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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艰难的筹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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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4章艰难的筹划(2)

    有人轻轻地在敞开的门扉上叩了两下。

    他把思路收回来,转过头看了一眼。

    是蒋抟。

    他瞥了老部下一眼,问道:“有什么事?”

    蒋抟在门口拱了下手,进屋说道:“一来就看见您这门开着,知道是您回来了。”他在燕州半年多,在提督府也做了几个月的事,这个西马直军寨的文书倒是一点没变,还是老模样,黑不溜秋一张脸,绸衫的下摆掖在腰带里,袖子挽得老高,露出干筋巴骨的两条细胳膊,耳朵上还夹着个毛笔,看起来就象个乡下财主家的帐房。自从霍士其借调到卫牧府出任葛平大库转运使之后,他实际上就是顶了霍士其留下来的差使,成了商成的“机要秘书”,所以虽然劳累,不过精神头倒是挺好,黑脸膛上总是红光熠熠。因问道:“您是几时回来的?”

    商成说:“昨天傍晚。”

    “怎不在家里多休息一下?”蒋抟略带点责怪的意味说道。看商成含笑不语,就把几份文书放桌上,说,“正好您上衙门了——葛平新库仓房扩建,还要修路,要追加几笔款子。这一回钱粮要得多,卫牧府不敢马上批,就把公文转过来了。”他知道商成的秉性,因此也不说什么问候话,直接谈公事。“霍公的呈文上说,新修道路耗时久糜费多,不如借助燕水,把粮食军资从燕州直接沿河运上去……”

    商成有点惊讶。设立葛平大仓是他一手做的规划布置,还亲自带着人去查勘过地形地理,当时就注意到燕水河有好几处浅滩不能行船,还为此惋惜了很长时间——假如能过船,以后运送物资就方便了,水运怎么说都比陆路运输快捷,而且省时省力——怎么霍士其现在又说要修船坞了?

    蒋抟没注意到商成的脸色,继续说:“……还是霍公有见地!要不是他提出来用船运东西,谁能想到如此的便利事情?以前十数人工三四十驮马要干三五天的事情,如今一天就能做到,节省了多少路途虚耗?大约也不是没人能想到这一条,只是燕水上那几道滩阻了船路。也是霍公有办法,葛平大营出钱粮,沿途各县出人工,雇人淘滩围堰提高水位,正好水利河工一举两得。”说着敬佩地望了商成一眼。燕水上行船也是商成的功绩。要不是他下令大兴河工水利,霍士其再有想法,燕水还是不能走不了船。知道商成不喜欢听这些奉承话,就又笑道,“就一条不好——霍公给钱给得太大气……”

    商成看他似有深意地凝视自己一眼,马上又目光闪烁地低下头去,心头已经明白这是蒋抟在给自己做暗示和提醒。他没有去细看那公文,提笔在扉页上签下“同意。商。请牧府即刻划拨钱粮。”端端正正的楷书字,一笔一画一丝不苟。他把公文交给蒋抟,含笑说道:“老蒋有心了。葛平大库事关重大,是我特意交代霍公要建得快还要修得好,霍公在钱粮上从宽里打算也是题中应有。”

    蒋抟不好意思地说:“我就知道我是枉做小人了……”

    商成摇头说:“话不是这样说。你和霍公的私交不错,还能对我说这样的话,可见你的公心。霍公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在钱粮的事情上折过大跟头,所以这方面绝对不会出差错。”但霍士其背着他替人关说人情帮忙遮掩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但这些芝麻绿豆的事情,他也不想去追究。

    蒋抟干笑了一下,说:“我倒不是怕霍公做出什么事来。而是……”他绷紧了嘴唇,似乎甚至思索,停了片刻才声音深沉地说道,“我来提督府是四月里的事情,好多事情都不知道,只是听人说起。督帅辛苦煎熬了半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要是被有心人抓着霍公的不是来针对督帅,就怕……”他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说得语无伦次,商成却听得清清楚楚。闹半天蒋抟是担心这个事啊!他既感激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蒋抟带着他签字的文书走了。他走到一角的几案上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水,端着杯子站到舆图前,重新回到被打断的思路上。

    事实上,在他和张绍的前后几次谈话里,针对北征失利他还有两个个很重要的观点没提出来。一个是在军事上。对突竭茨长期采取的主动防御战略——这一点从大赵在燕北地区的几条通道上设立的一系列军寨关隘并在紧要处囤驻重兵就能看出来——造成了一系列后果之一。他以为,就是长期的防御态势,让人们的思想固定和拘泥,在需要主动和冒险精神的时候,总是显得迟疑、犹豫和瞻前顾后,结果错失良机。在防御中,保守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做法,但是在进攻中,缺少冒险精神就成为把均衡转变为优势、把优势转化为胜利的制约。另外一方面,就这个时代而言,大赵又是富裕的——这从中原源源不断送来的各种物资就能看出来,粮食、布匹、军资、钱物……他有时候都不敢想象,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又是如何一个国家——她怎么会那么富有?富裕的国家,羸弱的国势,在富裕带来的自豪和被北方草原民族不间断欺凌所造成的屈辱中,催生出了浮躁的复仇情绪。这一点在陆寄和狄栩他们这样的知识分子中尤其明显,区别只在激进或者缓和;而且就算是主张“徐徐图之”的狄栩,还是恨不得“昼啖其肉夜寝其皮”。

    他能理解这种强烈的感情,而且他也恨不得马上就“渴饮匈奴血”。但是他不能这样做。去年失利的阴影还悬在人们的头上,即便他通过打击土匪根治匪患这种用牛刀杀鸡的办法来鼓舞起一些士气,但是卫军里依然有悲观厌战情绪。在朝廷里,缓进派已经占了上风,几次严令诸卫“滋养黎民操训将士小心守土勿轻启边衅”。

    然而,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一面要求边卫驻军加强防御,一面又不断地把物资送来燕山。

    这显然有点矛盾了。

    他认为,这既说明缓进派并没有完全把握朝廷里的局势,又说明“打”已经成为一种无法压制的呼声。看来,和突竭茨人打一仗,打一场大仗,是从燕山到上京、从普通百姓到知识分子的共识。

    这实际上也就是为战争作了舆论上的准备。

    有道义的制高点,有舆论的支持,有物资上的准备,现在就差一件事——怎么打?

    他低着头,在屋子里绕着圈子,仔细地思考着军事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