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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祸不单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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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次日晚间,刑部大牢里的几个班头正凑在一间牢房门外,竖起耳朵听里面人说话。牢房里正是前几日被押解回京待审的丘御史。丘御史在京里本就有些名声,大案一出,人人都好奇万分。这时在牢房里和他说着话的是武清侯府的刘大总管。

    听那刘总管道:“侯爷的意思,确是为大人着想。虽然出了人命案,可到底只是一个地方上的小军官,就事论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难处。大人只要答应将日前递上刑部的供状撤回,不对湖广见闻多加言语,最多就是个失手误杀,也好摆平。何必一意孤行呢?”

    “刘总管,请你转告侯爷。我心意已决。此去湖广,并非无故受命,是我早有谋划。”虽看不见丘胤明的表情,但听得出他语意坚决。“供状既然写了,绝不撤。侯爷好意,恕我不能从命。”

    “大人三思。大人既然已同我家结亲,便荣损相系。此番事情重大,照现今的情形,若大人执意要把事情闹大,即便能勉强保全性命,也保不住前途。怎对得起侯爷对你的抬爱?更不用说,还会连累侯爷。若大人不愿退一步,那,侯爷是顾不了你了。没人顾得了你。”

    几个班头听了,窃窃细语道:“这丘御史是真的不要命啦?”

    “明明有回转的余地,干嘛这么死磕?”

    “诶,听说,”一个班头做了个手势道:“他的供状有那么厚一叠,也不知写了些啥,搞得上头几位大人连夜聚在一起商讨呢!”

    “嘘。别吵,听他说。”

    只听丘胤明道:“既然这样,我尚有一个请求,请刘管家务必向侯爷明说。我深受候爷恩惠,绝不会连累他。我自知负罪深重,但无意委屈求全,公堂之上,定直言不讳。功名,前途,我都不在乎。请侯爷尽快与我退了这门亲事。如此便好。”

    “你……”刘管家一时失语,少顷,方听他语带怒意道:“丘大人,你这分明是狂妄至极,无礼至极。有你这样的话,这婚事自是退定了!侯爷好意派我来相劝,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轻重。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人好自为之吧!”

    这时,外头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跑进来,对几个班头道:“樊大人来了。要见丘大人。”

    几名班头连忙从牢房门口散开,各回岗位,管这片牢房的班头马上过去迎接。樊瑛带着三名随从,大步从外面进来。班头上前殷勤道:“不知樊大人驾临,有失远迎。石侯爷的家的刘总管在里面。”话未说完,只见刘总管从里面出来了,脸色很难看,一见樊瑛,正了正神态,向他行礼。樊瑛问道:“刘总管,你怎么来了?”刘总管叹了口气,道:“侯爷好意想帮他,不但不领情,还满口妄言。也不知侯爷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樊大人,你若要劝他,听我的,趁早打住吧。”樊瑛笑道:“多谢关照。代我向侯爷问好。”回头吩咐其中一名随从道:“你在门口守着。”说罢和另两人低头进了牢房。

    丘胤明听见樊瑛来了,精神微微一振,站起身来,却见樊瑛身旁二人竟是祁慕田和陈百生,穿了锦衣卫校尉的衣服。

    祁慕田急上前,上下打量着他道:“还好,他们没有为难你。”丘胤明勉强笑了笑,回道:“多谢先生牵挂。”又问樊瑛:“正南兄。我给你的信和文卷都看过了?”樊瑛点头道:“我已经打听过,刑部刘尚书将亲自主审,初审定在五日之后。到时,都察院的马昂,寇深二位都御史都要来旁听。不要干站着,我们坐下说。你看,我还给你带了好酒好菜。”

    丘胤明虽下狱,但未定罪,所以刑部还算客气,牢房里尚有方桌,凳子,笔墨纸砚,和土炕铺盖。四人围桌坐下,樊瑛从食盒里拿出酒菜碗筷,一一摆放。祁慕田拿起酒壶,未待去执杯,丘胤明伸手按住他,道:“不忙。先生,可有洛阳的消息?”

    原来,荆州事发当日,恒靖昭将中毒的恒雨还带走之后,急病乱投医,不知她所中何毒,只好将多种解毒之法逐一试过。不知是恒雨还自己用功力抵挡,还是解毒竟有了效果,她清醒了片刻,可之后便时好时差,昏迷不断,清醒时则愈加痛苦,数次求父亲将她打晕。幸好箭伤不曾伤及主脉,血暂时止住了。恒靖昭六神无主,幸亏祁慕田想到洛阳怀月山庄的李夫人,其医术中原第一,或可为她医治。于是恒靖昭带着她急赴洛阳而去。祁慕田当日深夜便潜入官驿将这个消息告知丘胤明。

    “有。当然有。”祁慕田忙道:“我已收到洛阳来信,李夫人果然妙手回春,现在她已经好多了。不过,因不知那剧毒的配方,所以还需时日仔细试药。性命大概无碍。但愿她吉人天相。”

    自从荆州那晚得知她境况,仿佛有纤丝系着一柄利刃悬于心头,焦忧畏惧终日盘桓,自身眼前的危难倒仿佛隔了层纱一般,浑然不觉。回京途中便自写供状,其中涉及官府纵容地方豪强兼并土地,无视流民泛滥,消极怠工,以致政令松懈,收支混乱。又有荆州各级官员私交过密,广受贿赂。状中提及荆州城流传的名人册一说。幸得祁慕田给他看了一份,当时便收入卷宗,此时已在安然在樊瑛手里。再说到镇守太监们奢靡无度,滥施职权排除异己等等,行文间丝毫不顾忌这些太监的顶头上司曹吉祥。细密思虑,慎重落笔,引证于多日来搜集的各方凭证,足足花了十多个夜晚,直到进京前日方才搁笔。唯独没有触及的便是夷陵郡王之事。

    听祁慕田此言,丘胤明心中暂且松了一下,长舒一口气,点头不语。樊瑛道:“祁先生已经把这事的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了。依我看,误杀军官的罪名虽然重,但你的供状已在上头搅出了大动静。如今只能尽力去争取上面对这些供词的认同。我知道,贤弟心中自是早有打算。今日来,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樊瑛一面给他夹菜,一面继续道:“日前下狱的湖广按察使罗方域你记得吧?”

    “他怎么了?”

    “他前几日出狱了。之前耿御史获罪免官一事,内阁中原本就意见不合。后来圣上亦有悔意,着人重新审查,终于还了他清白。但耿御史婉言推辞说年事已高,不愿再为官,圣上便恩准了。那时,你为罗大人说情的奏折恰好到了京城。适逢时机。内阁因而对此事亦重新审查了一番。这罗大人也是过于耿直,本来有些事敷衍一下就算了,可他丝毫不肯妥协,结果,被判降职为顺庆知府,不日便要启程赴任。我想着你曾有恩与他,前两日便去拜访,请他到时为你作证。他正为当初误解你耿耿于怀呢,一口答应。”

    丘胤明谢道:“有劳兄长为我奔走。”心中忽念,夷陵郡王之事他虽有些举棋不定,但又不想火上浇油,故此一直瞒着樊瑛。可又觉得应该找个时机向他说明,万一事态有变非提不可,也好有个准备。四人围坐商议堂上对策,丘胤明因此事暗自犹豫不决,显得有些沉默。斟酌再三,最终仍旧未提。

    各抒己见之后,樊瑛道:“你给我的卷宗,到时我会承给刘尚书,就说是锦衣卫密探带回来的。想必刑部不会介意。我再去和朝中几位靠得住的御史通通关节,到时候请他们写奏章,帮你说几句。”

    又说了一会儿,三人起身告辞。临走之前,丘胤明写了书信一封,请祁慕田派人送给恒雨还。自那乱阵之中仓促一别,日夜牵挂,心中仿佛开了道口子一般,旧忧方去,新忧便又涌出,遏之不住,方知这不期之别生生摧人心肝。好不容易等来她暂时平安的消息,一时里竟笔下艰涩,纵有心意千般,只作寥寥数语。

    五日之后,刑部公审,一切均如所料。刑部尚书刘广衡年事虽高,却仍是个眼明心亮的人,将丘胤明的供状同樊瑛送来的卷宗细细审读几遍,又同另几位参审的大人共同商议了好几次之后,方才公开提审。堂上,丘胤明先对杀人之事坦然供认,继而竟从月前大冶主簿进京上访说起,层层深入,将湖广之行的前因后果仔细叙述,条理清晰,引据有理,在场之人不得不为之点头。由于内情复杂,这次公审竟然持续数日。期间,又有前按察使罗方域,内阁大学士胡滢,以及数位御史上书为丘胤明正言,引得朝野震动,一时里裁决不出。刘尚书斟酌之后,上书奏请,另派御史携卷宗至湖广详查之后再行定夺。

    就在这关节上,湖广都指挥与按察副使联名上奏的一纸文书又掀风波。

    时下已是九月初,这日晚间,北镇抚司衙门里尚未熄灯。数名校尉在后堂门外窃窃私语。早些时候,指挥使陆杲和指挥佥事樊瑛二人双双脸色不善地进屋,都快一个时辰了,还未出来。也不知两人在争论些什么。

    大家都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从来就不好。陆杲能坐上这指挥使的位置,全赖他是曹吉祥的心腹,自从上位以来,把前任指挥使朱骧好不容易整治一新的诏狱又给打乱了,目中无人地收受贿赂,胡乱典刑。樊瑛对此意见极大,可职位到底低了一级,明里不好说什么,暗地里却和陆杲较着劲。樊瑛素管缉查,手下有不少亲信密探,陆杲的种种劣迹他了如指掌。况且,虽然樊瑛和曹吉祥的关系不冷不热,但他从前曾在北京保卫战中军功显著,还曾远赴漠北,和如今亦是指挥佥事的袁彬一同保护过落难瓦剌的当今圣上。即使没有曹吉祥的庇护,也能站得稳。平日,这两人各司其职,针锋相对的机会不多,今日不知是怎么了。

    陆杲的半张脸在灯影里泛着油光,他眉头紧皱,盯着樊瑛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明知道,那丘胤明就是想和曹公公作对,你是不是也想参一脚?别以为你后台扎实。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以为你还管得了吗?”

    樊瑛此时心事沉沉。原来,都指挥李炬和按察副使阎忠敏竟然一纸奏疏,说丘胤明为了洗清自己和江湖匪类的交往,嫁祸宗室,绑架夷陵郡王府总管,诬陷郡王私交江湖势力。本来这案子有望了结,这消息一来,又在朝中炸开了一锅,内阁里议论纷纷,皇帝也震惊了,下旨三司会审。刑部已差人去将夷陵郡王府的总管和几位太监带上京来问话。

    那奏书一公开,樊瑛就和丘胤明见了一面。得知瞒不过了,丘胤明把所有的内情都说与樊瑛,并让他从祁慕田那里要来了叶伯珍的供状。樊瑛读后大惊,左思右想,觉得丘胤明隐瞒此事的确在情理之中。一来,宗室犯禁不同其它,有关皇家声誉,历来都极为谨慎处理,若非罪大恶极,不会贸然公开。二来,丘胤明以巡抚的身份去探查宗室的事情,已僭越职守,若所言不实,便是欺君大罪。如今看来,丘胤明此次湖广之行,真的是触动了曹吉祥党人的软肋,招来他们不择手段地反咬。三司会审倒无妨,怕就怕曹吉祥也想来参合。

    樊瑛沉住气,不紧不慢地回道:“哦,你说那事呀。又没证据。不是说绑架王府总管逼他写供状么?那也要把供状拿出来才行。”

    陆杲冷笑道:“你敢说,供状不在你的手里?当日刑部审案,那些卷宗听说可都是经了你的手递上去的。谁不知道你和丘胤明亲如兄弟。他若招供,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樊瑛道:“陆大人不要冤枉人。我做事向来光明正大,没有就是没有。”话虽这么说,心中不免忐忑。那供状此时仍旧在祁慕田手里,确保安全。可曹吉祥的心思谁能捉摸。万一他真的插手,那事情可就大了。想到此处,觉得该有所准备,于是便也无心思和陆杲再争辩下去,便道:“大人倘若不相信,尽可派人来搜查,我绝不阻拦。”

    “哼。我哪敢来查你。”陆杲扔了一句,也没多说什么,坐下径自喝茶。

    当日深夜,樊瑛暗中拜访祁慕田,细说事态有变,恐怕控制不住局面。祁慕田听后亦勃然警觉,即刻派人往洛阳,请高夜和赵英带人来京,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