有说话,摆手命房嬷嬷卷起阮酥的画卷,又自己拿了几张拉开来看。

    “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美,却好像都相差无几,让人竟难以分辨,倒是先淮阳王的女儿祁清平这张,有几分特别……”

    皇后和祁念的目光同时落在那张画上,只见这幅画不似别的都是工笔,却是一副水墨,水墨描绘的人物五官轻描淡写,根本比不上工笔的细腻,画中景致也不同于千篇一律的花团锦绣,而只有一扇屏风,一窗明月,窗外细竹摇摇,似乎能感到清风拂过,大量留白间,清平执笔而立,在那屏风上提写下一首诗,巧妙地将画面与题字融合在一起,显得生动又雅趣。

    “诗写得不错,这诗也是画师所作?”

    见嘉靖帝赞赏,房嬷嬷连忙回道。

    “启禀陛下,这是郡主自己写的,连这画中人屏风题字的主意,也是郡主自己出的。”

    嘉靖帝拈须沉吟半晌,久久不言,却被皇后诧异的声音拉回思绪。

    “咦,这张画是怎么回事?”

    嘉靖帝与祁念的注意力全都集中了过来,皇后于是将手中画卷铺在案上。两人不由眼前一亮,这张画构图不同于常规的仕女图,没有楼榭也无花枝,整个景致是在一片草地之上,一个浅紫衣衫的少女跪坐在地,裙摆随意铺开,一大一小两只梅花鹿围绕在她身边,亲昵地用脑袋蹭她的手,人鹿玩耍的画面跃然纸上,顿时让她从画中活了起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知是什么原因,画中女子的脸庞上被一滴墨迹污了。

    “怎会如此?”

    嘉靖帝蹙眉,这样自然纯真的画面惹人喜爱,但那点瑕疵却又是那样碍眼。

    皇后思索片刻,沉吟道。

    “这些画师的小动作,哀家也略知一二,若不塞些银钱给他们,便要故意在画上作文章,方才那些花枝招展的,一看便知没有少花钱,这画中的姑娘,定是没有贿赂画师,才被污损了面容吧……”

    嘉靖帝不语,目光并没有从那画上移开,而他身边的祁念,也露出几分好奇之色,他瞟了一眼画卷上白秋婉三字,唇角微微扬起,告退离去时,还单独只会房嬷嬷,将那张画留下送至他宫中。

    小宫之中,白秋婉望着窗外明月,有些不安地回头。

    “阿酥,这样做真的妥当么?”

    自祁金玉闹了那一场后,她俩的关系也亲近不少,对阮酥也放下了几层戒备。

    不同于她人,她对成为太子妃并没有那么深的执念,山间的山水也是她所爱的,可是,父亲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几乎折损半条命才把她送到这里,她也不能叫他失望。

    眼见画师将那副栩栩如生的少女戏鹿图完成,她心中亦是燃起无限希望,可阮酥却取过毛笔一蘸,便在她脸上滴了一滴墨迹,瞬间毁掉了这幅画,她不仅心惊,更多的是心疼。

    阮酥慢条斯理地剥着石榴,唇边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秋婉放心,越是出其不意的东西,越能脱颖而出,在一干完美无暇的画作里,瑕疵,才最能让人记住。我相信经过这一次,太子已经留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