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坦白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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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吃,果然沾了  阿彩口水的东西越发美味了,不如……每样都替我夹一点儿吧?”

    裘彩撷  闻言顿时傻了眼,她无奈地望了望天,如今这日头偏西倒也算是明媚一片了,肯定不是她在做白日梦罢。想到前些日子也是在这离园里头因着献殷勤给眼前这厮夹了一块肉导致这一场宴席不欢而散的事儿,复又想到在天龙寺里头李梵音虽说和太子以及秦婉婉等人同桌却至始至终只守着门口两万素斋和自己的一碗汤。

    裘彩撷不怎么  肯定但还是问了出来:“你性喜洁的癖好莫不是好了?”

    闻言李梵音噙着春风般的笑意,两眼晶亮地回望过来。“阿彩,你是我中意的人。旁的不说,若是对你都要提防几分,往后我还如何亲你、抱你且同你做那……对不对?”

    虽然李梵音话中间有些字是气音裘彩撷如何都捕捉不到,但是听着前头说的话又看到他意有所指的表情总觉得他想说的是“夫妻之事”四个字。然而这么一想裘彩撷又觉得颇不稳妥,李梵音这般出尘不染的人也有可能只是指“亲密之事”,所以夫妻之事什么的果然还是她自己夜有所梦、日有所思吗?

    不对不对!这么说来岂不是自己迫不及待似的?

    裘彩撷心下一阵忐忑,连带着面上表情也颇多变化,一会儿涨得通红一会儿又憋得铁青,只一双狡猾如狐狸的眼睛一直滴溜溜地转悠好似反复筹划着什么一般。

    “这么听来,这是只对我一人好了是不是?”

    “呵呵。”李梵音笑而不答。

    然而从这厮笑盈盈的面上裘彩撷还是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独一无二的待遇这回事无论是旁的女子还是裘彩撷这些对寻常物不上心的皆感到舒心无比。她想到有一日秦婉婉取了个香包在裘府门口说那是与李梵音惺惺相惜对方赠与的,那会儿不知怎的裘彩撷便觉得心下憋闷,如今想来倒是觉得或许从那会儿起她对李梵音便存着不一样的心思。

    两人又对监生考试的试题你问我答地聊了一会儿,这时候得了薛岐命令的小厮便战战兢兢地捧了药碗过来。同上一回一样,药碗里的药汁泛黑且黏糊泛着一种腐烂的腥味,只是这回的药汁连裘彩撷看来都觉得难以下咽只因黄连的苦味冲天,远远闻到便叫裘彩撷皱起了眉头。

    李梵音见她这模样方才风光霁月的颜色顿时暗淡下来,眼里放出的冷刀子直叫小厮连药碗都快端不住了。巧的是今日这送药的小厮裘彩撷昨日便见过了,识得他自然也知道这刚刚熬出来的药有多烫手。

    “放下吧,等放温一些了,我便瞧着世子喝下去。”

    小厮看到这会儿陪着世子一道吃饭的便是昨日那个救苦救难的“仙子”面上止不住的喜色,每当送药时候看到世子一张俊脸黑得和阎罗一样他肝儿都打颤,这回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放下药碗道了声“告退”便疾步离去了。

    待到小厮的身影完全没入了小路尽头,李梵音顺势抓住了裘彩撷的右腕,面色凝重面上审视般地眯着眼睛。

    “我道你今日来便是已经放下了喝药这事儿。”

    裘彩撷不明所以还是忙不迭地点头,“可是方才那些人说你一整日都没有喝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呵!”李梵音冷笑了一声,“所以即便我喝了这药疼痛难当,浑身散发着死物一般腐烂的味道你也毫不在意吗?你还能像现在这般对我笑,不抗拒我的拥抱和亲吻?”

    “等、等一下。”

    李梵音挨得她极近,裘彩撷便忍不住思绪混乱,然而当他说完了后一句裘彩撷俨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被她拒绝的李梵音显然面色更难看了。

    “不,我是说即便不是为了喝药这种事,男女大防在我朝也是有的吧。虽说不似古人那般连一起出街、寻常拜访都不得了,不过维护男女又抱又那个什么还是会叫人不齿吧?”险些被李梵音的逻辑带到沟里的小姑娘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李梵音眼里透着认真之色,“你及笄我便娶你,你愿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倒如何,你不愿意?”

    李梵音满心满眼的失落之色,裘彩撷的一只手腕还在他手心里,如今被他攥得更紧好似要折断了混着血肉吃下去一般。

    “没有不愿意,只不过咱们说的不是吃药的事儿吗,怎的突兀成了……”

    裘彩撷尝试地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便见李梵音两眼沉沉地望着她好似个蓄力待发的猛兽一般。

    裘彩撷讨好地嬉笑了一下,单手将药碗往他跟前推了推,“所以咱们还是先喝药吧。”

    李梵音被她这模样瞧得霎时间愉悦了起来,从喉咙里发出了舒适的哼声,被她推到面前的药碗现下瞧着好似也没有那么可恶了。

    “你的意思是喝完了药,你就应下了吗?”

    “应下什么?”这话答应不得,裘彩撷心中警铃大作只得装作一副听不明白的模样。

    “阿彩——”他似感慨似叹气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你知我直到现下为止都没有骗过你,我且当你应了,希望你也不要骗我、负我。”

    说完他便放开了攥着裘彩撷右腕的手,端起热气已然消散许多的药碗就着一边便灌入口中。寻常时候黏腻得叫人直犯恶心的味道现下居然变得可以接受了,唯独那苦涩烧在他口里、浇在他心头将他的理智扯回了泰半。

    素来想得通透的李梵音眼底有了些许的迷茫之色,他可以说服自己承受十几年毒噬的痛苦是为了现下可以一举报复;他可以装作与个性截然不同的清贵公子模样也是为了获得民众的支持和好感。然而他为了一个女子被人当胸一刀险些交代性命,又为了这个女人将这些苦楚毫无声息地咽下还要装作泰然的模样。

    李梵音这会儿当真觉得自己是封魔了,可是当他放下药碗的一刹那瞧见裘彩撷明艳的面上既担忧又讨好地笑着,手里还举着为他倒好漱口的茶杯的时候,突兀间那一丝丝的不平衡和满脑的挣扎都消失殆尽了。

    一只手覆到了他梳着发髻的头顶,轻轻抚了抚。李梵音感到一阵从头皮处传来的紧绷和战栗,原来被人轻柔的抚摸是这个滋味!

    “这次做得很好,以后的每一次都要这般保持住才是。”

    李梵音抬眼瞧着她细嫩的手腕,眉毛一挑,“所以我平素里为了奖励送得那许多东西,你的回馈只是这般摸一摸我的头顶吗?阿彩,这不公平!”

    “怪只怪你这宁王世子财大气粗,我区区一介女子没有能力喽,惭愧惭愧!”

    裘彩撷作势揖了揖手,可是配合着紧接而来的耸肩和无奈举止简直就是破罐子破摔摔的模样。

    “哼?这么说起来还是怪我银子太多了?”

    “可不是?”裘彩撷回忆起甫见到他的时候,那一水金丝勾花的衣袍直叫她看花了眼,“你还记得初时我向你要‘樽下幽月’的事儿吗?可能你拥有这一院子才不甚在意吧,市面上连花带根整株存活的可是加之百金呢!可惜花儿现下都谢了,不然你简直是富可敌国了呢。”

    李梵音不置可否,倒是在亲眼看到裘彩撷面上艳羡的神色之时不由再度泄露了一个秘密。

    “我拥有的可不单单这片花海呢,阿彩,不必忧心钱银的事儿。”

    “临渊阁便是我名下的产业,往后也是你的。虽不至于叫你富可敌国却可保你一生无虞。咳咳!”

    李梵音隐隐觉得不对,倒还是用内里些微压住了些,只是话到最后难免带上了虚弱的样子。

    他所不知道的是随着他低头咳嗽的动作,嘴角缓缓流下了一道细长的暗红色血痕,触目惊心。裘彩撷原先还被他带着调侃的话说得面上绯红,现下却是煞白了一片,趁着他未反应过来赶紧掏出帕子将那血痕擦去了。

    李梵音怔愣了一下,“怎的了?是我的仪容不洁吗?”

    裘彩撷点了点头,面上笑意不达眼底,“倒是沾了些药汁,现下已经没了。”

    一阵风带起了院里的落叶,吹到二人身畔的时候那种带着鱼腥的臭味已然氤氲出来了。李梵音谨慎的眉眼一刻都没有离开裘彩撷的面上,只要她露出一丝一毫怯懦和退却,这回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推开她!

    突然,她从左边拔然而起。

    李梵音瞧着她心下凉透,还道是这厮终于想明白了要离他而去了。也对!她还小,稚嫩的面容和心性,接受不了也是当然!换做京中其他女子,恐怕得知他身患绝症便会不顾而去,她也算是个傻的。

    可是傻子总归有清醒的一天。

    果不其然,后者即便接触到了他带着些凛然悲意的目光仍旧毅然决然的离席而去,只留下个决绝的背影在李梵音近乎朦胧的视线里。