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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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没头没尾。

    小福丁儿却暗暗松了口气,娃娃脸堆起笑,诶了一声道,“王爷放心,奴才省的了。”

    他恭送萧寒潜回外院。

    而城南一角黑瓦白墙的院落里,却迎进了旧主新貌,三五辆车马吆喝着停在侧门小巷里,一时人声跌起。

    谢氏下车站定,手往后捞,牵住女儿的手,偏头笑道,“走,看看我们的新家去。”

    她发了话,众人自然捧场,除却卸行装的下人,俱都簇拥而上。

    新家比之李府到底略显逼仄,统共只有两进,左看是二门,右看是外院。

    谢氏往左瞥一眼,闻讯赶来的二少奶奶扶着显怀的大肚子等在二门上,身侧站着的是失魂落魄的大少奶奶,再往右瞥一眼,康正行独自等在外院门内。

    一拨人糟心,一拨人不省心。

    谢氏翻白眼,兴致顿失,摆手道,“得了,还看个屁,该干嘛干嘛去。”

    下人做鸟兽散。

    康正行一脸肃然的上前拱手,喊了声岳母大人,“岳父大人和大舅兄暂且安置在外书房里,三舅弟正陪着。二舅弟也来了,正带着二管事忙前忙后。”

    李铨身为炮灰,出来的早定罪最轻,露面是情分,不往跟前凑是本分。

    康正行有意退避,让李承铭独当一面,无可厚非。

    谢氏无谓点头,更在意的是李姝,“如今尘埃落定,只姝儿的身子最重要。你和亲家母办事儿我放心。姝儿脾气像我,又臭又硬,她要是不听话,你就揍她,别伤着我的小外孙就行。”

    这话怎么接?

    康正行严肃不下去了,一脸纠结道,“岳母大人放心,左右如今离得近,等您这儿拾掇安稳了,我再带姝儿来看您。”

    谢氏很满意,“老爷坑人坑己,倒是没坑姝儿。好孩子,即告了假就多陪陪姝儿。别在这儿久待,小心沾了老爷的晦气。”

    这话还是不能接。

    康正行脸色更纠结了,默默被谢氏“赶”回了康家。

    谢氏抬脚拐向二门,似笑非笑道,“该处置最后两颗老鼠屎了。”

    她直言不讳,等在二门上的二少奶奶闻言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回过神来谢氏一行已错身而过,只得咬唇拉上呆滞的大少奶奶。

    新家正院依旧分了东西跨院,先行被送来的李妙和李娟安置在西跨院里,而大姨娘和三姨娘,却如自己被随意丢在院中的行装一般,被单独晾在了上房中。

    二人神色各异。

    谢氏翻着白眼无视,进屋落座,开门见山,“该来的都来了,该走得也都走罢。带上行装,各回各家去。”

    成家了分家了,谁的姨娘谁接走奉养。

    李铨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为此,二少奶奶早得了交待,闻言心头一松,再看三姨娘亦是难掩喜色,心头又是一定,忙跟着三姨娘跪拜磕头,逃也似的抱起行装就走。

    如今的李府,不,如今的李家,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大姨娘却不肯走,见大少奶奶神色木然,恨铁不成钢的拽着大少奶奶噗通跪下,嚎道,“我不走!我不走!夫人,我对李家有生育之功,你不能赶我走!锵哥儿的孩子也是你的孙子孙女啊,老爷最疼锵哥儿,我们都不走!让锵哥儿搬回来,搬回来!我要见老爷!”

    李铨还有功名在身,李锵还剩什么?

    什么都不剩了!

    大姨娘被李英歌下令饿了几天后就不敢闹,此时却不得不闹。

    谢氏哦了一声,笑道,“滚。”

    李家留下的下人,唯忠心无匹,当下就堵了大姨娘的嘴,架起心如死灰的大少奶奶,连带着行装一起拖了出去。

    “我的后院我做主。”谢氏转头看女儿,别有深意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脏东西,当羊放了几年,还真当自己头上长出能撞山的尖角了。高门深宅,妾和庶子这种糟心东西无可避免。只是糟心归糟心,却不能本末倒置。

    他们一来,你跟着一往,那不叫宅斗,那叫闲出屁。该知道该拿捏的暗搓搓把稳了,摸到七寸一招毙命,再多算计也是浮云。

    如今这境况,就是闹到你父亲那儿,也是枉然。一个滚字,其实也不叫宅斗,叫痛快。”

    皇家内宅更难当,冯欣采能三年不生,却不能一辈子不生。

    萧寒潜能承诺一时,难道能承诺一世?

    男人的诺言,就比猪叫好听那么一点儿。

    谢氏心里腹诽,却不泼冷水,只机会教育。

    李英歌果断拍马屁,“娘亲威武。我送送他们,省得吵得难看。”

    左邻右里不敢明着围观李家,暗里却少不了指指点点。

    谢氏摆摆手。

    二门外却没吵起来,只多了两道身影。

    李铨正将二少奶奶和三姨娘送上车,错眼见李英歌带着常青跨出二门,略一犹豫,上前呐呐道,“父亲……就交给二妹妹和三弟了。我……先告辞了。”

    说罢胡乱一拱手,走得又急又快,这头大姨娘想闹闹不起来,被李家下人提溜着丢进车里,和木头人似的大少奶奶撞到了一起。

    妻子和生母被虐,李锵却好似全无所觉,他盯着李英歌,忽然笑起来,“二妹妹,不,过几天就该称你一声乾王妃了。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这娘家,这李家,还要仰仗你多带擎……”

    他才洗漱过,身上新换的衣裳却不甚合身,罩着他已然瘦骨嶙峋的身子,宽宽大大犹如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死气沉沉。

    多少年的谦逊知礼仿佛分崩离析的裂土,一块一块,剥离掉落。

    他的笑阴得渗人,说出口的话也满是阴寒之意,“我也等着你带擎。二妹妹,你和母亲那般能耐,能耐到攥得乾王殿下死死的,仍愿意娶你。不如你再求求我的好妹夫,给我在大理寺派个轻省的活计,我要是真服苦役,岂不是丢你的脸,丢母亲的脸……”

    他桀桀怪笑,眼中尽是阴狠之色。

    他的母亲真是能耐,那本定他罪的名册,他只瞥见了一角,那一角却尽是他的好母亲的字迹。

    他可真是有个好母亲啊!

    “娘和我能耐与否,干卿何事?”他笑,李英歌也笑,不退反进,一步一句,“你这身衣裳,是父亲匀给你的?你看,他那样疼你护你,现在只给得起一身衣裳。皇上一句’有辱先贤’,连他都不敢留你。

    真是可悲。

    你所说所做,更是可笑。你以为你算计的是自己和小承铭的前程,你以为父亲如此是被你带累,你以为李家如此是因你而起?你误会你自己了,你的影响力没有那么大。

    你也误会乾王哥哥了。拿捏?求情?请别拿所有人都当跟你似的傻子。你算计来算计去,却没算透皇上整顿吏治的用意,同样没看明白,有些事不是你去就山,而是山来就你。”

    她心下通透,无归道长不让她为李府改命,是因为有些事、有些人,注定要被天收。

    “你也永远不会明白,有你没你,左右不了时势。”李英歌偏头,站定在李锵身侧,看着他脸侧脖颈留下的刑讯伤疤,笑意更深,“李锵,你连李铨都不如。”

    李铨唯唯诺诺,李铨独善自身,何尝不是一种本事。

    “李锵。”李英歌轻声嗤笑,漠然收回视线,“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锵阴恻的脸色越发黑沉,垂眼盯着李英歌,一字一顿道,“她不能生,你是不是也要等到人老珠黄,才能铁树开花?呵,到时候你这个乾王妃,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指的是谢氏。

    李英歌哦了一声,现学现卖,笑道,“滚。”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砰一声噗,被常青一爪子甩出三丈远的李锵瞠目一瞬,口吐鲜血白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李锵和李铨分家后的下人多是新采买的,何曾见识过如此阵仗,心中大骂卧槽,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得将李锵抬上车,被鬼追似的滚走了。

    李英歌撇嘴,“娘说得对,真是脏东西。”

    常青拍拍手,觑着小主子神色不变,笑嘻嘻道,“脏东西丢出去就是了。小姐别生气啊。您是不是要去外书房看老爷,要是还需要丢哪个脏东西,您吱一声啊。”

    李英歌失笑。

    走进外院,却见李承铭低垂着头,杵在外书房檐下。

    谈的不顺利吗?

    李英歌心下暗叹,面上扬起柔和的笑,上前揉了揉李承铭的小脑袋,轻声道,“怎么?父亲不同意你从伍?”

    李承铭似被吓了一跳,抬手胡乱抹了把眉眼,仰头回了李英歌一个苍白的笑,“阿姐,你来了。”

    脸是笑着的,眼眶却红红的。

    李英歌半蹲下来,揽着李承铭轻轻拍着。

    阿姐好温柔。

    父亲却像失了魂魄的木偶一般,他做什么他都顺从,他说什么他都答应。

    “从伍的事……”李承铭忍不住往李英歌的肩头靠上去,抿着嘴道,“父亲同意了。”

    这样的同意算什么同意。

    李英歌心下了然,亲了亲李承铭的额角,柔声道,“父亲年纪大了,又在牢里待了太久,难免伤身伤神,你和他说事儿,这会儿恐怕也听不灵醒。父亲这样不好挪动,你拾掇处院子,先让父亲在外院安置,好不好?”

    李承铭摸了摸被阿姐亲过的额角,愣愣看着李英歌,“阿姐,父亲,父亲会好起来吧?”

    会好起来,好成以前那样,背影看起来又高大又浑厚,好像他无论怎么长大,都够不着似的。

    他希翼的看着李英歌。

    李英歌微微笑,重重点头,“会。”

    李承铭似乎得到了保证,回头看了眼身后书房,才一步一脚印,喊上二管事,再次忙碌起来。

    李英歌站起身来,温和的笑容消逝,吩咐常青,“看好门户。”

    常青一愣,就见李英歌提起裙摆,一脚踹开外书房的门,冷笑道,“李子昌,活着醒着就吱一声。”

    常青暗道卧槽,小主子这是要搞事情啊!

    这画风,难道被谢氏上身了?!

    常青忙警惕的左右一看,双手叉腰,牢牢把住外书房的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