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沬邑之战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四海之内,大荒之中,有雪山焉名曰终古。

    终古雪山位于瀛寰大陆东南方,从天地初开耸立至今,其上积雪千年不化,取意长无绝兮终古。

    此时,终古雪山之上,朔风凛凛,彤云翻滚,晚来天欲雪。

    有人手执长弓立于雪山之巅,背影如渊停岳峙般冷凝刚毅,一袭浓墨的战甲在朔长风中猎猎风舞。

    他俯望着脚下脉延起伏的雪山,层层雪浪之间,有一个队伍在迁徒,他们移动的速度非常慢,像年过花甲的老人,踽踽独行。

    然而,纵使在千年不化的终古雪山上,有这个队伍经过的地方,便似有春风袭来,刹那间姹紫嫣红开遍。

    他望着脚下奇异的景象,目光却是苍冷而悲凉。

    这些迁徙的族人有着共同的名字,——山鬼。

    而他是山鬼一族的君王,——凤辞。

    传说山鬼是上古神衹的心头血,与山间草木孕育出的生灵。他们没有性别之分,也不会苍老,以蝴蝶为翅、草木为衣、山花为体,如蝉般餐风饮露,如鸟雀般能歌善舞。

    行经处,纵是严冬酷暑,也有山花遍野;微微一笑,便是春风万里,泽被山川。

    神祇赋予了他们最美的容颜与最神奇的能力,却也是这种能力,让他们无所遁形。无论走到那里,东亓的军队总是会凭着山花找到他们。

    鹰隼在雪山之上盘旋,巡视着这片雪山。它们是东亓人训练出来信哨,日飞千里,目光如矩。

    忽然,一声刺耳的鹰鸣划破长空,一鸣而群鹰应喝,纷纷向东亓军队传递讯息。

    它们发现了山鬼的踪迹!

    整装待发的东亓军队立时开拨,向着雪山进发。

    凤辞取出一只羽箭,挽弓如满月。未及发箭,倏然一支羽箭后发先至,穿过凛凛朔风,射入先鸣的那只鹰隼的眼睛,而势犹未竭,又洞穿它上空那只鹰隼的脑袋。两只鹰隼在空中扑腾几下,直直地坠了下来。

    群鹰被这一箭惊得振翅而散,发出凄厉的长鸣。

    那人完全不给它们反应的时间,又一箭接蹱而至,其疾如风。银色的箭头反射着雪山的光芒,如同流星般射向鹰隼。一箭一箭毫不间断,如同连弩齐发,无不中的,且箭箭都是双鹰!

    凤辞顺着羽箭的方向望去,那人乘坐赤豹立于半山腰中,一袭白衣肃穆如雪,脊背挺直峭拨,挽弓搭弦,每一箭快如鬼魅,而举手投足间,却带着说不出的优雅沉静。

    一连数箭后,鹰隼终于反应过来,振翅向更高的天空飞去。

    这些是北地的鹰隼,它们的翅膀是寻常鹰的两倍,能逆风而上,飞到百尺高空。那样就再难射下它们了。

    必须在射程之内将它们全部射下来。

    凤辞松开拉弓的手,三支羽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入九天之上,犹如风樯马阵,势不可挡,例不虚发!

    箭矢发出声呼哨,与山腰之人打招呼。而后凤辞也不作停歇,又三箭紧随而至,带着石破天惊的力量,凌厉无匹。

    两人以各自地势为据,分工明确,互不相干。箭矢如雨般射来,瞬时间满天的鹰隼已零落无几。

    它们惊恐地振翅直上,九天之上长风漠漠,看上去已只有麻雀那么大一点了,早在射程之外了。

    然而,一个也不能放走!

    凤辞尚未有动作,忽见那人纵身而起,竟如鲲鹏般抟扶摇直上九万里,乘云气,御飞龙。虽在九天之中仍未停歇,拉弓如月,箭矢风驰电掣般射了出去,又是一箭双雕。

    此时天空中仅剩三只鹰隼,再有两箭便可完全解决。然则凤辞看向白衣人箭篓时,里面赫然只有一支羽箭!

    这些鹰隼如同附骨之蛆般追着他们,有它们在,他们就永远也甩不开东亓的军队!

    这一箭必须要将三只鹰隼射下来。然而这三只鹰隼并不在一条直线上,而是呈三角分布,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可能做到一箭三雕。

    凤辞不禁蹙起眉头,已做好准备。

    这时见那白衣人于空中一个折身,那个角度奇绝,竟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箭矢带着潋滟的雪光,射穿两只鹰隼后,打了个旋儿,接着射中第三只鹰隼!

    三只鹰隼发出凄厉的长鸣,未几掉落在雪山上。

    那人折身而返,一袭白衣如同云中白鹤,复又落在赤豹身上,追着族人的队伍而去。

    凤辞目送着白衣人转入雪山之中,回首看向远处的东亓军队,没有鹰隼的指引,开拔的军队突然停了下来,他们暂时找不到迁徙的山鬼。

    只是,这并不是长久之策。

    夜晚来临,风雪开始肆掠,整个终古雪山被凛冽的罡风包围着。

    风卷起雪花扑打在脸上,割面如刀。迁徙的族人举步维艰,他们用藤条将彼此缠起来,这样才不会被罡风吹走。

    纵使如此,他们的周围不时有花绽放出来,虽然转瞬便被风卷走。

    乘着赤豹的白衣人,头戴薜苈,身披女萝,望着纷飞的花瓣,说道:“不能再走了,找个背风的地方歇息吧。”

    跟随其后的银甲将士道:“我们的速度已经比东亓军队慢很多了,虽然白天射杀了鹰隼,但也只能拖延一阵,等他们再调集来鹰隼,很快就能追上我们。”

    白衣人摇摇头,那双眼瞳清澈而泛着浅蓝色,如同终古雪山下的湖水一般。

    此时,这双眼睛盛满忧虑,“风会将这些花送到山外,东亓的军队只需要顺着这些花,便能找到我们,我们的脚力远不如他们。你看,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前行了。”

    神祇赋予了山鬼最美丽的容貌,却没有给他们强健的身体。冬日不胜霜雪雾露,夏日不胜暑热蚊虻。他们的骨骼太细,肌肉太薄,拿不动刀剑,也上不了战场。

    他们有上万手无缚鸡之力的子民,却仅有千分之一的子民拥有灵力。这千分之一里,还包括灵力最稀疏的黑翅军。

    山鬼一族以翅膀来辩识灵力,国君的翅膀是七彩的,为至尊之翅。族民的翅膀为单一的颜色,翅膀的颜色会随着灵力的增加而变化,分黑、紫、红、蓝、橙、青、白七色。灵力越是高强的人翅膀的颜色越浅,拥有透明的翅膀是至高灵力的标志。

    白衣人对银甲将士道:“前面就是亭兰山,你去通知消息,在亭兰山休整,等风雪停了再前行。”

    “喏!”银甲将士应道。随后双手结扣,背后便生出双洁白如雪的蝴蝶翅膀来,他振翅而起,逆着风雪飞行,到前方传达消息。

    这银甲将士是山鬼一族里,拥有最强战斗力的雪翅军,它们由国君直接调派。

    而白衣人之所以能号令雪翅军,因为拥有着无上的灵力和透明的蝶翅,是山鬼一族里仅次于国君的存在。

    这白衣人,叫乔雪青。

    族人在背风的地方歇下,有人收敛蝶翅,降落下来。他的双蝶翅呈七彩,由浅橙、浅粉、浅蓝、浅紫、浅碧、浅青、浅黄交织而成,绚丽夺目却又不会过于庸俗。

    这人一身浓墨战袍,以竹枝为发簪,以青萝为腰带。他眉目如画又自带一股刚毅果决之色,风姿卓绝。

    族人见了他,纷纷结掌行礼,态度恭敬,“凤辞陛下。”

    凤辞回礼并安抚众人,而后目光落在乔雪青身上。荷衣蕙带,肌肤若雪,两弯秀挺的眉下是双浅蓝色的瞳子,清清皎皎,便是三春月华,也不足以比拟。

    山鬼一族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他们的五官总是男女莫辩的精致。而眼前这个人,在最最美丽的山鬼族民中,也是独得风华的。

    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移步到背对着众人的地方。

    大雪簌簌,不刻便积了厚厚的一层。

    凤辞沧凉道:“雪不知道何时会停,这对我们很不利,倒给东亓人调来鹰隼的时间,风雪一停,他们的铁骑便会进入这片雪山。”

    乔雪青叹息,“上宫已经失守,这片雪山已经护卫不了我们了。”

    “沬邑国会在我手中灭亡吗?我们山鬼会被灭族么?”

    他的声音悲怆而沉重。那是没落皇室的最后的国君,血液里还沉淀着传承千载的气质,举手投足间从容、优雅、含蓄、高贵,却也逃不过日薄西山的惨淡气象。

    乔雪青无言以对。过了良久,才苍白地道:“这不是你的错。”

    这柔弱的种族,没有锋利的爪牙,也拿不起刀剑,却拥有着人类最渴望的东西。这样的它们没有神祇的庇佑,是无法在这片噬人的大地上生存的。

    而千年前,神祇与万化冥合,从此,山鬼一族便迅速没落下去。他们繁衍的速度逐年下降,新生婴儿拥有灵力的比机率也越来越低。族民无人保护,被人类大厮屠杀。他们只能不停的逃亡,任由国土被一点点被瓜分。

    到如今,沬邑国度的疆域只有终古雪山。

    乔雪青握着凤辞冰冷的手。

    在族人面前,这个国君永远是刚毅坚韧、果断从容的,只要他在那里,就给族人无限的希望。然而没有人知道,他其实也很迷茫,不知所措。

    他们有近万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子民,却只有十个拥有灵力的护卫。除了凤辞与乔雪青,便只有四个雪翅军、两个橙翅军,和三个黑翅军。

    这样的十个人,如何能保护得了上万子民?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无论凤辞如何英明神武,却也无力回天。

    雪越来越大,淹没了他们的衣角。

    风中传来一阵缥缈的歌声,它似乎穿越洪荒万古而来,带着神秘隐晦的气息:

    ——当地下的怨火点燃金莲之时,

    ——十里桃花盛开,

    ——天维将倾兮,而元婴终将归来。

    那是饥寒交迫的子民在唱上古流传下来的谶语,这是他们的信仰,千百年来,便是凭着这句古谶语坚持至今。

    元婴终将归来,会护佑着他们,回到上古时期,诸沃之野,众生相与群居,其乐融融。

    那么美好的愿望,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要泪流满脸。

    乔雪青望着凤辞,目光盈盈,“再坚持一下!凤辞,我们的种族不会灭亡!”

    雪下一连下了三天三夜,淹没了膝盖。

    雪停的时候,东亓的鹰隼再度入山,跟着鹰隼的还有白狼。它们隐没在雪山之中,肉眼几乎无法分辩。

    东亓的军队开始进山,他们有着高大的马匹,行驶的速度是山鬼的三倍。很快,他们就会追上来。

    “在终古雪山的西边,有一片迷雾森林,那里四季如春,遍地繁花。只要我们到那里,就能隐去身形,没有人能找不到我们。”

    那里,是他们跋涉千里,要寻找的归处。

    “凤辞,带着族人继续向西吧。”

    凤辞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辞别。必须人有拖住东亓的军队,他们才有时间到达迷雾森林。

    凤辞抬手,掌心里浮出朵纯白如雪的莲花,他将莲花郑重地交给乔雪青。这是山鬼一族的希望,他将这希望托付于自己,不只是信任,还希望他能活下去。

    乔雪青接下这朵莲花,转身而去。

    凤辞忽然握住了他的手,“阿青,莫忘了我们的约定,月圆之夜,上宫之中,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乔雪青回首,那双眸子如同蓝田暖玉,温润而通透,“在上宫等我。”

    凤辞拂去他鬓边纷乱的长发,“你若不来,我便不灭。”

    乔雪青微微一笑,张开透明的羽翅,飞离族人的方向。然后落在险陡的雪山之中,解除封印天性的术法。刹时间,洁白的雪山上开出绚丽的花朵来。

    他以雪山为画纸,涂抹出绝美的画卷。

    他是灵力最强的山鬼,一个人便能开出千万子民才能开出的花来。

    盘旋在天空中的鹰隼看到繁花,立时鸣叫着,向他汇聚而来。

    凤辞立在山头上,看着东亓的军队向乔雪青逼进,浩浩荡荡,无穷无尽。他吸引了所有的兵力,给族人留下逃亡的时间。

    他将以一人之力,对抗东亓数万的兵马,可他甚至不能为他送行。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盘旋在头顶上的鹰隼都离去后,凤辞带着族人开始在雪山中跋涉。他们必须在东亓人折回之前,找到迷雾森林。

    雪很深,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可是那怕最年少的童子,也没有停滞,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乔雪青用生命给他们争取的时间。

    队伍的速度加快了,一点点的靠近迷雾森林。

    ——那里,将是他们最后一块栖息之地。

    在雪山中跋涉了十天,东亓的军队一直没有追上来,他们终于靠近迷雾森林了。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幸福与安乐,而是南蛮的铁骑,兵戈林立,不可尽数!

    他们以逸待劳,壁立于迷雾森林必经之路上,厉兵秣马,锋利的刀刃反射着雪光,森冷无情。

    凤辞仰首望向广袤的天空,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终古雪山之上,日照金顶,华彩万里。上宫在金光中若隐若现,缥缈如仙境。

    ——阿青,我会在上宫等你,你来或不来,我都在那里,不死不灭,长无绝兮终古!

    “雪翅军、橙翅军、黑翅军保护族人从南边入林!”

    他断然下命令,而后振开双翼,以身为盾,为族人截断追兵。

    日光照耀下,七彩的蝶翅如同霓虹幎于六合,阴阳所呴,雨露所濡,日月以之明,星历以之行。

    南蛮的军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喜出望外地惊呼,“是山鬼之君!竟然是传说中的山鬼之君!吃了山鬼之君的肉,便可得绝世之貌,青春永驻!”

    凤辞振翅于半空之上,绝云气,负青天,蝶翅颤动时便有万千木箭袭来,疾风骤雨般射向南蛮骑兵。与此同时,两边山崖上的树木,竟在寒冬腊月里抽出绿藤来,万千藤索向南蛮兵袭云,不一会儿便有无数士兵被拖进山林中,电光火石间,便有惨叫连天,鲜血淋漓。

    群山起革矛,万木为兵卒,威之所加,若崩山决塘,敌孰敢当?

    那是山鬼之君的愤怒,草木摇杀气,星辰无光彩。伏尸百万里,流血漂桴橹。

    他要为他的子民而战!

    这一刻,执念升到极至,灵力也升到极至,包裹天地,禀授无形。那是上古神祇赋予他们的灵力:

    ——凡草木所生之处,便是山鬼无所不能之处!

    他挡在族人的前面,那并不粗犷的身子,却巍峨高古,如同山岳耸立,凛然不可犯!

    雪翅军带着族民绕道南边的入口,却被忽然而来的箭矢射得措手不及。

    三万南蛮铁骑守在南边的入口上,再次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那些山鬼的族人在南蛮的铁骑下,如同柔弱的婴儿,毫无还手之力。

    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失去神祇庇佑的子民,成为人类刀板上的鱼肉,任之宰割。

    金克木,铁箭头刺入山鬼的身体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瞬息就化成了一片片花瓣,凋雾在冰雪之中。

    三色翅羽军飞翔于空中,他们用自己的灵力织出个强大的藤网来,护住族人。然而,他们的灵力毕竟有限,族人太多,护得了这头,护不住那头。

    南蛮的军队如同潮水般涌上来,他们要生擒这些山鬼,用他们的身体练出可永葆青春的药丸!

    他们的眼里发出蓝莹莹的光芒来,像饿狼扑过来,开始他们的饕餮盛宴。

    族人在呐喊、在哭号、在惨叫,他们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生灵,却被像畜生一样随意的蹂躏屠戮!

    翅羽军仓皇四顾,他们竭尽所能想要保护他们的族人,却被锋利的兵刃洞穿身体。

    天地如此残忍,以我百姓为刍狗!

    世人如此残忍,以我百姓为刍狗!

    他们是餐风饮露的一族,崇尚自然,以爱为名,未曾犯下任何杀孽,却这样被人无情的屠戮!

    真的有那个时候吗?诸沃之野,鸾鸟自歌,凤鸟自舞。众生相与群居,其乐融融?那个赋予我们生命的父神在哪里?他是不是已经抛弃了我们,任我们消亡在这片尘世之中?

    ——可是啊,凭古草甸的七色花,上宫的圆月,我和我所爱的人还未曾结发长生。

    这些柔弱的子民,用他们不如革矛粗的手臂,拿起武器,团团地围在一起,守护着彼此。

    他们没有喊杀喊打,只是深深地唱着他们的歌谣。

    每当终古雪山的月圆之夜,他们便聚集在上宫里,用薜苈装饰宫殿,用山花装饰自己。他们在开满山花的冰雪上起舞、嬉戏、歌唱。

    这个夜晚,年轻的族民可以抛下矜持,向所爱的人表白。将自己的头发结成个花团,掷给所爱的人。如果对方也有意,便将自己的头发也结成花团掷回来。两朵花团变成一个,爱的约定就此达成。

    那时候,族民们就会唱起这首祝福的歌谣。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

    ——梳着最美的发髻,穿着最美的衣服,戴着最最华贵的首饰,只为在这日与你结发而生,携手同老。

    这一次,他们的族民会被屠戮殆尽吧?这世间再不会有山鬼一族,也不会有他们的爱语。

    可无论怎么样,他们始终是那个崇尚自然,以爱为名的种族。

    他们的歌声款款深情,令山河泪落。

    忽然地,一道剑光蓬起于雪山之中,上游于霄雿之野,下出于无限之门,譬如电光雷霆,一剑便斩落了半个山头,只听轰然一声,南蛮军冲上来的道路被截断!

    那人振剑而起,气厉青云,疾如驰鹜,顷刻间便有数百弓箭手被他挑落马背。那一柄长剑止如丘岳,发如风雨,所凌必破,靡不毁沮。

    绝望的山鬼族人忍不住惊呼起来,激动的泪如长河。

    只见那剑客一袭白袷衣,身披青簑笠,脚踏木屐鞋。倏而起兮忽而落,那身影刚决凌厉,却也无比的洒脱肆意,竟似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

    那样强大的力量,令所有人目眩神迷。

    “他是谢笠!”

    不知谁呼了声,忽然间,所有山鬼都静默了下来。

    越郡谢氏,是他们整个种族的仇人。从八百年前到现在,灭国之恨,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然而,在他们被天地遗忘、被神祇抛弃的时刻,却是谢家人拨剑而起,为他们种族而战。

    这个宿世的仇人,纵横于九天之上,南蛮铁骑的箭矢如骤雨般向他射去。他们不敢想象若是这些箭都射向他们,会有多少族人死亡。

    他以剑拨开箭矢,那柄玉剑是谢家的传世神兵,历代谢家宗主的凭信。玉剑舒之幎于六合,卷之不盈一握,约而能张,幽而能明。

    九百年前,这柄剑曾斩杀了万千山鬼的族人;八百年后,这柄剑却救下万千的山鬼族人。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

    九百年的恩恩怨怨,是与非,罪与孽,已然混沌难辩。

    然而,以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他们都生活在这片瀛寰大陆上,终将免不了被当作青铜治炼的命运。

    苍生何辜!

    ====

    有几个比较生偏的字,瀛寰(音:嬴环),神祇(音:齐),鹰隼(音:笋),谶语(音,趁),沬邑(音:妹亦),刍狗(音:除),白袷衣(音:霞),副笄六珈:(音,吉、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