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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阴毒知府埋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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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数天,相安无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江湖欠债,到时必还。到第七天深夜,债主还是上门了。

    那晚,茅知府心惊肉跳,辗转反侧,难以安睡,便在书房看书,书房门口自有捕快兵丁守护。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闪进一个人来,一身黑色夜行衣靠,背插一柄长剑,手里拎着只包袱,来人把门带上,朝他一笑,扮个怪相,茅知府吓得口不能言,竟呲出一泡尿来,凳子上地上全湿了,也忘了呼喊捕快兵丁。

    来人一闪,已到眼前,竟是个小伙子,眉飞入鬓,目若点漆,威棱四射,锋利如刀,他将手头包袱往案头重重一放,沉声道:“狗官,知道大爷是谁么?”

    茅知府哆嗦道:“是,是,飞天侠盗丁爷,丁大爷。”

    丁飘蓬道:“没错,正是大爷,狗官,你与小舅子狼狈为奸,为虎作伥,残害良善,侵吞民财,搜刮民脂民膏,恶贯满盈,知罪么?”

    茅知府扑嗵一声,跪在地上,道:“下官知罪,万望大侠高抬贵手,容下官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丁飘蓬道:“听说,你也是穷人出身,起初政声尚可,以后每况愈下,如今,则是臭名昭著。”

    茅知府听丁飘蓬的口气转缓了,忙道:“下官知罪了,定当痛改前非。昔时,下官家境贫寒,靠读书求学,勤奋刻苦,从童生、秀才、举人、进士到如今,一路科考,历尽艰辛,十年寒窗,着实不易。”

    丁飘蓬道:“你既出身贫寒,应知穷人不易,一旦为官,更应扶贫济困,竟与刁民恶霸勾结,沆瀣一气,助纣为虐。狗官,你说该杀不该杀!”

    茅知府磕头如捣蒜,求饶道:“下官该杀,下官该杀,万望大侠,留下官一条活命,下官从今往后改恶从善,重新做人。”

    丁飘蓬道:“饶你一命不难,你要依我几件事。”

    茅知府道:“大侠尽管吩咐,下官无不俯首听命。”

    丁飘蓬道:“第一,将杨兴旺近年来敲诈勒索得来的客栈、百杂店、房产、田地等等,尽皆归还给原主,这里是一份清单,在五日内办结,若有迟延,小心你的狗头。”丁飘蓬拿出一份清单来,交在茅青云手中。又道:“第二,用近年来所得赃银,在市内要路口,建一施粥棚,招蓦专门人员,一日三餐,为贫苦百姓施粥,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不可停业一日;第三,用近年来所得赃银,按月对邯郸城内所有的鳏寡孤独派送月银,保障以上人员的日常生活,不可一月不派;第四,黄梁梦酒店黄掌柜被你等害得丧妻停业,受尽惊吓苦楚,应赔偿其损失白银一万两。今后,若是黄掌柜一家,有人出了意外,老子将算在你头上,生意上若是有人滋扰生事,老子也将算在你头上,为你计,还是让捕头改扮成百姓,好生看护,以免你吃不了,兜着走。做得到么?”

    知府磕首道:“做得到,做得到,下官明日就吩咐下人着即照办。”

    丁飘蓬冷笑一声道:“哼,就你这守卫戒备,能挡得住老子么!老子十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狗官,你信不信?”

    知府道:“下官信,信,岂敢不信。”

    他一把抓起知府的左手,放在案桌上,从腰间拔出匕首,刀刃一闪,切下一截无名指来,茅知府惨叫一声,鲜血长流。

    丁飘蓬道:“让你长个记性。”

    说毕,转身挥掌,那丈把开外的门,受掌力催送,竟吱呀一声开了,脚只一抬,人便如飞絮般飘了出去。

    看得茅知府,矫舌不下。

    他从地上起来,打开案桌上的包袱,一股腥臭扑鼻而来,赫然是小舅子杨兴旺的头颅,他啊了一声,倒吸了口冷气,跌跌撞撞,走到书房门口,见守卫的捕快兵丁俱各被点了穴道,歪倒在墙边,已不省人事。茅知府长叹一口气,瘫坐在门槛上,象一摊稀泥,一时没了主张。

    黄念恩时有今日,便多亏了飞天侠盗丁飘蓬。

    三年后,两人相聚在完璧包厢,自觉倍感亲热。

    丁飘蓬问道:“这些年来,酒店生意可好?”

    黄掌柜道:“好,一天比一天好。”

    丁飘蓬顺:“狗官茅知府可曾来找过麻烦?”

    黄掌柜道:“他敢吗,还时常遣人来问,有否难处,如有,只管开口。哈,活象我是他的老爹了。”

    王小二道:“老爷,囊中银子有些吃紧,是否向掌柜的暂借些盘缠?”

    黄掌柜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去柜上账房取些来便可。”

    一会儿,黄掌柜带来一只包袱,内中有十两黄金,百两纹银,自然还有些散碎的银子。将包袱交王小二收下。

    黄掌柜道:“风声吃紧,城头通缉令悬挂,盘查得紧,大侠手脚似有些不便,是受伤了么。”

    丁飘蓬道:“擦破点皮,不碍事。”

    王小二道:“还不碍事,伤得不轻呢。”

    黄掌柜道:“这位小兄弟,嗯,大概就是通缉令上说的王小二了?”

    王小二悻悻道:“我的通缉令也贴到邯郸城了?官府正经事不办,办这号破事倒挺快。”

    黄掌柜道:“听小兄弟的口音,好年轻啊。”

    王小二道:“十六岁。”

    黄掌柜道:“真是少年英雄。了不起啊。”

    丁飘蓬道:“黄兄,有一事要提醒,若是在下遇到不测,黄兄应立即出逃,否则有杀身之祸。”

    黄掌柜道:“为何?”

    丁飘蓬道:“茅知府怕的就是在下,若是在下死了,他就会杀你,只要在下一日不死,他便一日奉你为爹。茅知府不是真的变好了,是因怕变好了,这点黄兄,定要弄清楚了。”

    黄掌柜一愣,道:“大侠死不了,大侠是一把剑,是恶霸、贪官、黑帮、匪徒、暴君、及所有凶残不法坏蛋头上悬着的一把剑。有了大侠,这世道便有了敬畏。上苍会保佑大侠长命百岁。”

    丁飘蓬道:“不敢当不敢当,黄兄谬奖了。总之,黄兄还是早作打算,邯郸不可久留,千万不可恋栈,找个机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隐姓埋名,远走高飞,是为上上之选。走时不可向任何亲友告知去向,切记切记。”

    黄掌柜道:“谢谢大侠关照,我与大侠来个约定,我的出逃地,或在杭州,或在广州,大侠可一定要来呀。”

    丁飘蓬道:“到时一定来讨扰黄兄。在下这就要告辞了。”

    黄掌柜道:“不多住几天?”

    丁飘蓬道:“本不该在此停留,既路过此地,就顺便来看看黄兄,黄兄不必送了,以免招人耳目。”

    黄念恩没有送丁飘蓬。

    其实,送不送是一样的,不送也已盯上了。

    茅青云知府是个软蛋松包不假,若是就此将他看成草包,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是个非常有心机的人,读书读得好,考场考得好,心机自然就高人一筹了。

    杀了小舅子,砍了自己的中指,断了每年数十万雪花银的财路,又要让自己一个堂堂知府,向一个开饭店的老板赔钱赔礼,又要办粥棚,派份银,他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丁阿四丁飘蓬扒皮抽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有足够的耐心,就象一个老练的猎手。

    只有丁飘蓬死了,自己才能活得舒坦,才能大把大把的捞金子银子。

    剁指三天后,在密室,他叫来了自己的心腹捕快郭忠诚,郭忠诚三十来岁,武功平常,却最是殷勤嘴严,腿脚勤快。他给了郭忠诚三份捕快的薪俸,要郭忠诚每天去黄粱梦酒店盯着,看看黄掌柜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若有,立即回来禀报,就这么点子事。

    郭忠诚在酒店对门租个门面,开了个杂货铺,既能赚钱,又误不了盯梢。他又买通了店内两个店伙作眼线,眼线钱自然是茅知府出的。这样一来,他的监视变得更为周全到位了。

    三年过去了,黄掌柜没有异常举动,郭忠诚银子拿得都烫手了,茅知府笑笑道:“不慌,盯着,哪有那么快。”

    郭忠诚看着茅知府坏坏的笑,心道:得罪了当官的,其实,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茅知府深信丁飘蓬丁阿四一定会来,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嘛,慌啥。

    那天,黄粱梦酒店的眼线,假装来到杂货铺买东西,暗中通给郭忠诚一个消息:有一个穿蓝袍的白发老头,号称飞爷,带着个仆人来酒店用餐,黄掌柜亲自招待,还顶上包厢的门,窃窃私语,不知谈些啥,后又匆匆出来,去帐房取了许多金银,包了个沉甸甸的包袱,大约是送给那白发老头的。黄掌柜可热乎了,现在还在叙旧呢。

    说毕,郭忠诚塞给眼线一两银子,眼线笑花了眼,道声谢,顺手提了柜上的一瓶酒,象是买酒的模样,珊珊离去。

    哈,有鬼,郭忠诚兴奋了起来,他睁大眼睛紧盯着酒店的大门。这是三年来,唯一一次有价值的情报。

    过了一个时辰,一个须发斑白、穿蓝袍的老人,拄着拐杖出来了,腿脚好似有些不便。后面跟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仆。

    男仆解开树上拴着的驴子,扶老人上驴,俩人向城北而去。

    郭忠诚忙挑起货郎担,摇着货郎鼓,跟了上去。

    土地公公楚可用快马加鞭,带着三名捕快从大路追踪丁飘蓬,到了邯郸后,便径直去邯郸衙门找余爷余总捕头,了解这些天,通缉罪犯在邯郸是否有苗头。

    京官到了地方上,自然是件大事,论官职,刑部捕头没法与知府相提并论,但毕竟是来自京城,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多着呢,知府也只有屈尊了。

    茅知府在将相和酒店安排了两间包厢,一间包厢里只有知府、楚可用、余总捕头,另一间包厢内,便是三位北京捕快和一些邯郸捕头了。

    酒过三巡,茅知府问道:“楚捕头,听说前些天,丁阿四在月宫温泉客栈,被乔爷与你们围住了,险些逮个正着。”

    楚可用思忖:总算保密得不错了,却还是传了出去,真叫做没有不透缝的墙。他叹口气,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茅知府道:“传说。还听说,丁阿四受了重伤,各位的伤势也轻重不一。终因轻功了得,还是让丁阿四逃之夭夭了。此次来敝府,可是为了丁阿四?”

    楚可用道:“是。请茅知府与余总捕头多多关照。”

    余总捕头道:“这个自然,但凡用得着在下的,只管吩咐。”

    楚可用道:“听说三年前,丁阿四也到邯郸放肆来了。知府大人左手的那一截指头,也是丁阿四砍的。”

    茅知府道:“是。当时,丁阿四深夜潜入本官书房,以死相逼,要本官打开府库,妄图劫掠国库金银。本官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本官区区一命,悉听尊便。若要本官打开府库,比登天还难。丁阿四以匕首割断本官中指,以致残胁迫,本官正色道,死且不惧,何况残乎。中指切断,血流汩汩,本官坦然自若,劝其改邪归正,投案自首。言谈晏晏,正气凛然,丁犯邪不压正,终于知难而退了。”

    楚可用险些喷饭,传说中的茅知府,那可是几天没有缓过神来。

    楚可用是个圆滑的人,当时举杯道:“好,知府大人英雄了得,在下敬大人一杯。”

    一仰脖,杯中酒尽。茅知府也喝了杯中的酒,道:“谬奖谬奖,读书明理,讲究的就是‘骨气’二字,士可杀而不可辱,岂能做贪生怕死之辈。”

    忽然,包厢门开了,家仆在门口向知府使个眼色,茅知府道:“不好意思,失陪了,去去就来。”

    在对顾一间空着的包厢内,郭忠诚正等得着急,他向茅知府禀报,黄粱梦酒店黄掌柜的异常举动,及自己跟踪到的结果。

    茅知府道:“好极,继续盯着黄掌柜,不得怠忽。”

    郭忠诚道:“是。”便匆匆走了。

    一个白发老头,行动不便,似乎带伤在身,会不会是丁飘蓬乔装改扮的?一个仆人,会不会是通缉令中的王小二?学步桥客栈,听客栈老板说,俩人有一辆褐色轻便马车,一匹黑马。与通缉令中的一辆马车吻合,那,还有一辆呢?

    管他呢,如今是置丁飘蓬死地的最佳时机,若是待其伤势恢复,要抓住他,谈何容易。

    茅知府返回包间,将得到的情报向楚可用一说,楚可用推杯而起,道:“酒改日再喝了,得去学步桥查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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