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半生荒唐,余生有你 > 第10章 命中解不开的结(2)

第10章 命中解不开的结(2)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次日,白梓岑起了个大早,只为提早赶赴机场。她对机场的概念很是生疏,因为她活了整整二十六年,也没坐过一次飞机。当年被拐卖的时候,她被塞在绿皮火车的货运箱里,任她怎么哭喊,火车也不会停下。铁轨轰隆隆的压轴声,一并带走了她对家庭的所有回忆。后来,回远江市的时候,她乘的也是绿皮火车,依旧是轰隆隆的撞击铁轨声。被解救回家的时候,她觉得火车震颤着的声音也是极为好听的,是满怀期待的。只是她没想到,后来面对她的,却是父母早已车祸身亡,唯一的哥哥也成了植物人的窘境。

    白梓岑凭借着前些日子陪梁延川接梁语陶的经历,才终于摸索到了机场入口。那里已经有组织里的人在等着了,悬横的鲜红的条幅上写着几行字:“欢迎陈卉回家。”白梓岑没耽搁,直接走过去和组织里的人接头,随手往身上套了件统一的T恤制服,就一同加入了队伍里。

    接机口人满为患,陈卉的父母更是攀着机场布置好的围栏,望眼欲穿地盯着接机口。陈卉的父亲倒是还好,母亲则是哭成了泪人。白梓岑怕她哭晕过去,就一直和组织里的伙伴帮扶着她。

    有一批乘客下机了,接机口逐渐开始骚动。白梓岑一个不留心,就被慌乱的人群挤了出去。身后又没有任何人帮衬着,她险些就要栽倒下去。

    电光石火之间,有个味道熟悉的怀抱拦住了她,夹带着些轻微的松木气息,渗透进她的呼吸里,莫名好闻。他的左手揽着她的腰间,微烫的指尖,令白梓岑有一瞬间的愣怔。她还没来得及质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已经有一双小手在轻轻地推搡着她了。

    “爸爸,陶陶不喜欢你抱别人。”稚嫩的小身板拼命往白梓岑身上挤,硬生生地要把白梓岑从梁延川的怀里挤对出去。

    望着梁语陶嘟嘴生气的模样,白梓岑只觉得莫名可爱。她也不敢仓皇地退出梁延川的怀抱,因为小小的人儿还靠在她的身上,她生怕一走开,小姑娘就失力摔倒在地上,那样可是会弄疼她的。

    白梓岑小心翼翼地稳直了身子,才慢慢地从梁延川的怀里退了出去。她有些狼狈地捋了捋头发,语气卑微,说:“你跟陶陶怎么也在这里?”

    “来接一个朋友,陶陶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就顺便带过来了。你呢?”

    白梓岑指了指身上的队服,朝他笑笑:“来参加公益活动的,宝贝回家网站。”

    她话音刚落,接机口那边就跟炸开了锅似的。白梓岑想凑过去,但无奈人流太拥堵,她连挤都挤不进去。她努力将人群撕开一条缝,透过缝隙观察接机口的状况。隐约中,她能辨认出有个女孩从接机口走了出来,毛茸茸的短发,稚嫩的脸上黑黢黢的,像是经烈日暴晒过才产生的黝黑。

    还未等众人有所反应,陈卉的母亲已经径直翻过了铁栅栏,往陈卉的身上扑去,口中狼狈地呼喊着:“小卉,我的小卉,你终于回来了!妈妈和爸爸找了你整整六年了,你知不知道?”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嘈杂人声奋力涌进耳朵,几乎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组织里的人,大约都有些家庭未能团圆的经历,见到这一幕的时候,纷纷眼眶湿润,连白梓岑也不例外。

    梁延川倒是面不改色,只掀了掀眼皮,望着旁边眼圈微红的白梓岑:“怎么,想到了你以前?”

    白梓岑吸了吸鼻子,语气恳挚:“是啊,我被拐卖的时候,也跟这小姑娘走失时一样大,整十岁。不过她比我幸运,她走失六年,十六岁的时候幸运地回到了家乡,找到了父母。而我十六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了,我哥也很不幸,变成了现在这样。”

    梁延川久久没有回话,连身旁梁语陶亲昵的动作,也一并视若无睹。许久之后,他只是冷着嗓子眼,带着些质问的口气,问她:“所以……白梓岑你恨吗?”

    白梓岑猛地一怔。

    他上前一步,与她并肩,故意压低了声音,附着在她的耳畔:“不,你不该恨的,连后悔都不该有。因为你已经报复过了,不是吗?”

    他面目冷峻,有那么一瞬间,白梓岑都快要认不出他了。她停顿许久,才温和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延川……”

    那股微弱的声线,如同哀求。

    然而,梁延川却没有任何回应。他将目光涣散地投向某一处,嘴角淡淡地扬起,掩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嘲讽:“白梓岑你根本不该有恨,你都已经报复过了,怎么还能有恨呢?”

    他别过脸,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她。四目相对的时候,白梓岑分明在他的眼里,看见了那几欲噬人的怒意。

    “我至今还记得,你当初给我那一刀的时候,跟我说的那四个字。白梓岑,你还记得,那四个字是哪四个吗?”

    白梓岑的心房钝痛,像是有一双手在挖空她的脑子,无形之间,却又鲜血淋漓地带出了那些难以忘怀的过往。

    “或许当年你被人拐卖,有我父亲一半的责任。但是我被你捅了那一刀之后,就已经悉数还给你了。”

    低沉的声线落下不到半秒,他又恍惚想起了什么,微笑着补充:“刚刚是口误,你给我的,哪只那一刀啊……分明是两刀。”

    人群拥挤的黑暗中,梁延川悄悄地握上了她的手臂,模仿着她当时的模样,一遍遍地往他胸口上戳:“白梓岑你还记得吗?当时你就是这样,一刀扎中了我的心脏。然后,一来一回,整两刀。”

    “对……对不起。”白梓岑整个人都在颤抖。

    梁延川能清晰地感受到,白梓岑全身细微的震颤,穿过手臂脉搏,一直传送到他的感官。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只是很感谢你,杀死了那个爱得像傻子一样的梁延川。毕竟,所有的解释,都不敌你当时的那四个字来得清晰明了——父债子偿。”

    语毕,他连背影都不屑于留给她,便抱起梁语陶走远。

    白梓岑想,时光若能回到过往,她一定再也不会做出这般糊涂的事,更断然不会……说出那么伤人的四个字。

    梁家父母得知旅居国外的孙女梁语陶终于回国了,忙不迭地就让梁延川将她带回宅子里。梁延川好不容易腾出个周末,就带着梁语陶特地回了一趟梁家。

    梁语陶鲜少回国,最近一次回国也是在两年前。因为小时候得过很严重的肺病,她的肺功能一直不算太好。近些年国内空气污染太过严重,加上梁语陶的呼吸系统太差,梁延川一直不敢轻易让她回国。但眼见这些年她的病也逐渐开始好转,梁延川才终于放下了心思让她回国看看。

    梁延川与梁语陶驱车赶到梁家宅院的时候,父亲梁振升和母亲周雅彤已经等在了门口。每年有近两个月,二老都会特地赶赴美国陪伴小孙女,因此对于梁语陶而言,他们并不是陌生的。

    车子刚一停下,梁语陶就迫不及待地从车子里爬了出来,蹦蹦跳跳地走到梁振升夫妇身边。

    梁振升身着黑色中山装,脊背笔直,眉目英挺,依稀还能看出些当年英姿勃发的模样。而站在他身旁的周雅彤,则是一派温和地看着由远及近的车子。大约是多年的商场经历,令梁振升的脸上无时无刻不带着一股皮笑肉不笑的严肃气质。然而,在见到小孙女的那一刻,这种表情终是松动了:“乖囡囡,快让爷爷抱抱,看看最近有没有长胖点。”

    梁振升蹲下身,梁语陶便配合地跳进他的怀里。末了,还不忘用稚嫩的脸颊,磨蹭着他带着点胡茬儿的粗糙的老脸,软哝哝地说:“爷爷,I miss you。”

    “I miss you是个什么意思?爷爷没学过英语。”梁振升笑眯眯地问,眼角浮起的皱纹慈爱而温柔。

    “就是那个I miss you的意思喽。”梁语陶挠着头皮,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梁振升顿觉和孙女之间似乎有代沟了,立刻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出去,幸而妻子周雅彤阻止了他:“振升,你火急火燎地这是要打电话给谁啊……”

    梁振升倒也不瞒着:“刚刚陶陶跟我说了句I miss you,我也不太懂什么意思,就想着打电话给赵秘书问问,她在国外留过学应该知道的。”

    周雅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角的细纹都在浅浅颤动:“就跟你说了,前阵子该给你找个英语老师。你看吧,现在连陶陶说话都听不懂了。不过幸好我学了几句,这个I miss you吧,就是我想你的意思。”周雅彤伸出手,逗了逗梁语陶肉肉圆圆的小脸,“咱们家小孙女现在是在跟你说她想你了。”

    “我家乖孙女真是嘴甜。”梁振升年迈的脸上笑开了花。

    梁振升话音刚落,梁延川恰好从车里走了出来。听闻梁延川走近的声响,梁振升表情里那些慈爱的气息一瞬间消失殆尽,甚至连怀抱里一直不愿松开的小孙女,也一并交给了周雅彤照顾。

    梁振升与梁延川之间的气氛,几乎时时都是剑拔弩张的。

    这么些年,周雅彤已经习惯了做这父子俩的中间人。见两人都不说话,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延川啊,你爸知道你要带陶陶回来,特地让桂姨准备了一大堆你爱吃的菜。”周雅彤拽了梁振升一把,又反过来牵了牵梁延川的袖子,“父子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别闹别扭了,赶快进去吧。你们不饿,陶陶也要饿的。”末了,她还不忘向陶陶使了个眼色,“陶陶是不是饿了呀?”

    梁语陶倒也会意,摸着小肚皮就揉了揉,嘴里嘟囔着:“肚子咕噜噜,陶陶好饿。”

    一听孙女饿了,梁振升终是率先拉下了脸皮,径直走了进去。没过多久,梁延川也紧随其后走进宅子里。

    饭桌上的气氛依旧不冷不热,唯有周雅彤逗弄着梁语陶的时候,梁振升还会应和着小孙女的笑声干笑几声。至于梁延川,则是从头到尾都埋首在他随身携带的公文中,一声不吭。

    梁振升在商场上常年保持着唯我独尊的气质。因此,当他唯一的儿子梁延川,在他面前如此目中无人的时候,终是忍不住发作了:“工作工作工作,每次回家都是工作,你还能不能干点别的?!”

    梁延川静默半晌,片刻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不是您干的那些小动作,或许我现在不会这么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梁振升紧皱的眉眼里,夹带着些怒意。

    梁延川信手翻开一页公文,略微粗糙的纸张,在指尖的摩挲中窸窣作响:“近半年,成峰建设违法排污的案件一直毫无线索。然而,在一个月前,居然有人在已经检测过无污染的小河里,捡到了重度金属有毒污染物。”梁延川终于将目光从厚重的公文里抬了起来,两手抱肩,饶有兴致地看着梁振升。

    “爸,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吗?”

    梁振升紧蹙着的眉头有些轻微的颤动。数十年的夫妻相处经验告诉周雅彤,这是梁振升发怒的前兆。她赶忙抛下手中给梁语陶削了一半的梨,语气急促地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

    “延川啊,你爸这还不是看你日日夜夜查案子,怕你身体吃不消,才想出了往河里投放污染物的法子吗?说到底,他也是为你好……”

    梁延川冷不防地打断:“论情节,这是妨碍司法公正。论刑法,这是伪造假证。如果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一定严惩不贷。”

    砰——

    还未等梁延川说完,梁振升已然拍案而起,大声怒斥:“梁延川,我看你现在是打算把我送进监牢里了是吧?!”

    梁延川只是勾了勾唇角,指节清幽地敲打在桌面上,发出咚咚的脆响:“在远江市的地皮上,单凭梁振升这个名号就没人敢动您一根汗毛。不过,爸你千万别忘了,我是个公务人员,如果你还不想让你唯一的儿子坐牢,就请收敛你的那些小动作。要知道,现在这些小动作都是我给您瞒着的。公务人员知法犯法,是要求从重处理的。”

    梁振升冷哼一声:“你现在倒是还敢威胁起我来了?”

    “我哪敢威胁您,像您这么擅长只手遮天,连毁人家庭、拐卖别人的女儿都做得出的人,说起来,我还真是不敢开罪。”梁延川单纯地笑笑,轻而易举地将文件收回公文包。

    梁振升眼里的怒意,如同即将引爆的炸弹,一经燃烧,便再也没有寰转的余地,连带嗓音都抬高了一个分贝:“梁延川,我看你真是被那个贱女人迷了心窍了!”

    这么多年,梁振升一直很清楚明白地知道,梁延川与他的症结所在。

    千言万语不过就是那三个字——那个女人的名字。

    梁延川没有回应,气氛莫名地僵持,像是有一双无形操控着的手,按下了暂停键,整个饭桌上的人,没有一个再开口。饶是平时一直擅长扮演和事佬角色的周雅彤,也十分识相地一声不吭。

    梁振升怒视着梁延川,猛地一拍饭桌,转身就要走。饭桌被拍得震荡,好几枚瓷盘都顺势滚到了地上,脆生生地碎裂开来。

    “爷爷,你吓坏陶陶了。”梁语陶矮矮小小的身子窝在靠背椅里,扁着唇,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梁振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梁振升见状,哪还顾得上生气,只得直奔梁语陶的座位,将她从儿童座椅里抱出来,按在怀里语气低微地哄着:“是是是,是爷爷不好,把我们家陶陶吓坏了。爷爷以后再也不生气了好不好?”

    如果说周雅彤是梁振升的贤内助,那么梁语陶一定是上辈子用来收服梁振升的阎王爷。梁语陶一哭闹,饶是天大的事情梁振升也能放在一旁。就好比有一次,梁振升正在与合作方签署着一笔上亿元的工程项目,但梁语陶一个电话来说想爷爷奶奶了,他就什么都顾不上地,订了机票就带着周雅彤往美国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