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希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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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活在希望之中,旧的希望实现了,或者泯灭了,新的希望的烈焰又随之燃烧起来。如果一个人只管活一天算一天,什么希望也没有,他的生命实际上也就停止了。——莫泊桑

    清晨,程致远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西式早餐,两人吃完早餐,休息了半个小时,就出发了。

    大年初一,完全没有交通堵塞,一路畅行,十一点多,已经快到两人家乡所在的城市。

    颜晓晨的家不在市里,在下面的一个县城,车不用进入市区。虽然有GPS,李司机还是有点晕头转向,颜晓晨只知道如何坐公车,并不知道开车的路,程致远却一清二楚,指点着哪里转弯,哪里上桥。

    等车进入县城,程致远说:“下面的路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你应该认路了吧?”

    “认识。”小县城,骑着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全逛完,颜晓晨知道每条街道。她让李司机把车开到一个丁字路口,对程致远说:“里面不方便倒车,就在这里停车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进去就可以了。”

    这边的房子明显很老旧,的确不方便进出车,程致远也未多说,下了车,看李司机把行李拿下,交给颜晓晨。

    不管是程致远的车,还是程致远的人,都和这条街道格格不入,十分引人注意,颜晓晨注意到路口已经有人在探头观望,她有些紧张。

    程致远估计也留意到了,朝颜晓晨挥挥手,上了车,“我走了,电话联系。”“谢谢!”颜晓晨目送他的车走了,才拖着行李向家里走去。

    虽然这边住的人家都不富裕,可院门上崭新的“福”字,满地的红色鞭炮纸屑,还有堆在墙角的啤酒瓶、饮料瓶,在脏乱中,也透着一种市井平民的喜庆。

    颜晓晨走到自己家门前,大门上光秃秃的,和其他人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打开门,首先嗅到的就是烟味和一种说不清楚的霉味。她搁好行李,去楼上看了一眼,妈妈在屋里睡觉,估计是打了通宵麻将,仍在补觉。颜晓晨轻轻关好门,蹑手蹑脚地走下楼。她换了件旧衣服,开始打扫卫生,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屋子里的那股霉味总算淡了一点。

    她拿上钱,去路口的小商店买东西。小商店是一楼门面、二楼住人,小本生意,只要主人没有全家出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开门。颜晓晨买了两斤鸡蛋,一箱方便面,店主和颜晓晨家也算是邻居,知道她家的情形,问颜晓晨要不要小青菜和韭菜,他家自己种的,颜晓晨各买了两斤。

    拎着东西回到家,妈妈已经起床了,正在刷牙洗脸。

    颜晓晨说:“妈,我买了点菜,晚上你在家吃饭吗?”

    颜妈妈呸一声吐出漱口水,淡淡说:“不吃!”

    颜晓晨早已习惯,默默地转身进了厨房,给自己做晚饭。

    颜妈妈梳妆打扮完,拿起包准备出门,又想起什么,回头问:“有钱吗?别告诉我,你回家没带钱!”

    颜晓晨拿出早准备好的五百块,递给妈妈,忍不住说:“你打麻将归打麻将,但别老是打通宵,对身体不好。”

    颜妈妈一声不吭地接过钱,塞进包里,哼着歌出了门。

    颜晓晨做了个韭菜鸡蛋,下了碗方便面,一个人吃了。

    收拾干净碗筷,洗完澡,她捧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为了省电,客厅的灯瓦数很低,即使开着灯,也有些暗影沉沉;沙发年头久了,妈妈又很少收拾,一直有股霉味萦绕在颜晓晨鼻端;南方的冬天本就又潮又冷,这个屋子常年不见阳光,更是阴冷刺骨,即使穿着羽绒服,都不觉得暖和。想起昨天晚上,她和程致远两人坐在温暖明亮的屋子里,边吃饭边聊天看电视,觉得好不真实,可她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幕才是在做梦。

    待杯子里的热水变冷,她关了电视,回到自己屋子。

    打开床头的台灯,躺在被窝里看书,消磨晚上的时间不算太艰难,只是被子太久没有晒过了,很潮,盖在身上也感觉不到暖和,颜晓晨不得不蜷成一团。

    手机响了,颜晓晨看是沈侯的电话,十分惊喜,可紧接着,却有点茫然,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这个电话。迟疑了一瞬,还是接了电话。“颜晓晨,吃过晚饭了吗?”沈侯的声音就如盛夏的风,热烈飞扬,隔着手机,都让颜晓晨心里一暖。

    “吃过了,你呢?”

    “正在吃,你猜猜我们在吃什么?”

    “猜不到!是鱼吗?”

    沈侯眉飞色舞地说:“是烤鱼!我们弄了两个炭炉,在院子里烧烤,配上十五年的花雕酒,滋味真是相当不错……”从电话里,能听到嘻嘻哈哈的笑声,还有钢琴声、歌声,“我表妹在开演唱会,逼着我们给她当观众,还把堂弟拉去伴奏,谢天谢地,我的小提琴拉得像锯木头……”

    颜晓晨闭上了眼睛,随着他的话语,仿佛置身在一个院子中,灯火闪烁,俏丽的女孩弹着钢琴唱歌,炉火熊熊,有人忙着烧烤,有人拿着酒在干杯。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冬天,可那个世界明亮温暖,没有挥之不去的霉味。

    “颜晓晨,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在听你说话!”

    沈侯笑,“狡辩!我命令你说话!”

    “Yes,Sir!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怎么过年的?都做了什么?”

    “家庭大扫除,去商店购物,做饭,吃饭,你打电话之前,我正在看书。”

    “看书?”

    “嗯!”

    “看什么书?”

    “FractalsandScalinginFinance(金融中的分形与标度)。”

    沈侯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颜晓晨同学,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电话那头传来“猴哥”的叫声,颜晓晨笑着说:“你还想继续听我说话吗?我有很多关于金融分析的心得体会可以谈。”

    “得!你自己留着吧!我还是去吃烤羊肉串了!”

    “再见!”

    “喂,等一下,问你个问题……你想不想吃我烤的肉串?”

    “想!”

    “在看书和我的烤肉之间,你选哪个?”

    “你的烤肉!”

    沈侯满意了,“我挂了!再见!”

    “再见!”

    颜晓晨放下手机,看着枕旁的FractalsandScalinginFinance,禁不住笑起来,她只是无事可做,用它来消磨时间,和美味的烤肉相比,它当然一文不值,沈侯却以为她是学习狂,自降身价去做比较。

    颜晓晨接着看书,也许因为这本书已经和沈侯的烤肉有了关系,读起来似乎美味了许多。

    第二日,颜晓晨起床后,妈妈才回来,喝了碗她熬的粥、吃了个煮鸡蛋,就上床去补觉了。

    颜晓晨看天气很好,把被子、褥子拿出来,拍打了一遍后,拿到太阳下曝晒,又把所有床单、被罩都洗干净,晾好。

    忙完一切,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准备随便做点饭吃,刚把米饭煮上,听到手机在响,是沈侯打来的。

    “喂?”

    沈侯问:“吃中饭了?”

    “还没有。”

    “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吃?”

    颜晓晨张口结舌,呆呆站了一瞬,冲到门口,拉开大门,往外看,没看见沈侯,“你什么意思?”因为过度的紧张,她的声音都变了。

    沈侯问:“你这到底是惊大于喜,还是喜大于惊?”

    颜晓晨老实地说:“不知道,就觉得心咚咚直跳。”她走出院门再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沈侯的确不在附近,“我现在就在家门口,没看到你,你是在逗我玩吗?”

    “嗯,我的确在吓你!我不在你家附近。”

    颜晓晨的心放下了,沈侯哈哈大笑,“好可惜!真想看到你冲出屋子,突然看到我的表情。”

    颜晓晨看了眼狭窄脏乱的巷子,一边朝着自己残旧的家走去,一边自嘲地说:“你以为是浪漫片,指不准是惊悚片!”

    沈侯笑着说,“我本来的计划是想学电影上那样,突然出现在你家外面,给你个惊喜,但技术操作时碰到了困难。”

    “什么意思?”

    “我按照你大一时学校注册的家庭地址找过来的,可找不到你家,你家是搬家了吗?”

    颜晓晨的心又提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你说……你来……你来……”

    沈侯非常温柔地说:“颜晓晨,我虽然不在你的门外,但我现在和你在同一个城市。”

    颜晓晨拿着手机,站在破旧的院子里,看向遥远的天际,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像是跌入了一个不真实的梦境里——天空蔚蓝如洗,江南的冬日阳光宁静温暖,映照着斑驳的院墙,长长的竹竿,上面晒着床单、被罩,正随着微风在轻轻飘动,四周浮动着洗衣粉的淡淡清香,一切都变得异常美好、温馨。颜晓晨听见自己犹如做梦一般,轻声问:“你怎么过来的?”

    “我和堂弟一块儿开车过来的,又不算远,大清早出发,十一点多就到了。你家地址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我这边的路不好走,我平时都坐公车,也不会指路,你在哪里?我来找你!”颜晓晨说着话,就向外冲,又想起什么,赶忙跑回屋,照了下镜子,因为要做家务,她特意穿了件旧衣服,戴着两个袖套,头发也是随便扎了个团子。

    沈侯说:“我看看……我刚经过人民医院,哦,那边有一家麦当劳。”

    “我知道在什么地方了,你在麦当劳附近等一下我,我大概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没事,你慢慢来。我们在附近转转。”

    颜晓晨挂了电话,立即换衣服、梳头。出门时,看到沈侯送给她的帽子、围巾,想到沈侯春节期间特意开车来看她,她似乎不该空着手去见他,可是,仓促下能送他什么呢?

    从县城到市内的车都是整点发,一个小时一班,颜晓晨等不及,决定坐出租车。半个小时后,她赶到了市内。在麦当劳附近下了车,她正准备给沈侯打电话,沈侯从路边的一辆白色轿车上跳下来,大声叫:“颜晓晨!”

    颜晓晨朝他走过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知道他在这里等着,可这一刻,依旧脸发烫,心跳加速,她胡思乱想着,既然已经没有了惊,那么就是喜了吧?

    车里的男生摇下车窗,一边目光灼灼地打量颜晓晨,一边笑着说:“嗨!我叫沈林,双木林,猴哥的堂弟,不过我们是同年,他没比我大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