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无人知晓(2)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就连钱关索,也依然呆呆跪在那里,只是那张灰暗的脸上,眼泪汩汩而下,似乎无法断绝。

    皇帝示意把钱关索也带出去,他回头看黄梓瑕,右手紧攥成拳,因为太过用力,青筋根根爆出,与他面容上突突跳动的肌肉一般,触目惊心:“那么,唆使垂珠偷盗九鸾钗,又杀害公主的人,究竟是谁?”

    黄梓瑕默然向他躬身行礼,说道:“仅凭一根钗尾,同昌公主当然不可能认出是九鸾钗。然而,就偏偏有一个人,擅长制作各种栩栩如生的花鸟龙凤,一夜时间,在断钗上接续一个假的九鸾钗头,并不是难事。”

    周子秦摇头道:“崇古,这不可能呀,就算是粗制滥造,就算是最熟练的玉匠,但要雕镂一支玉钗也需要好几日,何况是九鸾钗这样繁复的大钗——更何况,他又去哪里找同样一块九色玉呢?”

    黄梓瑕反问:“为何要用玉呢?反正只是在混乱人群中让公主远远看一眼,那么,用调好颜色的蜡,做一支九鸾钗,她又怎么会在仓促间认得出来?而且,一夜时间,用蜡做一支玉钗,不是绰绰有余?”

    鸦雀无声的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吕至元的身上。

    郭淑妃一边缓缓摇头,一边垂下眼睫,眼中的泪水无奈而悲戚地滑了下来。

    而皇帝瞪着吕至元许久,重重地退了两步,跌坐回椅中,他说不出话,只用愤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吕至元。

    吕至元此时的目光,只投向堂外的天空,静默不语。

    他的侧面,那一道道皱纹,就像是岩石上风化的沟壑。他遥望着天边,似乎看着自己的女儿越奔越远,终于远离了他,远离了这个可怕的长安——在她,还不知道父亲为她所做的一切时。

    或许,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曾怨过,曾恨过的父亲,为她做过什么。

    黄梓瑕望着吕至元,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但她终于还是开口,说:“吕老丈,你要为你的女儿复仇,我理解你这种心情。但你不应该为了掩饰自己,而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崔纯湛赶紧小心翼翼地请示皇帝,问:“圣上,是否要给吕至元上刑,让其招供?”

    “不必了,我认罪……我杀了三个人,魏喜敏,孙癞子,同昌公主,都是我杀的。”吕至元打断他的话。

    压抑在堂上的气息,并没有因为他认罪而有拨云见雾的感觉,反而越发凝重。

    黄梓瑕叹了口气,说:“在此案之中,同昌公主虽然间接伤害了你的女儿,但她毕竟是无心之失,而且她这样的身份,你却执意要杀她,又是为什么?”

    “同昌公主……我其实并没有想杀她。毕竟如你所说,她并不是直接把滴翠害成这样的人。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滴翠要向大理寺投案自首,说自己是杀人凶手。可我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危在旦夕,我也更不能去投案自首,祸及女儿啊!”吕至元说着,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说,“这个时候,我想到了同昌公主,我想,这一切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大约只有她,才能救我的女儿了。所以我诱使垂珠为我偷了九鸾钗出来,谁知她却只给了我一半。但我虽没能从垂珠手中骗到九鸾钗,但已经看清了那钗头的模样,所以我揣测垂珠应该不敢将坏掉的九鸾钗交给公主,于是就像你所说的那样,用蜡赶制了一支九鸾钗,远远看去,就跟真的差不多。”

    黄梓瑕又问:“你对公主府的事情似乎很熟悉,是不是豆蔻告诉你的?”

    “是,她与我家来往很少,但滴翠的母亲毕竟是她姐姐。我今年去春娘坟上祭扫时,她也来了。我匀了一点香料给她,但她说公主府的规矩,外人收受的所有贵重东西都要上交给公主的,公主身边有个十分贪心的魏喜敏,又有头疾,有香料肯定会被他拿走,尤其是安神的。”

    “可是,公主做了九鸾钗丢失的梦,你又是从何得知?”

    “是那日魏喜敏到我店中,被我用香迷倒之后,我将他绑好,他曾迷迷糊糊以为自己身在阴曹地府,所以吓得什么都说,我问了几句,他就说了公主的梦,还说看到公主偷偷见钱关索的事情,我联系上钱关索最近得意洋洋炫耀自己女儿送的金蟾,又听说公主身边的侍女垂珠手上有伤痕,帮公主冒充得很好,于是我猜想,垂珠或许就是钱关索的亲生女儿了。”

    黄梓瑕默然点头,身后皇帝已经暴怒地打断了她的询问:“别问这些有的没有的!先把杀害公主的事情,一五一十招供出来!”

    吕至元垂下头,说道:“我拿着假的九鸾钗,偷偷躲在公主府外,跟着她到平康坊。被堵在路上的公主下车,顺利地被我引了过来。我在混乱之中将她带到无人处,向她坦承了自己杀她府上的宦官和那个孙癞子的罪行,跟她说我女儿是冤枉的,求她救救滴翠。她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只看着地上的草芥冷笑。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她让大理寺释放滴翠。可公主情绪极差,劈头便只让我们父女俩都洗干净脖子等着,她说……她说,不仅你要死,你女儿活不了!”

    皇帝听他讲述同昌公主临死前的模样,他坐在椅上,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自己女儿肆无忌惮、骄傲任性的模样。那锋利单薄的五官,就像一枚最易折断的冰凌,却偏偏还如此倔强固执。

    皇帝觉得自己的胸口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用力抓着椅子扶手,死死地瞪着吕至元,却无法挤出一个字。

    “那个时候,我害怕极了,公主若走了,我和滴翠,都要死了……我已经杀了两个仇人,年纪也大了,死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可滴翠……滴翠这么年轻,就跟刚抽出的花苞似的,她怎么可以和我一起死?”吕至元说到这里,终于一反之前的缄默低沉,他激动地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要把那里的血给呕出来,“那一刻,那一刻我忽然想……和此事有关的,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如果公主也死了,不就可以证明,正在大理寺的滴翠,她……她是无辜的吗?”

    在满堂寂静的人中,吕至元的嗓音嘶哑干涩,却让众人都不知如何以对。

    “所以,我就……赶上她,将那支钗尾,刺进了她的心口……”

    郭淑妃发出疯狂的叫声,眼看就要扑到堂上来。她身旁的宦官与侍女忙将她拉住,却无法阻止她恸哭失声:“陛下,灵徽……灵徽竟死在这种小人之手!陛下……”

    皇帝坐在椅上,仿佛已经完全听不到、看不到,只是坐在那里,巨大的悲痛淹没了他,让他一时无法动弹。

    黄梓瑕低声说道:“吕至元,整个长安城都在说,你嫌弃自己的女儿,将她赶出家门,又贪财无耻……然而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你为了保护你的女儿滴翠而已。其实,在她被孙癞子侮辱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报仇了。魏喜敏是公主府的宦官,公主府有心要保他,你知道自己无法走官府这条路,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动手,亲自杀了他们!”

    她的目光落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色仓皇凄凉的张行英身上,停了许久,才继续说了下去:“可你知道,这事若是一旦败露,不但你会死,你的女儿,也一定会被你牵连,到时不死也要流放。于是你在下定决心要杀人的那一刻起,就把滴翠赶走了。你给她丢了一条绳子,逼她去寻死,其实就是想当众与她断绝关系,让她远走高飞,不受牵连。然而我想你一定偷偷地跟着她,不然的话,你又如何能不偏不倚寻到张行英家,被滴翠撞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